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默曲

3、第 3 章

　　林然终于还是答应晚上八点去剧场跟大家碰个面。七月初的夜晚，白日里的热气慢慢消散，微凉的晚风让人神清气爽。林然心情忽然好起来，一路哼着歌往剧场走去。
　　剧场其实就是学校的大礼堂，礼堂大门外是个四方规整的小广场，四周种了松柏树，中间一个圆形小花坛。绕过花坛，远远瞧见几个学生正在礼堂前长长的台阶上围成一圈坐着，林然猜这大概就是要见的人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却见人群里忽然站起一个人来，“林然，这边！”

　　没有演出的晚上礼堂内外漆黑一片，广场四角上也只是象征性地各亮着一盏路灯，作用仅限于招揽眼神儿不好的飞蛾。此刻也并没有什么皎洁月光，夜色昏暗，唯一的光源是附近主路上的路灯。林然双手拉了拉背包的带子，对这些陌生面孔倒不是那么紧张了。她相信其他人现在应该跟她一样，看到的都是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如果你第一次见到林然，大概会觉得这人闷闷的，不爱说话，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记得有一年高中过年的时候，一个很久不见的阿姨夸她说“然然成了大姑娘了，真有气质。”“有气质”三个字让林然满脑子问号，不知该怎么理解。林然后来看了篇文章说，“如果女孩子不够漂亮，你可以夸她有气质……”林然愤愤然关了页面，决定今后也要夸夸这位阿姨的女儿有气质！
　　林然自小就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一开始的确很沮丧，可很快也就只能坦然接受了。亲戚里跟她年龄相近的只有一个表姐和一个表妹，表姐只大她一岁，两个人自然经常拿来一起比较。表姐自小就瘦瘦的，而林然要么是因为妈妈做饭手艺一流，要么就是胃口太好，反正一直都圆嘟嘟胖乎乎的。舅妈就一直喊她“小胖丫头”，要不就是“小疯丫头”-- 这就只能怪妈妈了，林然她妈梳头的技术的确不咋地。反观表姐，梳着整齐漂亮的麻花辫，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裙子是舅妈做的，姐妹俩一人一件。小丫头林然只知道，这裙子姐姐穿着真漂亮，而她自己穿着，就是个普通的裙子而已。“漂亮”这个词，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出现在林然的字典里。林然后来转而跟表哥混，偷隔壁邻居葡萄吃啊，垒砖头烧火玩啊，也就这么慢慢地长大了。一直到初中，表姐已经算得上亭亭玉立，而她，还是那个胖丫头。
　　后来胖丫头没那么胖了，个子蹿到了一米七，学会了自己扎头发，也不乏有男生递纸条，可她始终觉得，她并不是漂亮姑娘。

　　林然快走几步跨上台阶，跟大家打了招呼，在李振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离得近了，林然仔细看了看李振的脸，啊，是这个人啊。林然暗暗回想起当时和话剧社讨论选题时，似乎见过他。但当时那么多人，林然显然没把名字和脸一一对上号，此时只能强自镇定的含混过去，“你好你好，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晚了……”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到。”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那大家很多都是第一次见面，我们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吧？”说话的正是李健，“我先来吧，我是这次的导演。因为去年我负责过剧团的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事情算是有点经验了。而且我马上要升入大三，算得上你们的学长，你们今后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我。这次的演出，也还要大家共同努力，希望也能像去年一样受欢迎吧。”

　　林然这才依稀想起来去年道具组里似乎的确有这么个人，啊，林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刚才一下就认出我。还好他没有问出类似‘咦，林然，你还记得我吗？’这样的问题来···林然正在暗自庆幸这次的导演貌似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就听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跟李健聊起来，“导演你是哪个系啊？”、“导演，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导演，去年的男主角你认不认识啊？”
　　“去年的主演今年就要大四了，不会来参加的，你们不用惦记了。”
　　女孩子们低声笑了，坐在林然右边的一个男孩子忽然开口打趣，“要见他你们应该去篮球场啊！”女生们捂着嘴又嘻嘻笑起来。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下。嗯，”李振转头看看林然，林然会意，清清嗓子开了口，“大家好，我叫林然。马上大三了，希望这次跟大家合作愉快。”
　　“林然是这次的编剧，大家知不知道去年的剧本也···”李振很想让大家知道林然的厉害，借此鼓舞一下士气，谁知却被林然打断了。
　　“去年的剧本是高鹏负责的，他是文学社的老大，可惜他马上也面临毕业没办法再继续给我们写本子了。”林然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头冲李振笑了笑。这笑容不过一瞬，李振却忽然有些失神，还好有夜色的掩护，谁也未曾发觉。

　　李振跟林然其实不熟，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去年的话剧活动里偶尔搭过几句话。第一次对她有印象大概是听她跟演员对词的时候，那些字句和背后的深意，气息应该如何停顿如何转折她说的头头是道，全场排练的演员都安静下来听她讲解，那一刻的林然，浑身散发着让人无可抵挡的魅力。只是可惜，他最终连她的电话都没有要到。

　　很快，所有人都介绍完了，“导演，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接下来，”李振歪头看向身边的女孩，黑夜真好，让我能这样看向你，“让林编剧给我们讲讲剧本吧？”
　　林然低声笑了一下，颇为无语的晃了晃脑袋，“好吧···不知道大家看过麦田守望者这本书没有？我们这次的剧目，就是讲一个守望者的故事···”也许是黑夜里太放松，林然侃侃而谈随便一讲就讲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嗓子都哑了。“不好意思，一下讲这么久。大家回去仔细看看剧本，觉得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跟我讨论。”
　　“好吧，今天也有点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李振说着站起来，又弯腰帮林然把地上的包拿了起来。
　　林然接过包忙道谢，听李振问她暑假的时间安排，两个人边走边商量起来。
　　理工大的一二三号都是老宿舍楼，分布在大食堂周围。而四五号楼是林然入学那年学校新修的，林然住的就是五号。而那年入学的男生就没那么幸运了，李振他们就悲催的继续分到了三号楼。
　　他们一路聊着，很快走到三号宿舍楼下，林然愉快的冲他摆摆手，“拜拜，改天见。”说完头也不回往篮球场走去，绕过篮球场，才是五号宿舍楼。李振只好暗下决心，下次，下次一定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