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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合约 ...

  •   姜枣揉着太阳穴进屋时,还在后悔今日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决定。暖调灯光如流水般倾泄而来,却并没有让她心里多出几分暖意。

      “如果你真的说话算话,那八年前算是怎么回事?姜枣?”

      姜枣微屏呼吸,闭眼,试图驱散脑海里男人质问的神态和口吻。

      她拖着疲惫身躯往卧室里走,路过餐厅时,看见安顾扒拉着手里的方便面盒子,好奇又小心翼翼的看她,“回来啦,玩得怎么样?”

      姜枣弯起唇笑,“很开心,好久没和老同学这样聊天了。”

      “……”安顾放下方便面的塑料叉,斟酌般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姜枣,刚才你姐姐来过,说你母亲的病情有些加重,而且,你父亲最近的身体也不太好。家里急需用钱,问你能不能多拿出一些。”

      姜枣乖顺看向她:“姐姐有说要多少钱吗?”

      安顾:“……”

      有的时候,她是真心觉得老天爷对眼前的小美人太残忍了,让她怎么忍心说!

      安顾微蹙眉,正琢磨着该怎么安慰人,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最新资讯,微愣住神。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拿起手机凑近仔细看。

      “怎么了?”姜枣好奇探头过去。

      女孩瞬间炸毛:“啊啊啊枣枣!什么傻逼男人敢骚扰你??老子要去卸他的腿!”

      姜枣趁这人气得乱窜的间隙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最新资讯,很快意识到,是在酒店遇到的那个债主在报复她。那个人在网上到处散发颠倒黑白的言论,把她污蔑成欠债不还的老赖女儿,还说她嚣张跋扈,当街打人。

      姜枣心如止水的看完资讯,眉眼间的神情依旧舒缓柔软,只是略微咬着唇。

      “枣枣?”安顾察觉到这人有些不对劲,也顾不上生气,坐在她面前:“你打算怎么办?本来家里做手术就要钱,这个混蛋还在网上这样逼你。你……我可以帮你凑十万,把我的车卖了,加上存款,应该能凑够。”

      女孩睁大眼,抗拒的摇头。

      “那你从哪弄这么多钱?”安顾都快心疼死了,忍不住抱抱她:“别说借,你身边也没有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啊,加在一起可是个天文数字。”

      这么一闹,现在网络舆论都在逼她一次性还完所有的债,足有上千万。

      姜枣低着眸,心底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名字,又被她后知后觉的果断划掉。她清楚这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明明已经没有再见那个人的必要。

      而且……

      霍执现在那么讨厌她,应该不会愿意借钱帮她吧?

      -

      “几十万而已,收着吧。大家都是老同学,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诶!枣枣你忘了吗?高中我们可是同桌呢,现在你正缺钱,我借给你一百万也在情理之中。你不用多想啦,我买彩票中了好几亿呢。”

      “我做生意的,手里不缺钱。这三十万你看着还,我忙得很啊,就不多聊了。”

      “……”

      姜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掰着手指数自己一上午接到的电话,感激之余还有些困惑。她记得昨天参加同学聚会时,大家的经济水平都差不多的。

      怎么一晚上过去,这么多出手阔绰的。最少都是几十万,多的甚至上百万。

      她咬住唇,秀气指尖攥着笔,一字不落的把借钱给她的同学名字和借款数目记录在手账本上。手账本是粉色的,纸页边缘贴着几张小兔子贴纸。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凑到一半。姜枣正在感动,忍不住用笔杆偷偷蹭发酸的眼尾。

      手机再次来电,

      她歪头去看,发现这次是有来电显示的。姜枣接通电话,外放:“顾总好。”

      乖巧软糯的嗓音像是猫爪子踩奶,总能让人心情愉悦。

      顾准如沐春风,忍不住勾起唇笑:“不用这么客气啊,校花你……”话没说完身下就一阵猛晃。顾准惊坐起,想起自己面前还坐着位惹不起的爷。

      惹不起的爷眉眼冷然,伸过来的腿还抵着他的椅子边缘,随时可能再踹他一脚。

      顾准吞咽口水,默默跳过各种寒暄套近乎的程序,直奔主题:“是这样,我看到网上的事情,觉得有些愧疚。毕竟昨晚也是我处理事情的方法不当,正好我手里有小几百万的闲钱,你先拿走把债给补上?”

      这番话说完,男人才算放过他,狭长眼眸垂掩住压迫视线,顺便解放他的椅子。

      像是已经习惯办公室的昏暗环境,助理进来送茶,对白天窗帘紧闭的行为熟视无睹。偶尔有风吹起墨色竹叶帘,丝缕明亮光线才会趁机钻进来。

      条状白光投射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随着心事的节奏轻敲书脊。风又将条状白光推移,印在蜿蜒立体的眉骨上,被浓密长直的眼睫扫去光影。

      下颌一颗清冷的浅痣缀入冷白,将男人身上本就不好惹的气息渲染得更疏离。

      霍执是医生,但更多时候,顾准觉得这个人身上并没有太多救死扶伤应该有的温存和善良。包括现在,他完全没有想到,霍执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帮校花把债补上。

      顾准眨巴眼:“霍哥,我按照你说的,已经找借口把钱都转交到校花手里——”

      咣当!
      刚收回去的腿又猛地踹来,毫不留情把他踹翻在地。

      顾准眼观鼻鼻观心的埋头,完全不敢起身。他已经感受到一道冰冷杀气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音孔里也陷入良久沉默,只剩女孩节奏逐渐紧促的呼吸,小心谨慎。

      窗外的风刮的大了些,将严丝合缝的竹叶帘吹得掀起。原本条状的白光也在不断扩大面积,撞破了隐秘不见光的漆黑,似乎在唤醒某些深藏已久的东西。

      “霍执?”

      女孩声线有些颤,口吻却是愈发温柔坚定:“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

      在举着手机到处找方向,被地图三番五次偏离导航后,姜枣还是放弃了。她找到路边一家便利店,向老板询问自己所要寻找的目的地。

      “啊,霍医生家啊。”对方显然对这一片非常熟悉,指着道路尽头:“往前走大约四百米,你会看到一大片很好看的喇叭花丛。那里就是霍医生的家。”

      姜枣动作僵住,被某三个字触发记忆的开关:

      “喇叭花?”

      八年前的晚秋,京市一中广播室迎来了新转来的高天赋优等生,少年长眉深目,锋利的鼻唇线条逼退了秋意,提前带来一股深冬的凌冷。

      得知她是姜家千金后,

      霍执用舌尖顶了下颚,歪头,盯着她念稿时手里握着的话麦,口吻刻薄的给出外号:

      “哦,豪门喇叭花?”

      “是啊,霍医生很喜欢喇叭花,每年都会精心打理。”

      老板摸着下巴打量她:“姑娘,你是要找霍医生吗?他很忙的,每天不是在医院,就是在他养父的公司里。我在这里五六年,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

      姜枣垂着眼,回话:“没关系,我们约好了。”

      “啊……”

      道过谢后,姜枣按照老板的指引,很快到达目的地。周围都是模样相近的独栋别墅,最惹眼的,便是如碎星般缀在翠绿间的花,数不清的小喇叭被风吹得乱抖,似乎风声是它们的杰作。

      老板说得没错,这些花被养在花棚里,主人对其的喜爱和用心可见一斑。

      姜枣安静仰头看,直到脖颈僵到发疼,她才收回视线,揉着肩颈向铁栅门走去。

      门铃就在右手边位置,姜枣将手悬在空中,平复好情绪后,认真将自己打好的腹稿重新整理一遍。见到面后怎样打招呼、怎样问候、怎样切入钱的话题……

      咯吱。

      面前的门毫无征兆被推开,在她并没有按下门铃的情况下。

      明显热流从扩大的门缝中涌出,趁她不注意时缠上鼻息。姜枣屏紧呼吸,盯着那只攥住门把的手。冷白瘦削的腕骨,指节修长,一眼便知是常拿手术刀的手。

      “进来。”

      从头顶压过来的视线只一眼,迅速从她身上挪开。

      姜枣捏紧手里微凉的包带,脑袋昏胀,几分钟前还整理过的语言变成一团浆糊,压根想不起自己要讲什么。

      她条件反射的跟在那人后面,进屋后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打量那人生活的环境。

      大片黑白灰色调充斥空间,每一处地方都透露着几近严谨的整洁。倒是很符合她的预想,是她认为霍执一定会住的房子。

      “门口的喇叭花好漂亮啊,”姜枣喉咙有些发紧,装作轻松口吻:“养了多久?”

      面前不远处的脚步停下来。

      她抬头,恰好被那人转身丢过来的目光捉住。凌乱黑发遮挡住眉眼,男人披着睡袍,眼底的惺忪和散漫不见踪影,淡声回复:

      “我没养,那喇叭花自己长的。”

      姜枣:“……”

      她不知道该怎样接话,有些束手无策的站在原地,分神的功夫,瞥见男人已经端着热茶从厨房回来,冷淡的狭长眸子睨一眼她,

      “怎么,我这里的沙发会咬人?”

      姜枣温温吞吞斟酌几秒,“如果我说会,是不是就不用坐在沙发上跟你聊天了?”

      霍执冷笑:“随你。”

      姜枣便依旧规矩站着,打算直接讲重点,还没来得及开口,慵懒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反倒先出声:“我找人把钱转交给你的事,并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念及往日情分。你不用多想,我只是——”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冽眉眼低垂:“日行一善,我在积德。”

      姜枣懵在原地,半晌没能从“日行一善”四个字中缓过神,木讷的回了个:“啊?”

      她真诚且好奇眨着眼睛,“可是霍医生,你每天治病救人,积的德还不够多吗?”

      霍执端茶的动作僵住,她诚恳发问的动作也僵住。

      眼看气氛又要尴尬到无法扭转的地步,姜枣努力思考新话题,分神的功夫,霍执忽然倾身攥住她的手腕,

      清冷的竹香夹杂在风里,流动而来。

      动作间,她晃间睡袍下这人劲瘦冷白的小臂,靠内的位置似乎有一块拇指大的刺身。姜枣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又被迫抬头,撞进对方清冷幽深的眸底。

      女孩白皙滑腻的皮肤上被留个浅淡的红印。

      霍执将她拉到沙发坐下便收回手,不动声色的将视线从她手腕上的红印挪开:“不论我是不是在积德行善,作为条件,你都需要回报我一样东西。”

      姜枣也不敢抬眼,默默用目光丈量她和这个人的距离,回想上一次这样亲密是什么时候,直到余光瞥见面前人递来一个文件夹。

      “我救治过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待我很好,要收我为养子,我同意了。”姜枣翻开文件,却并没有心思看上面的字,安静聆听男人的叙述,仿佛又回到八年前在广播室,她和这个人一起排练广播稿的时候,

      霍执的音色如人一般,有质感的冷。两人曾经在广播室收音间的逼仄角落间接吻缠绵时,她会听这个人凑近贴在耳边,轻声反复呢喃一些腻人的情话,很像亲手捧着冬日的雪,感受雪在体温下迅速融化流淌的触感。

      “老先生膝下无子,我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这些年一直有在照料老先生的身体。不过我并没有成为老先生继承者的意思,包括老先生为我安排的联姻。”

      姜枣摸索着纸张的坚硬边缘,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对上男人沉静无波的注视。

      霍执说:“我需要一个人和我结婚,顺理成章的让老先生打消催我结婚的念头。”

      话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两人已经各自明白话里的意思,意味不明的四目相对,视线蜻蜓点水的交汇。

      姜枣还没从突然的转变中缓过神,无措的低头去看文件,发现手里居然就是契约结婚的合同,立马触电似的合上,“霍先生,如果是想要拒绝老先生准备的联姻,其实也可以有其他办法,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看到男人眉目间的神情迅速褪变成遥不可及的淡漠。

      “别误会,”霍执靠近她,目光侵略的盯住她的唇:“我找你是因为我需要,和八年前不一样。姜枣,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八年前那样等你?”

      他轻嗤:“上千万,别说是结婚,就算是我玩你,也够玩上一阵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这个人的反应后,姜枣反而一颗心安稳落了地,仿佛只有这个人怨她恨她,才会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合理的,能让她接受的。

      她开始重新阅读手里的文件,轻声:“好吧,不过,我需要一支笔。”

      文件上的字并不算多,罗列着她们契约假结婚后的各种条款。其实合同上的条款完全不算过分,比起霍执帮她的上千万,比起八年前她对这个人造成的伤害。姜枣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

      很快,男人便将笔递到了她手心。墨水的味道和那人身上的竹叶香相混杂,拥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宁的意外魔力。姜枣仔细看完所有内容,用拇指拨开钢笔笔盖,打算直接在合同的最后一页上签字。

      她知道,霍执或许是在报复她,或许是在捉弄她。她并不在乎到底是为什么。

      只要能让他稍微开心些。

      将要落笔的钢笔笔尖却被拦截在半道。

      姜枣未能如愿落笔,困惑的看向握住她手的男人。

      灼热体温从指尖传递过来,
      男人宽厚肩背遮挡住落地窗外的日光,又是居高临下的看她,眉眼间挟着深冬时凌人的冷意:

      “在交易之前,我还需要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扯起唇角,清俊下颌上的一枚浅色小痣便更鲜活,化解几分身上疏离的冷,让她回忆起几分年少读书时,吻上这枚痣时晦涩难言的暧昧:

      “姜小姐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我交易?”

      男人放低声,似是多年前在她唇畔偶尔温柔的哄她张嘴,她不肯,态度便在渴求中变得强硬:

      “缺钱所以被迫委身的落魄女,还是——”

      “计划旧情复燃的前爱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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