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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粉丝回踩始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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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吗?萧靖天粉丝回踩了!”
“什么情况?”
“又被拍了呗!这回是个女模。”
“哇!刺激!之前不都和网红吗?也不是一两次了。”
“你说说他,长那么帅,就总出这种事……”
“帅有什么用?不过是个流量,私生活那么乱,火不了多久。”
“就停这里吧?”
忽然的一句,打断了后座两位的闲聊,二人兴奋劲还没过,下了车依旧手挽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着。
三伏天里仍一丝不苟地穿着长袖衬衫打着领带的沈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二人背影,确定她们安全过了马路才重新发动车辆。
他是女同事们最喜欢的顺风车司机,斯文,绅士,总是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
车上只剩了他,沈墨这才将空调调到最大,吹散了玻璃上的雾气,可眼前却仿佛蒙了幢幢的影,如何都驱不散那盘踞了一整天的恍惚。
解了指纹锁推开门,一团黑色的影便凑到脚边蹭着。脱了鞋开了个罐头给小家伙,一如既往地坐在了电脑桌前。
工作忙起来手机都很少碰,平日里一回来便是开电脑,今天却是坐了许久才按下电源。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存在主义的那套理论在脑中过了遍,也是可笑,平日里对患者侃侃而谈,真自己遇上了,也是套不中用的理论。
刚登陆了后援会账号,无数条私信便弹出来,浮在上方的工作组对话框里已然乱成了一团:
“会长还不来?这种时候,群龙无首啊!”
“唉……工作室也太不厚道了!说撤就撤,卸磨杀驴”
“不过会长也是的,之前都帮了,这次何必呢?”
“反黑组凉凉,这铺天盖地的,还那么多回踩……”
飘在工作组上方的是之前被置顶的工作室的对话框,最后一条赫然是:“你非要这样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的方式,便是出了一则声明说,内地后援会从来没有得到过官方的认可,不过是一群长期霸占着后援会账号却不作为的乌合之众,故而勒令后援会立刻解散,由工作室牵头重组。
镜片映出屏幕的蓝光,那字里行间的忘恩负义当真是毫不掩藏。
作为后援会皮下,沈墨不是没有用后援会的名义提醒过萧靖天,每次私信都是已读不回。工作室说会劝,结果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狗仔抓拍?每次都是手忙脚乱,一边安抚粉丝说是树大招风遭人陷害,一边召集反黑组配合工作室替他掩盖。可那位正主依旧不知收敛,这回连酒店房间号、车牌号都曝光了,实锤,还能如何洗白?他那么有灵气的一个人,毁在这事上不值得,可自己不爱惜羽毛又能怪谁?故而这次工作室照例来找沈墨时,他拒绝了。便让舆论给我行我素的萧靖天一点教训吧!吃一堑长一智。
只是沈墨没料到的是,他一天没上线,找不到粉丝干活的恼羞成怒的工作室便反面无情,恨不得将他踩得永不翻身。只是工作室低估了他这个开了三年的后援会在粉丝心中的地位。兢兢业业做数据,不辞辛劳做应援,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每一次报告都美观大方。这一切粉丝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任凭工作室倒打一耙?
不少站后援会也知道些内情的粉丝便开始了反击,先只是在工作室声明下内涵,在工作室的几个负责人不知收敛地用大号下场撕粉后,不到半天,战争便升级到了粉丝大面积去萧靖天最新的杂志照微博下疯狂回踩,有几个后援会的前线直接把萧靖天生病那几天眼皮浮肿胡子拉渣的素颜机场照PO在了评论里,有些不嫌事大的营销号和吃瓜路人便将这些照片转发出去,一时间“萧靖天素颜不如路人”的标题便占据了二十四小时热搜榜的第二位,而第一位便是“萧靖天粉丝集体回踩”。
眼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无力回天的沈墨握着鼠标的手却忽地松开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令他只想不管不问地清净片刻。他为萧靖天做得够多了,如今他的粉圈也起来了,走或者留也都无所谓了,只希望这一场风波快些过去,别让人看了笑话。
然而手机APP忽然弹出一个提醒——萧靖天更博了。几乎是本能地点开,就看到熟悉的版头下悬着没有配图的一句话:“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还艾特了后援会。
沈墨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被投入沸水里滚着,又捞出来丢入冰窖自生自灭。曾经被当作信仰支撑着他生活中所有最美好、最温暖的部分忽就悄无声息地坍塌成了不值一提的残垣废墟。再没有什么需要他鞠躬尽瘁,再没有什么值得他顶礼膜拜。心是死的,感受不到一丝波澜。人却还木然坐着,成就一则贻笑大方。
这三年来,他不曾和萧靖天说过一句话,没有签名,没有合照,做应援时只管低头忙活,去机场送他,也是让别的粉丝献花送礼物,自己只站得远远地看上一眼。他觉得他是懂萧靖天的,尽管出道是走的偶像路线,但他才清志高,必能步月登云。他也曾误以为,萧靖天是懂他的,每次做完应援,都见他空降粉丝群隔空喊话,感谢后援会的付出,认证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沈墨的大号在粉圈没几个人知道,他从来不去超话,低调得令人叹服。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只要萧靖天知道有人一直在默默支持他便够了,但原来他错了。他日夜供奉在心尖上的人,竟不分青红皂白地将铺天盖地的回踩都算到了他头上,亲自将他打成了落水狗。
他的付出在萧靖天眼里,或许只是个笑话。
手指触摸着屏幕,像触摸着尸体的冰冷,鬼使神差地,就在对话框里打下了四个字—— “你说得对”。
沈墨接管站子以来,向来谨言慎行,可这一次,揭竿而起的愤怒与绝望却将理智逼得节节败退。
粉圈此时也已然炸开了锅,电脑上不断传来私信的提示音,沈墨都置若罔闻,只盯着手机上跳出来的萧靖天秒回的一行字——“要走就走,戏别多。”
沈墨反反复复默读几遍,忽就笑了,嘴角像是被人扯着。
“想用这种方式再上个热搜?”
回完这句,便将手机丢开,扯了领带坐在沙发上,试图让自己搁在膝上的手停止不争气的颤抖。
可无济于事。
脱下眼镜,缓缓合上了眼,迎接这一场土崩瓦解的浩劫。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耳畔一阵沸反盈天的吵杂。像蝗虫过境,又像是发动机的轰鸣,震得沈墨一阵锥心的头疼。
猛地睁开眼,就见灯光骤然一暗,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却又能隐约看着横平竖直的轮廓渐渐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天旋地转,险些要站不稳。与此同时,一团光亮从半空骤然溢出来,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刺得他睁不开眼。
吵杂声愈演愈烈,沈墨根本无法思考,只捂着头想逃离这无法解释的一切。然而随着又一阵剧烈的摇晃,那光芒与杂音忽便消失了,周遭重又安静下来,熄灭的灯光亮起,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惊魂未定的沈墨愣了片刻,方慌忙去摸沙发上的眼镜,戴上,踉跄着起身。对焦了片刻,才发现客厅中似乎多了一团模糊的影。
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将视线凝于半空。
那个凭空出现的穿着身浴袍身形颀长的男人,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祗,漠然审视着跟前木雕泥塑般的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