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喃》褐夫

1、预谋已久

　　是烈日灼灼的夏季。
　　教学楼的青色墙壁上拥簇着蓬勃生长的爬山虎，满眼的绿色。树林阴翳，知了轻啼，阳光洒在地上，斑驳的光晕忽明忽暗。几只流浪狗蜷缩在一起伸着懒腰，在草丛里小憩。
　　下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教室里的风扇不停地转着。
　　“苏清喃，上来做一下这道题。”数学老师的魔音绕耳，她哀叹了一声，拖沓地往讲台上走，几分钟后，仍盯着这道基础的函数题眉头紧皱，一筹莫展。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让她好似锋芒在背，如鲠在喉。
　　“先下去吧，好好听讲。”温柔的数学老师拯救了她，她长吁一口气，身体僵硬地回到座位上，双颊有些发烫。
　　班会课，年逾五十的班主任拿着摸底考的成绩单进教室，随即同学们一片唉声叹气。叫到苏清喃的时候，她正在打盹儿，同桌推了推她，她才睁开惺忪睡眼，一脸迷蒙。老杜操着浓重的口音，恨铁不成钢：“苏清喃，这次数学还是不及格，文科这么好一小姑娘，数学怎么就开不了窍！”苏清喃捧着语文和数学卷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距实在太大，她拧了拧眉，有些沮丧，从小到大她总是数学办公室的常客，数学对她而言是一场博弈，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上了高中以后，偏科变得愈发严重。她出神地望着窗外枝蔓纠缠的香樟树，浅浅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恬淡静谧。
　　“同学们，崭新的一个学期已经开始，算上节假日，距离高考也不过只有两年不到的时间。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样子，从现在开始奋发向上，作为重点高中的学生，我相信高考对于你们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听着老杜的心灵鸡汤，苏清喃内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喃喃，咱们去小卖部吧，我想吃可爱多。”下课铃一响，沈歌就咋咋呼呼地拉着苏清喃下楼。
　　“你慢点，休息时间还有很久呢。”
　　“喃喃，别活在梦里！现在小卖部肯定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人挤人，先到先得啊。”
　　苏清喃：“……”
　　苏清喃拿了一瓶矿泉水，掏出饭卡刚准备付账，沈歌已经大摇大摆在门外等她。小卖部老板一脸遗憾：“同学，你饭卡没钱了。”苏清喃看着身后一张张明显有点不耐烦的脸，双颊倏地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刷我的卡吧。”顾弋嗓音低沉，一股清冽的气息袭来，苏清喃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谢谢你，我会还给你的。”她细腻温软的嗓音如同江南女子清澈似水的呢喃，裹挟着丝丝清凉，让人心旷神怡。顾弋盯着她如兔子般拉着沈歌逃跑的身影，出了神。他第一次见了苏清喃，是在高一的新生大会上，她坐在前排，腰背挺得笔直，扎着简单的马尾辫，露出白皙的脖颈，安静地不像话，那一刻，顾弋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不过同窗一年，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宋之轶搭上他的肩膀，惊讶道：“弋哥，你居然笑了？”顾弋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走吧。”宋之轶：“……”洁癖没救了。
　　“喃喃，你说顾弋主动借你饭卡？！”沈歌震惊道。
　　苏清喃：“嗯。”
　　沈歌看看苏清喃，又看看刚回教室的顾弋，若有所思。
　　最后一节课结束，太阳已经落山，同学们紧绷的弦松懈下来，三三两两哼唱着学校广播播放的歌曲，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苏清喃踏着夕阳的余晖，在小区阿婆阿公的问候中回到了家。“喃喃，回来啦，快洗手吃饭。”苏清喃正扒着饭，小李同志猝不及防地提问：“喃喃啊，摸底考试成绩下来了？考得怎么样？”
　　苏清喃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数学没及格。”
　　老苏同志和小李同志对视一眼：“来来来吃菜，爸爸不是要批评你，学习是场马拉松，别灰心，只要你坚持就会有回报。”
　　“知道了，谢谢爸爸。”
　　昏黄的灯光下，苏清喃一遍又一遍地演算着数学题，直到得出最终答案才满意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清喃睡意朦胧，趁着早自习还没开始趴在桌上接着睡。顾弋进教室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幕温柔的画面，他把手中的煎饼果子轻放在她桌上。“弋哥，给我带的早饭呢？”
　　“忘了。”
　　宋之轶：“……你忍心让我饿肚子！”
　　“现在食堂还没关门，你跑着去的话……”
　　话还没说完，宋之轶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咦，煎饼果子，喃喃，你早上什么时候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了？”沈歌放下书包，惊奇地盯着伸懒腰的苏清喃。
　　苏清喃也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
　　“该不会是哪个爱慕者吧……”沈歌拖着长音，调侃道。
　　“瞎说什么呢。”苏清喃气急败坏地施展起粉拳。
　　第一节课，一脸和善的政治老师进了教室，留下的是一整个黑板的板书。
　　值日生苏清喃看着黑板顶端的“辩证唯物论”五个大字，心里一阵惆怅，认命地开始边跳边擦，灰尘扑面而来，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眶变得有些湿润。正要继续动作，蓦地身后一阵温热，手里的黑板擦被生生夺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的头顶，缓缓地移动，不一会儿的功夫，黑板便洁净如初。苏清喃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却猝不及防又“阿嚏”了一声，不偏不倚地撞上顾弋坚硬的胸膛。她白皙的脸倏地红了，呆楞地望着顾弋很久才憋出轻轻的一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说完像身后有追兵似的飞速向外跑。顾弋眼底渐渐染了微不可察的闪烁笑意，依旧面不改色地走回座位。
　　苏清喃看着女厕所的镜子发呆，心脏仍止不住的猛跳，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回到教室。
　　“喃喃，你们文学社海报出炉了，快过来看！没想到那个唧唧歪歪的一枝花效率还挺高。对了，我们中午去吃食堂三楼的炸酱面吧，两个月没吃就浑身难受。”苏清喃想起学姐把社团交给她管理时说的话，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文学社发扬光大，不走心地答应了一声：“好的。”

　　“文字的温度让人看到未曾看过的世界。唯独文字，让某些情愫与思想成形，让冗长的腹稿跃然笔尖。唯独文字的力量，掷地有声，叩击心房。你内心世界的崩塌瓦解，抑或很多次沟壑被抚平的安然，是否是文字给予的呢？我们期待有人在葳蕤满地的暮春时节，在飒尔凉风吹的仲秋之夜，在薄暮冥冥的清晨曙光里，沾染半点墨迹，做风花雪月有力的见证者。一盏茶，一张纸，一支笔，记录下你的点点滴滴。——琼琚文学社诚邀文学爱好者。”“这海报也真够小的，文绉绉的，没意思，怎么会有人去。”路过的几个小姑娘嘟囔着。刚走出食堂的苏清喃脚步一顿，羞赧地耷拉着头。“别垂头丧气的，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要不，我们午休的时候拿着海报一个班一个班地宣传，怎么能白白浪费咱们小社长如此美丽的脸蛋？”秦科，人称一枝花，文学社里的唯一雄性动物，终于不正经地给出了一个可行的建议。沈歌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猥琐男！不过……这办法可以试试。”苏清喃：“我们走吧，秦科，拿上海报。”“遵命！”
　　“同学们，打扰你们几分钟。我们琼琚文学社招新，这是我们社的海报。”苏清喃指着举海报的秦科，“进了社团以后主要就是征稿写稿的工作，诗词、散文、小说各种文体都可，不收应试作文，我们筛选文章以后会编成一本杂志，发放给每个班级。有意向的同学联系我，我把□□写在黑板上。谢谢大家。”苏清喃穿着淡蓝色的校服，脸颊微漾着红晕，语速平缓，嗓音软糯，大概只有面对文学才能让她这样气定神闲。
　　“学姐，给我一张海报吧。”唐旸坐在后排，翘着二郎腿，俨然一个混世魔王。苏清喃把海报递给他，冲他笑了笑。这一笑，便让一个男孩坚持了半载青春。
　　“小社长，今天成果不错，海报只剩一张了。”秦科甩了甩僵硬的手臂，“快上课了，回教室吧。”“好的，今天谢谢你了。”苏清喃笑的时候，眉毛弯弯的，好看极了。顾弋和宋之轶打篮球回来时，恰好看到长廊上的两人。“那不是我们班的小才女吗？看不出来啊，竟然有男朋友。我也想要一个软软的女朋友……”宋之轶正说着，一转头，发现顾弋的脸色黑到了极点。
　　宋之轶：“……”我是说错话了？

　　苏清喃刚坐下，老杜就踩着上课铃抱着电脑进了教室。
　　“今天谁擦黑板？”苏清喃闻声赶忙往讲台上走，吃力地擦完了高悬在顶端的字，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顾弋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文，很多情节都是源于实际生活，希望多多包涵，欢迎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