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崆桑

6、六

　　郊区的深夜寂静无人，月亮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云后，一栋栋在灯光下的别墅矗立出了一种森然，偷着说不出的诡异。
　　肖皖有种感觉，他今晚能查到的东西，绝对会颠覆他的三观。
　　活动了一下手腕，在监控的死角，变成了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黑猫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猫眼微微眯起，有点慵懒的神色，拉长背脊伸了个懒腰，还不等动作就被人抱了起来。
　　被一双大手端正的托起来，说实话感觉不怎么样。
　　猫眼里倒映着顾晟白似笑非笑的表情。
　　肖皖舔了舔他的指尖，喵了两声，转身跳下他的手，往别墅里面跑去，顾晟白看着黑猫消失在夜色里，无声的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看着只开了一道缝的窗户，肖皖拿自己的头试了试，奇异的嘴角上扬，没听说过猫是水做的吗？
　　小心翼翼的钻进去，这里是胡志伟家的地下室，黑漆漆的，但对肖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在地下室走了一圈，这里只有一张桌子，正中间有一把椅子，椅子上似乎有束缚用的皮带，桌子上的东西下午暂时够不着。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肖皖正准备去别处看看，地下室的楼梯就有脚步声传来。
　　很有规律，仿佛走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严谨。
　　肖皖本来可以从窗户钻出去，可鬼使神差的，她躲在了桌子和墙之间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里，睁大一双猫眼朝外看去。
　　下来的正是胡志伟，胡志伟打开了地下室的灯，灯光有些接触不良，幽幽的闪了两下终于亮起。
　　胡志伟走进来之后没有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而是走到了桌子前面，在上面翻找着什么，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不一会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显得有点虚浮，就像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地下室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一串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肖皖抖了抖耳朵，胡志伟这么大个家业就不能修个好点的门？
　　很快他就没心情抱怨了，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个身材纤细的男人，但是穿着女装，抹胸长裙一直垂到脚踝，那张脸乍看有些清秀，可怎么看也是个男人，丹凤眼微微下垂，眼下有一圈青影。
　　肖皖瞳孔收缩，这个人他下午刚刚翻过他的照片，胡志伟仅剩的独子，胡邹。
　　他早上才吐槽过这个名字，这会在唇齿间嚼烂了，愣是不敢往下咽。
　　“过来。”胡志伟阴沉的说道。
　　胡邹在原地半点犹豫都没有，抬脚就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胡邹实在是太过纤细了，要不是那张脸，只看背影是在想象不到会是个男人。

　　“爸爸。”连声音也是不怎么能辨别出性别的中性。
　　肖皖严重怀疑他被注射了抑制雄性激素的药物。
　　胡志伟捏着胡邹的下巴：“和你妈妈长的一点都不像。”
　　胡邹被迫抬起头，嗓子里艰难的蠕动出几个字：“对不起，爸爸。”
　　胡志伟一甩手把他推到那把椅子上，扣住了他的双手。
　　胡邹不住的颤抖，眼底却没有惧色，甚至带着坦然，那种视死如归的坦然，虽然他知道，胡志伟不会让他死。
　　肖皖下面看到的所有，都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鼻子里闻到的，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和不知道什么药物散发出的苦味。
　　他觉得胡邹的鲜血几乎飙到他脸上，电击器一次次把椅子上的人唤醒，接着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胡邹凄厉的惨叫在地下室回荡，却没有求饶，也许是知道那是没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志伟可能是累了，他脱下西装，疼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男男的念叨着：“对不起……小彤，爸爸没保护好你，都是你！都是你！你害死了你妹妹！小彤……爸爸爱你……”
　　肖皖一个激灵，出窍的灵魂才慢慢回笼，他往缝隙里缩了缩，不去看胡志伟。
　　胡志伟拖着失去意识浑身是血的胡邹离开了，肖皖呆在原地好一会才从缝隙里钻出来，摇摇晃晃的半天没站稳。
　　不知道是怎么从胡志伟走家出来的，肖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人形站到了顾晟白面前。
　　顾晟白看着站都站不稳的肖皖，刚想伸手去扶他，手伸到一半就愣住了。
　　路灯下肖皖那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直勾勾的看着他，带着茫然陌生的神情，全身防备似的绷紧，唇角紧紧抿起，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辨认出他，转身扶着树就开始干呕。
　　他一天什么都没吃，当然什么都吐不出来，干呕着胃酸，脸上的表情痛苦的扭曲起来。
　　顾晟白走过去扶起他，递给了他一瓶水。
　　肖皖灌了几口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胡志伟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怎么了？”顾晟白拍着他的背，轻声问道。
　　“先离开这里。”肖皖回头看了看那栋别墅：“恶心。”
　　两人上车，立刻离开了这里。
　　凌晨五点的街上寂静的仿佛一座死城，
　　肖皖蜷缩在副驾驶上，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地下室看到的一幕幕，胡邹是个很耐看的男人，但是只能懦弱的缩在黑暗的一角。
　　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肖皖活了很多年，大部分时间在流浪，少数时间有一个温暖的窝，有时候想告别这个世界，有时候可以有不同的面孔，可从没想过人前风光的某个人在背地里可以这么恶毒。
　　顾晟白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掌心就像那个雨天把他从草地里抱出来的时候一样，温暖干燥，像是阳光熨烫过的被子，暖暖的围在身上。
　　顾晟白没有说话，一路开回了家。
　　肖皖跟着他浑浑噩噩的进了门，扫了一眼顾晟白家的地下室，猛地一个激灵。
　　“下面什么都没有，看看才能放心吗？”注意到他的目光，顾晟白牵着他就要往下走。
　　肖皖退后一步：“不用。”
　　“好。”顾晟白顿了顿：“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先睡觉？”
　　肖皖看着他：“712校服案和昆水公馆的案子很可能出自胡邹一个人。”
　　顾晟白按着他的头揉了揉：“动脑子的事明天再说。”利落的把人推进浴室：“洗澡，睡觉。”
　　肖皖一脸懵逼的站在浴室，良久才笑笑，打开了花洒。
　　第二天一早，顾晟白还是被肖皖的电话吵醒的。
　　南斯的声音传过来：“老大……”
　　“嘘……我叫他起床。”顾晟白简直想把电话扔出去，但对怀里缩着的人确实没办法。
　　“那个……你是他哥哥是吧？”南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顾晟白低头看了一眼睡的昏天黑地的肖皖，突然心情很好。
　　“肖队说……你是他哥哥，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南斯干笑两声，他怎么觉得，顾晟白那个反问很别有深意呢。
　　“是啊……所以，我以后会叫他起床，没事，就别打电话了。”顾晟白实在是被吵的烦了，反正他和肖皖一起上班，每天早上叫他起床可能还是一件不错的差事。
　　“是。”南斯脱口而出，完全已经忘了这个人不过是个心理顾问，肖皖才是他们真正的老大。
　　顾晟白挂了电话，推了推肖皖：“宝贝儿，起床。”
　　肖皖懒床的本事还是一流，双手缠住他的腰，又不动了。
　　“再不起床，我可不保证会干些什么。”顾晟白见轻声细语的根本没用，声音冷了几个度。
　　肖皖朦胧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再睡一分钟，好不好？”
　　顾晟白失笑：“好，就一分钟，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肖皖模糊的嗯了一声。
　　一分钟后顾晟白准时叫人，肖皖不情愿的坐起来，半睁着眼睛搂住顾晟白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早。”
　　顾晟白怀疑，肖皖可能还是没睡醒，如果是清醒状态的肖皖，主动亲他一下，都可能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能干出来的。
　　把肖皖留在床上呆坐着醒神，顾晟白先去洗漱做饭，照顾这只小猫，已经成了习惯吗？
　　面包机叮的一声响，肖皖才慢吞吞的下床走进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男子看他的目光越发奇怪了，偶尔看着他笑的有点猥琐。
　　“你和胡邹有交情吗？”肖皖拍了拍顾晟白的肩膀。
　　顾晟白想了想：“见过几面，谈不上有交情。”
　　在他印象里，胡邹只是一个有点瑟缩待在胡志伟身后的纤细青年，看身形甚至看不出是个成年人，更像是个发育过早的少年，单薄的身子一阵风就能吹跑。
　　“我想见见他，现在。”肖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几个字吐出来，昨天晚上那样的伤，怎么也不是几个小时就能恢复的，他无意揭别人的伤疤，只不过，不这样做，胡志伟那样的人有一万种方法推脱。
　　顾晟白点点头，打电话去了。
　　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出现在了胡志伟家楼下。
　　胡志伟照常在门口迎着两人进门，肖皖低着头，紧紧抿着唇角，对这栋房子的嫌恶估计永远不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