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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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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招财一惯是很乖的。陈招喜有时候出门时间短又不方便带弟弟时,担心不安全,就把陈招财锁到家里。
从大房回来后,陈招喜开了锁,看陈招财正在院子里拿了棍子戳蚂蚁玩,和他说过一声,拿了一包花生又锁了门,去对门赵大力家。
“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送啥东西,生分了!” 媳妇柳氏接过花生,连说陈招喜太客气,又看到陈招财没跟着来,“咋没带你家招财来?”
“招财刚睡着了。我就没带他来。”陈招喜笑笑。柳氏又怀孕了,虽自己亲陈招财,觉得命硬之说无稽,柳氏口中不说,心中未必不忌讳,因此虽是邻居,也少带陈招财上门,“婶子,二狗哥在柳家家学中可还好?”
“都说贱名好养活,可说出去不好听,这不,进了学,夫子给起了个名,叫赵明德。听着就沾着文儿气”柳氏一拍大腿,“嗨,有什么好不好的,要我说,家里有田有地的,又不指望他光宗耀祖,认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可他爹一心想让家里出个官。这官是咱平头百姓能当的?就是我娘家,现任族长四爷爷柳耆老家里,家里□□顷地,镇上又有十来个商铺,那样的家底,也只供出了一个明经登第的。”
“族内排行十九按辈份,我还要叫一声十九叔的。”柳氏与有荣焉的说,“经过县、州考,过了乡贡,贞观六年登第,史部选试后在江南西道信州平县任县令。任命下来路过家乡祭祖,来之前,四爷爷派人修整了家庙,又捐了半顷地到族中做公田。那时我还才五六岁。女人孩子不能入家庙祭祖,也在外面凑过热闹。光是爆竿就烧了好几车。烧剩的竹炭灰上到公田里,沾了文曲星的光,那地长得叫一个好哟……”
大唐开元年间的科举和梦中后世明清时候的八股取士的科举不太一样。
大唐科举考试大体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常科,每年正月下旬至二月上旬举行,一种是制科,由皇帝根据需要下诏举行。常设的科目有秀才、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童子等。其中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为常设科目,明字、明算考者人少,后减秀才、明经、进士三科为常科。
考取后也并不是即可当官,读书人在礼部考试及格就叫进士及第,就有做官的资格,却又不立即受官,还要由吏部再考一次,也就是教育部考了人事部再考。礼部考的是才学,吏部考的是干练,既有知识又有能力,才能做官。相比宋朝以后“榜下即士”——殿试以后,不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唐朝的科举制度更能选拔出优质官员。
因功画像被奉入皇宫三清殿凌烟阁中,被后世人推崇敬仰的一百余位大唐名臣里,除去武将和开国功臣们,以科举入仕的占了大半。
大唐的科举制度打破了魏晋以来世族就把持官吏选拔的局面,庶族百姓也可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为大唐成为众夷归化、万朝来邦的和谐盛世铺下了坚实基础。
现今大唐经过二十多年休养生息,贞观四年俘颉利可汗灭□□,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入土蕃,消灭了边境几百年以来的外族威胁。又推行轻徭薄赋政策,百姓们吃的饱穿的暖,像赵大力家这种家有余粮,袋有余钱的人家,哪怕不为子弟科举出仕,也会送家中孩儿识字。
柳氏娘家就有自己的家学,抽公田的收入养了两个夫子,一对打扫做饭的老夫妇。柳氏族人均可去家学,并不用交束脩。甚至家中贫寒的,家学中还管一顿午饭。明经中了又考了官的柳十九叔也是在家学启蒙的。也因此整个镇上有门路的有脸面的都托了人去,只交些银钱到柳氏族中算做束脩。柳氏是外嫁女,也托了父亲找族中送了银子,送了赵明德去柳家家学。
毕竟离陈家村远,不方便日日往返,又兼柳氏姐弟四人,三姐妹均已成亲,另两个姐妹各生得两个女孩,只柳氏生得一男孩,家中只有一个尚未成亲的兄弟,因此柳氏父母对赵明德这个外孙子疼得什么似的,硬是让赵明德吃住在家中,只每月初一十五家学放假时放回家。
柳氏提到柳氏家学也是与有荣焉,更兼着儿子还在柳氏家学中读书,因此说个不住,“我十九叔人才的周正,前途又好,成婚多年只得一个女儿,比我大一岁,排行十二。夫妻情深并不纳妾。后来我那族姐,嫁到了同年济州府城的李家,夫君李丞在兖州任佐史,李家也是子嗣艰难的,三代单传。”
“我那族姐也是命苦,刚嫁了人不到半年,十九叔染了时疫去了,十九婶伤心下没多久也跟着去了。那李家也不地道,借口族姐三年无子,连抬了两个妾。两个妾又不安分,幸亏各只生了一个女儿,我族姐为了要儿子信了佛。也是老天有眼。四年前生了个儿子叫李福,十顷地里一棵苗,金贵得很。那两个妾也闹腾不起来。这不,因族长生日在三月十二,特地提前带了孩子来给太姥爷拜寿。”
柳氏是极喜欢和陈招喜聊天的。家中赵大力是不擅言辞的,唯一的儿子又去上学不在家中。怀了身孕,赵大力又疼她,地里的活儿,自己带了骡子就做了。只让她闲在家中,又听说孕中不得费眼,连针线都不让多做。因此极是闷的。和陈招喜说起话来,陈招喜时不时的惊叹或赞一两句,又连问后来呢,让人极有成就感。
赵明德比陈招喜大半年,柳氏回娘家在五里外一家私塾里读书。
“虽说明德才进学半年,初一他爹接他回来时,还背了《千字文》、《百家姓》给我听,就是笔墨纸太费钱……”
正说着,赵大力赶着骡车进了门。他家里都是旱田,不像有水田的人家三月份正是插秧忙活的时候,种的菜多。因此这五天庙会,正是卖菜的好时候。
赵大力饲弄庄稼很有一手。地里新长成的韭菜、崧菜、青菜,甚至还有刚从尼波罗国传入的波棱菜都收了不少,再加上秋天窖藏吃不了的胡萝卜、萝卜等,很是不少,因此这五天的庙会是照例都要去的。
“招喜来找婶子玩啦!”赵大力把车卸下来,拴了骡子又给骡子饮了水、喂过草料,来到堂屋里连喝了两碗水。
“赵大叔,今天菜卖的顺利吗?”陈招喜站了起来给赵大力打招呼。
“菜倒卖的顺利。”赵大力放下碗,“招喜还记得昨天差点被拐子拐走的那个孩子吧?”
招喜点头。
“说起来,我们还有点拐弯的亲戚关系。那孩子是你婶子十九叔的外孙子。”
“什么!”柳氏一下子站了起来。
“今天我专门收拾半筐菜,想着卖完菜,想着给岳父岳母送点过去吃。还没到门上,差点和一辆马车撞上。”赵大力叹口气,“车上人说府中外孙吓着了,请了大夫去看。多问了两句才知道,昨天那孩子就是李福,说是昨天被迷昏了救回来,查到了他那奶妈不干净。今日打了那奶妈几板子。那奶妈满头满脸的血挣到了福哥面前求情,直把个孩子吓昏了过去。本来昨天那孩子身体就弱,昨日受了惊,今日受了吓。也是个多灾多难的。”
“想想昨日也是奇,他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家里又有钱,平时出门都是三五个仆妇照看着。昨日庙会那么多人,竟只有一个奶娘带去顽。”赵大力怪道。
柳氏是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妻妾多了是非就多。李福他爹的一个侧室,是十二娘婆婆娘家妹妹的闺女,守了两年望门寡,做了李丞的妾。没生李福前,仗着姨表亲的关系,又有婆婆撑腰,给十二娘打擂台。后来生了十二娘生了李福后,李丞走了路子在兖州任佐史,把十二娘和李福留家里,李丞自己带了两个妾在任上。”
赵大力压低了声音,“听说李丞的一个妾又有了身子。前两天派了人来报给主母,现在人还在柳家。”
“肯定是她!”柳氏大怒,一拍桌子,“贱人!这是嫌李福碍眼了!”
陈招喜见得赵大力夫妇俩说起娘家一些隐私,不好多呆,又想出来时间也长了,陈招财自己在家也不放心,连忙告辞回家。
开了门,陈招财正揪了把野菜在逗篮子里的鸡仔和鹅仔。看到姐姐回家,高兴的叫一声扑到姐姐怀里。
陈招喜抱着陈招财,并不觉得累赘,虽没了爹娘,有弟弟在,就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