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芷》不解禁

3、第 3 章

　　一名男子在崖顶那平坦的大岩石上沉思。这是一处离明然所处的村子不知几万里的高山，名为洛峰，山中风景优美，奇岩怪石、雾波云海，远看如置身仙境。正值初春，万物复苏，鸟鸣山幽，一派生机盎然之象。正是风光无限好，欣赏美景的好时节，但显然男子的心思并不在此。站在悬崖高处，男子挺拔的背影在朦胧的晨光中显得异常寂寥。
　　“咔擦”，有人！听到声音，男子罩在宽大锦袍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来人脚步放得很轻，显然武功不弱，除了那一声“咔擦”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玉公子。”来人小声得唤道。
　　“何事？”男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放松了身体，但并没有回头。
　　“玉公子，我家主人在梅园设了膳食，特命老奴前来邀请公子一同入席。”
　　“让主人家费心了……等过会儿雾散了，我便准备下山。这几日多有叨扰，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贵主，请代为向贵主致歉。”
　　“这……如此，老奴便在此先预祝公子行程顺利了。” 见男子拒绝之意明显，来人也不好多作纠缠。

　　“那家伙没来？”早在梅园等候多时的洛峰峰主梅一洛见派去的人只独自回来，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挑了挑眉，闲闲地问道。
　　“是。”来人走至梅一洛身前，略微躬身，轻声答道。
　　“他怎么说？”
　　“玉公子说，等山间雾气散了便下山离去。”
　　“什么，饭不吃就罢了，怎么说走就走！”梅一洛听到好友要走的消息显然无法轻易接受，顿时眉头紧皱。
　　“……”来人听到主人的抱怨，明智的选择沉默。
　　“秦叔，你说玉芷这小子是不是想成仙啊？这天天饭不吃，觉不睡的，没事就往山头跑，他是打算吸食天地精华，直接升仙吗？”梅一洛一想到自己的好友就头疼。
　　“少爷，不可妄言。”秦叔是梅家的老人了，是从小看梅一洛长大的。当年老爷夫人遭奸人陷害双双殒命，自己抛家舍业带着还是襁褓中的小少爷逃命，为了躲避仇杀不得已只好让小少爷改母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夫人也得以沉冤昭雪。那时问少爷可要改回姓氏好重振家业，少爷想了一会儿说，京城秦家早就没了。那时秦叔就明白，少爷是不愿再回去了，更是不愿与京城、官场什么的有丝毫联系。果不其然，过了没几年，少爷就买了个山头自立峰主，说是要在江湖闯荡。不过，他老人家闯荡倒是没怎么见，就见着少爷到处浪荡了。那玉公子是少爷浪了这么多年少数几个还入得了他老人家眼的。芝兰玉树，一身风华，看着就像仙人似的，虽然淡淡的不怎么爱说话 ，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漠疏离，再加上玉公子武功高强、学识广博，真是个难得的良师益友。老人家是越看越满意，顺便看自家少爷越来越不满。虽说是自家少爷又是自己一手带大，就跟自家孩子没啥区别，但是有了如此珠玉在前，还是忍不住对他一万个嫌弃。
　　“秦叔，我那是妄言吗！你不是看到了，自从……那什么，他就天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想干啥啊！”梅一洛意识到自己口误立马噤声，但又忍不住抱怨。
　　“少爷，老奴见玉公子去意已绝，当是不可逆之事，还劝少爷早作准备。”秦叔实在不想听自家不上进的少爷像个女人一样没完没了地唠叨，赶紧将玉公子搬出来。
　　“哦，对头，差点忘了这茬！走，上芝兰苑！”梅一洛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赶紧的，趁那小子还没走，赶紧把自己要的东西拐过来再说。不要说兄弟他不仗义，人在江湖谁能没点小心思。虽说玉芷是个好的，但是谁让那小子长得比女人还美。这就算了，好在本少爷不是个弯的，漂亮就漂亮呗，只要少爷我一个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就成了。可是，那帮孙子都是瞎的吗！我这么英俊的人竟然还排在姓玉的后面，什么江湖第二美男子，我呸，少爷我的俊美是你等凡人可以领会的吗！真是可恶！最可恶的就是方淼淼了，本少爷这么好看不上，竟然看上玉芷那不能人道的家伙！哼！
　　其实，梅一洛并不相信江湖小道传的玉芷不能人道，只是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他有那方面的想法和行动，再加上他的确是不爱近女色。但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是，他不爱近女色，但女色爱近他！这个闷骚货，天天装得一副圣洁的死样子，还指不定想勾引谁呢！
　　梅一洛越想，心气越不平，恨得他直接用轻功往芝兰苑飞去。
　　一路跟在后面的秦叔见状摇了摇头，少爷还是不够稳重啊，再急也不能在家飞啊。

　　“玉芷！”
　　还来不及回话，门就被梅一洛“哐”一声给踹开了，玉芷看着被反弹的吱呀摇晃的门板，眉头微皱，他不喜欢如此无礼堪称粗鲁的举动。
　　“咳咳，那个，玉芷，听说你要走啦。”梅一洛看玉芷脸色不怎么好，也意识到自己行为是过于粗鲁，尴尬地岔开话题。
　　“玉公子。”随后跟来的秦叔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恭敬的上前行礼。
　　“嗯。”对秦叔点了点头，玉芷没理梅一洛兀自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
　　“喂，玉芷，我问你话呢！”显然某人不甘心就此被无视。
　　“喂，喂！”
　　“是的，我打算等会儿就下山。”玉芷受不了梅一洛这般闹腾，只好投降。事实上，他很少有不投降的时候。
　　“下山啊，那你打算去哪儿呢？”梅一洛靠着床柱，看玉芷忙来忙去甚觉有趣。
　　“往南。”前几天算了一卦，南方会有他想要的。
　　“你真的确定么？毕竟这么久了，可能……”饶是他铁石心肠，有些话也不忍开口。
　　“……”玉芷听到好友的欲言又止，不禁沉默，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的衣物。
　　“你看我这乌鸦嘴，没消息不就是好消息。秦叔，你说是吧。”梅一洛见好友不说话，意识到自己戳了人家的痛处，赶紧安慰，顺便拉同盟。
　　“。。。是的。”秦叔内心止不住流泪，老爷夫人，老奴对不起你们呐，没把少爷照看好，把他养成了脑残，呜呜。
　　“是嘛，是嘛。你这次去南方，那肯定就是了。”梅一洛不懂自家老奴的心，一个劲儿展示自己的病症。
　　少爷哟，您就少说几句吧，哪次您说顺利就真顺利过，好的没捞着，坏的处处灵，没看人玉公子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叹口气。您的嘴，不是老奴说，是真的臭啊～
　　“是不是不知，只是有个方向罢了。”玉芷没说的是，如果又不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句实话，有时候半夜醒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总觉得还在……那个地方，那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就那么平静的一直生活着。
　　“总归是自己做的孽，有生之年总是要还上的。”
　　“切，什么孽不孽的，还不是你……”
　　“少爷！”秦叔他老人家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自家少爷还真敢说啊，真是啥都不忌讳。可怜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再这么来几回，老命都得搭上。
　　“额，好了，不说就不说，一个个死板得很，我就觉得这没什么，有什么好避讳的，真是的……”梅一洛在自家老奴严厉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嘟囔着不愿就这么噤声。
　　玉芷刚听到梅一洛说的话的时候，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他这个好友平时看着没个正形，其实看得比谁都透彻。若是当初……是不是如今就不会这么痛苦。
　　“好了，在此叨扰这么久，我也该上路了。此次有卦象指引应该会有些许收获，二位也不必替我挂心。”玉芷紧了紧手上的包袱，就想告辞下山。
　　“什么，你这就走了！”梅一洛被他猛地一击，脑子顿时就不够用了。
　　少爷啊，人玉公子都整老半天行李了，还不走难不成留着吃年夜饭么？
　　“可是，可是……”我擦，该怎么说，这可是人家宝贝，总不能让人过来住还收房钱吧？可是如果拿不到的话，淼淼是不会放过我的。
　　“秦叔，这是我前些天让人送过来的凝脂香身丸，叨扰这么久，处处托您照拂，没什么可送的，就这瓶小玩意儿还望您不要介意。”玉芷装作没看到梅一洛吞吞吐吐的傻样，径自与秦叔道别，虽说名义上是下人，但他知道梅一洛是真将秦叔当亲人看待的。认识这么多年，玉芷也清楚梅家人的事，是以十分敬佩这位衷心护主的老人家，毕竟拿自己的亲骨肉换取主人一脉的延续这种忠义之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
　　“公子您太客气了，江湖谁人不知玉公子的凝脂香身丸是千金难求，这么贵重的物品真是太折煞老奴了。” 秦叔也非常有默契的当作没看见自家少爷那抓耳挠腮的没出息样。
　　“秦叔客气了，如此晚辈就先告辞了。”玉芷拱了拱手，假装没看到秦叔接过药瓶随手往桌子上一放的动作，拎着包袱作势迈出房间门口。
　　“玉公子慢走，老奴送您一程。”秦叔一边说一边送玉芷出门，不管身后看到瓶子就如狼似虎往上扑的自家少爷。
　　“那个，玉芷，走好不送啊，有空再来玩！”亏梅一洛抱着药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亏得还有空招呼玉芷一声。
　　不是他梅一洛没出息，实在是这玩意儿是玉芷的禁忌，谁提跟谁急，着实不好拿，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转性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良心发现。嘿嘿，这下，淼淼那儿有交代了～

　　洛峰山脚。
　　“秦叔，就送到这儿吧。这几日真是烦您照顾了。”
　　“玉公子不必客气，这都是老奴该做的。老奴还得感谢玉公子赠药之情呢，万不敢言谢。”
　　“秦叔，梅兄有您照拂真是三生有幸啊。”玉芷是十分替梅一洛感动的，能有人如此关心他。
　　“玉公子言重了，能照顾少爷才是老奴的造化。”虽然最近看自家少爷一万个嫌弃，但是人前还是得兜着点的。
　　玉芷只是笑笑没有答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咳咳，玉公子，时候也不早了，还望路上小心。”少爷啊，您可悠着点，最近他老人家说半句夸您的话都觉得亏心，这不，立马就被知道真相的给识破了。
　　“嗯，告辞。”

　　洛峰梅园。
　　秦叔一回庄里，就有人报告少爷在梅园，刚进梅园就见自家少爷端着个小瓶子财迷般宝贝的上看下看左擦右擦。再仔细一看差点没气厥过去，这个不上进的少爷啊，为了讨好一个女人，他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难搞么！我可是听说了，玉芷那小子自从那事后就再也没碰过跟那事有关的任何东西，但凡能让他有些念想的，他统统避讳。现如今啥都没了，这瓶也不知道是怎么存下的，当年他可是没少砸好东西……可惜了，那么好的酒，这么好的药～么么～”梅一洛说着硬是从干得跟撒哈拉沙漠一样的眼里挤出几滴鳄鱼泪，完了还不嫌恶心的对着手上的药瓶一阵狼吻。
　　秦叔看的真是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我说少爷啊，再怎么砸那还不是人家的东西，你在一旁瞎着什么急。还记得那时得知玉公子砸毁药堂的时候，少爷伤心的跟死了亲爹似的，呸呸，口误。不过说真的，少爷在老爷没了那会儿都没那么伤心。想到这儿，老人家更伤心了，呜呜，老爷夫人老奴对不住你们呐，没将少爷照看好，活生生把他养成了缺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