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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一章
      灶连着炕,招喜父亲陈二柱生前是个木匠,又有一手盘炕的好手艺,在世时十里八村娶媳妇嫁闺女打嫁妆打家具,建房盘灶都要来寻他,年成好时更有排着队的来求上门。除去农忙时在地里忙活,剩下的日子十天倒有七八天在外接活。
      陈二柱是个老来子,是母亲杜氏三十五六岁才怀上的,七岁多点就没了爹。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陈大柱是老大,比陈二柱大了十九岁,姐姐陈春花也比陈二柱大了十八岁。陈大柱去年也没了,媳妇潘氏,家中有二子一女,老大陈正,老二陈全,老三陈荷。老大陈正娶妻方氏,生一女二子,老大陈来娣,老二老三是一对双胞胎陈来金、陈来银。老二陈全还没订亲就服了兵役,只前头一两年还隔三五个月传个信,捎几钱银子给家里,后头就杳无信息。老三陈荷嫁了隔壁小潘村的潘有田,连生了二子一女,只站住了一个病病秧秧的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取个小名叫拴子。姐姐陈春花嫁到了柳湾镇上家中开杂货铺的丧偶的王来平做继室,王来平比陈春花大了十来岁,陈春花出嫁时,王来平的儿子王继业都有八九岁了,后生二女王秀青、王秀红均已出嫁隔壁镇上,王继业娶了亲娘邹氏的娘家侄女邹香桃,生子王承平还不到一周岁,王来平就去世了,陈春花跟着继子一家过活,帮媳妇照看孙子,一家子面儿上还过得去。
      陈二柱成人时,母亲已经小六十了,陈大柱家有媳妇有孩子有儿媳妇甚至孙女都有了,姐姐陈春花两个闺女也已出嫁,继子也已生子。杜氏就算再疼小儿子也做不出让大儿子、闺女贴补小儿子的事。只把攒了一辈子的八两五钱并二百个铜子的私房钱偷摸塞给小儿子。陈二柱怎么肯要母亲的棺材本,正推拒间被本在菜园干活忘记带水壶回来喝水的嫂子潘氏撞了个正着。陈二柱比潘氏的大儿子陈正还要小一岁多,潘氏也一向拿小叔子当半个儿子看的。结果正撞见这一出,虽说嘴上说小叔子大了该起屋子娶媳妇了,心里一时又是心疼钱,又是心酸婆婆背着自己夫妻接济小儿子。回头和在陈大柱说了几回酸话,陈大柱心里也是不平。陈二柱虽接了钱,可家中气氛尴尴尬尬的再无原来和谐。
      也是缘份,陈二柱此时还未出师,正跟师傅吴成在在隔壁镇谢大户家给闺女打嫁妆,谢大户家闺女攀上了一门好亲,为面上好看,想带着两个丫头和一户陪房陪嫁。恰谢大户的儿子是个混帐的,将一个丫头给坏了,丫头一时投了井,那丫头家只有一个烂赌鬼父亲,谢大户焦头烂额的拿钱堵了那丫头父亲的嘴掩了事。只能找了牙子再买个丫头给闺女陪嫁。
      因谢大户是人牙子熟客,遂带了人上门供挑选,这一串人中正有病得糊涂的沈淑敏,谢大户的闺女一是嫌沈淑敏长的太出挑压过自己,一是觉得病的秽气,随便选了一个就把牙子打发了。牙子带着剩下的一串人正经角门回去,恰逢陈二柱给师傅买了刨子回来,正站在一边等牙子一行人出门,眼睁睁看着沈淑敏晃了晃就要倒下,陈二柱正好接住。牙子眼见沈淑敏病重,怕是不成,见陈二柱对着沈淑敏有两分无措,咬牙要了五两银子的低价,直心疼:“就这样的品貌,又有一手好针线,要不是看和你有缘份,换个人最少也得卖二十两”这话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谢大户新买的丫头品貌还比不上沈淑敏,花了十八两,假的是,真要是救不活,别说五两了,一两都是白扔。
      陈二柱这人也是个实诚人,虽觉得五两银子已是不少,但这人正倒在自己身上,如不出这五两,让这牙子把人带走,这牙子怕人死了再亏了药钱,能不能请大夫抓药还是两说。咬咬牙掏了五两把沈淑敏买了下来。谢大户怕人死在家中秽气不肯留人,只好街上雇了辆车拉到镇上医馆。
      也是沈淑敏命大,连着两个大夫摇着头说这人耽误太久,怕是难治,不肯出手。陈二柱再三恳求,只指点说去寻镇尾的花家医馆。坐馆的老大夫须发皆白,把脉良久,开了一剂药只道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喝了药在医馆里呆到第二日凌晨,沈淑敏醒了。只花老大夫对陈二柱说沈淑敏底子太差,此次虽幸免,日后还要时时吃药调养。
      陈二柱和沈淑敏顺理成章的成了亲。手头的八两多银子也花的一干二净。既已成亲,且老大孙女都抱了了,再硬绑在一起,也不合适。亲娘杜氏做主,族长陈有德主持分了家。陈二柱既前面得了杜氏八两多银子,便不再要分房,家中八亩多地也只说家中只得自己和媳妇两人,且大哥家中人口多开销大,只要了两亩。陈大柱和媳妇潘氏过意不去。族长拍板八亩多地分给陈二柱二亩水田,一分菜地,分给陈大柱二亩水田,四亩旱地和两分菜地,家中房屋归陈大柱,陈大柱单拿出十两银子给陈二柱建房子,杜氏由陈大柱一家奉养,陈二柱只须过年过节做生日是尽些孝心,
      分了家,家中有田有地,种些庄嫁和青菜,日常尽够吃了,陈二柱有木匠和盘火炕手艺,也已出师,能自己接活儿了,且陈二柱手艺不错,沈淑敏又有一手好针线,又没拖累,这日子应很是不错。但碍不住沈淑敏的身子时时要吃药调养。陈二柱又是个疼媳妇的,每吃上两个月药,总要带媳妇去邻镇的花家医馆找花老大夫问脉。连吃了五年药,花老大夫才说沈淑婉的身子已和常人差不太多。这几年家中都过的紧紧巴巴的,且因着在沈婉淑身上花费过多,杜氏言语中就有些带出来,也幸亏杜氏跟着陈大柱过活,只过年过年及杜氏过寿时才唠叨两句。又过了两年,家中存了些钱,沈二柱重新推翻了茅草房,盖了一溜三间红砖青瓦房,一间堂屋两间卧室,添了家具,沈淑婉才终于有孕生下了陈招喜。
      陈二柱盼着家中人口增加,陈招喜两三岁时,西面又加了两间厢房,东面盖了两间,一间做浴室,一间做厨房。
      要说单独拿出一间房做浴室,可着陈家庄就只有陈二柱一家。一时引得村民上门观看,男的是羡陈二柱有手艺能挣钱,娶得媳妇又漂亮又有好针线,女的嫉沈淑敏长得好看,命又好,嫁了个疼媳妇的汉子,当面先着,背地里没少说酸话。
      谁料到五六年后,沈淑敏刚又有孕,陈二柱喜上眉梢,做工时不小心伤到了手,有些头晕乏力,陈二柱也没放心上,继续做完回家。谁料回家后,症状渐渐加重,不到十日已经起不来身,待送至医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回天乏术了。
      沈淑敏本身体恢复与常人无异,但孕中丧夫大受打击,生产时又有些艰难,生下小招财后身体也垮了。延医问药一年多,身子将将好些,拎了篮子看望病重的大伯陈大柱,回来就倒下起不来了,拖了五六天人就没了。
      杜氏已是古稀之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睛都哭瞎了。潘氏虽因杜氏偏疼小儿子心有不平,但人既死,且沈淑敏又是看过陈大柱回去后病重的,又有几分愧疚。
      只是虽可怜陈招喜陈招财两个孤苦伶仃,但家中还有瞎眼的婆母,小儿子陈全杳无音信,闺女陈荷失了一子一女只养活了一个病病歪歪的潘栓子,只靠着大儿子陈大柱一家子过活,陈大柱又有儿孙。
      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再说陈正和方式方氏虽是个好的,也不能把饿着自家孩子去养隔房的小叔叔、小姑姑。虽有些眼热陈招喜家的三间红砖青瓦房,但也做不出争夺的事来。想着佃别家田也是佃,佃自家田也是佃,陈招喜两个孩子种不了地,两亩水田都是上等的,同样的田一亩地交主家一年一百斤谷子,主家自缴土地税,夫妻俩咬了咬牙每亩地给了一百斤谷子,又给缴了陈招喜家的二亩一分地的土地税,也算照顾俩孩子。偶尔潘氏做些新鲜的,还要端一碗给两个孩子。
      这事办的漂亮,任是谁也挑不出俩人的错儿来,只夸陈正一家孝顺友爱,又感叹陈招喜姐弟两年少失荫,私底下又嘀咕陈招财命硬——在母腹中克死父亲,刚满周岁克大伯,不到两岁又克死母亲。虽是无稽之谈,但碍不住三人成虎,又是乡下地方,子不语怪力乱神既没人知又没人信,倒把个陈招财命硬一事传了个十成十。
      只剩了陈招喜、陈招财两个,年龄又小,又不用缴人头税,离家不远的一分地上种些青菜,又有二百斤谷子,虽谈不上富裕,但总算能混饱肚子。
      不过原收的佃谷卖了一大半换钱,年前沈淑婉去世办丧事,再加病中花费,家中余钱是一文也无,大米更是舍不得吃,只买了些便宜的小米、大豆、高粱吃。且柳湾镇偏北方,虽能种稻,只能种一季,水稻才插秧,要到九月下旬白露后才能收割,到那时才能收到二百斤谷子。现在才三月初,离收谷子还要半年。只能指着这几只鸡下的蛋换油盐米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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