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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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五年，阳历五月，上海法租界，王公馆。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晚饭之后，主人一家和客人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
客人只有一位，正坐在单人沙发上和王先生聊着时政。客人姓程，名白华，年纪约三十岁左右，单身，是一名律师，曾先后在英国和法国留学。程白华穿着一套定制西装，看上去颇具绅士气质，说起话来又有儒士之风，他两年多以前才回国，和老同学合伙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王家在上海和内地开有多家工厂，是他的大客户之一。
程白华坐在单人沙发上，王先生坐在长沙发上靠近他的那边。王先生和儿子王致远之间空了一个位置出来，那是王家大女儿王素心坐的，她有事上楼去了。
王家三小姐坐在长沙发的另一头，见姐姐上楼去了，母亲去厨房督促女佣给他们准备喝的东西，就起身坐到程白华身边的一个圆凳上，神秘兮兮地示意她有悄悄话要跟程白华说。
程白华常最近一年常常出入王公馆，和王家上下都很熟，这位王三小姐又是非常爱热闹，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他一向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因此遂了她的意。
“我明年也出国去的，我二姐寄信到我学校去，劝我出国读书，和她做伴。”三小姐学名叫做王素瞳，今年十五岁，在一家教会学校读书，平日都住校，今天因为是周末，所以在家。
“你父母和大姐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呢，你也清楚，最近家里关心的都是大姐大学毕业的事，所以我想等放了暑假再说。”
“出国这种事不能随便，你要想清楚，意志不坚定的话还是不去的好，不然到了国外肯定会吃苦的。你二姐就够让你父母担心了，但是她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肯努力，像她那样的话可以考虑出国看看。”
王素瞳装作不满的样子：“程大哥，你这是看不起我，我哪里不如我二姐了，我比她漂亮，个子也比她高。”
程白华连忙安慰她：“不是看不起你，只是替你担忧，关心你而已，你是你父母最小的女儿，我想他们肯定会舍不得你的。”
王素瞳白眼一翻：“有什么舍不得的，二姐他们都舍出去了，还会舍不得我吗？再说了，家里还有大姐和致远呢。”
王太太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小女儿和程律师正说得热闹，就坐到程白华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之后笑着拍了拍刚才王素瞳坐的地方：“素瞳，到妈这里来坐，妈有话跟你说呢。”
王素瞳没有理由拒绝，急忙嘱咐程白华：“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万一走漏了消息，说不定我爸妈就会先发制人，到时候我就惨了。”
程白华打趣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是律师，替客户保守秘密是我的职责所在，你记得把支票准备好就行。”
两名女佣各自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的是一杯杯的荷兰水。女佣刚放了一杯放了冰块荷兰水在程白华面前的桌上，就听见女主人吩咐：“给先生们上冰的荷兰水，我们喝一般的就可以了。”
女佣答道：“我拿的都是冰的。”另一名女佣端着托盘到王太太身边：“太太，不冰的在这里。”
王太太拿起一杯荷兰水，递给了小女儿王素瞳。
“我的要多加冰块。”
王素瞳不肯接过来，满脸不情愿地往沙发里缩，似乎母亲递给她的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女孩子要少吃冰冷的东西，不能贪凉，图一时痛快。”
“凭什么我不能喝冰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身体好得很。”
王太太拿眼睛瞪她：“我这是为你好，将来你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那是多久之后的事，现在就开始操心。”
“你喝不喝，不喝拉倒，不是看着有客人在，我才不求你呢。”
王素瞳嘟着嘴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一仰头，喝药似的灌了下去。
“哎呀，你慢点喝，当心别呛着了，又没人跟你抢。”说着王太太又招呼起客人来：“程律师，你要是不喜欢喝这个我让人给你准备咖啡。”
程白华连忙说：“伯母您太客气了，我喝这个就挺好。”
王太太笑了起来，朝楼梯那边看了一眼，对程白华道：“密斯王怎么还不下来，去了这么久了。”
程白华替王素心解释道：“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王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一旁的王素瞳看着母亲那副近乎谄媚的样子，提醒道：“妈，这里还有一个密斯王。”
王太太道：“我知道，还有一个密斯王在国外读书呢。”
王太太的二女儿王素眉两年前去美国念大学就是请程白华帮忙办的手续，王家人因此才和程白华熟了起来。
“教你这么久，你就学会这一句，我该怎么说你呢？算了，看在你是我妈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了。今天教你一个新词，你学会了这个词，以后就不怕我们的同学来家里玩儿了，再多的女孩儿待在一起，你也能应付得过来，不用密斯这，密斯那的。”
“什么词，太难了我可不学。”
几位男性也被王太太和小女儿的对话所吸引，饶有兴趣地看王素瞳怎么教王太太英文。
“很简单，比密斯多了一个字母。你跟着我念，girls。”
“什么？狗屎？”
王先生首先大笑了起来，致远笑倒在沙发上，程白华极力想忍住，可是终究还是泄了气。
“你耳朵有问题，我说的是girls。”王素瞳认真教道。
“我听见你说的就是狗屎，行了，我学会了，狗屎嘛，很简单，你同学来了我就这么招呼她们。”
“啊——”王素瞳撒娇叫道，“你要是真在她们面前这么说，我就没脸见人了。”
这里王素瞳在众人面前撒娇，那边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位身量苗条的洋装丽人。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也说给我听听嘛。”洋装丽人正是王太太的大女儿王素心，她上楼去是为了试穿她新买的晚礼服，那是她托人从法国带回来的，按着她的身材稍稍修改了一下尺寸，预备在即将举行的大学毕业晚会上穿。
王先生满脸欣慰地看着已经成年的大女儿，几乎要落泪。程白华脸上带着微笑，带头鼓起掌来。三小姐王素瞳激动得直接跑到楼梯那里，指着她身上的衣服哭丧着脸说：“我说了我要这件衣服，你们偏不给我，还骗我说我穿另一件更好看，大骗子，一群大骗子！”
王太太本来是满心欢喜，这时候赶紧过去拉住小女儿：“别闹，有客人呢，让人家看了会笑话你的。”
王素瞳依旧不依不饶：“有什么要紧，程大哥又不是外人！我在自己家里也不自由，连穿什么衣服都不能自己做主，一点意思都没有，哼！”
这话一出，王太太登时就尴尬起来，她拼命给小女儿使眼色。
王素心尽管仰慕程白华已久，可是因为对方没有表明心意，她又是个要强的人，怕别人看穿自己的心事，所以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