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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蟒雀 ...

  •   阿暖才刚把手里的绿豆糕吃完,徐妈妈就带着络腮胡子进了她们二人的房间。
      “哪个是臻娘?”他问道。
      “奴婢便是臻娘。”臻娘往前走了一步,没敢抬头看他。
      “听说平日里侧夫人的衣裳,都是由你来洗的?”络腮胡子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极不耐烦地抛下问题。
      看样子,他们是来搜龙凤衣的。
      “回将军的话,侧夫人的衣裳皆是由奴婢一人专管,熨洗晾晒一应杂事都是奴婢独自经手的。”臻娘下蹲行了个礼,道。
      虽然她们两人预先通好了说辞,但事到临头臻娘多多少少有些露怯,面对络腮胡子的查问她全程不敢抬头,生怕与其对视时一个不慎露了破绽。
      “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说话。”络腮胡子伸出手中剑,戏谑着用剑鞘挑起了臻娘的下巴,“怎么不敢看我了?昨日不还是一副正义凛然无所惧怕的模样么?”
      臻娘咽了咽口水,努力扯出一个看起来温顺乖巧的笑容。
      “昨日不知将军身份贵重,亦不知将军您闭门围府的原因,这才有所冒犯。今日知晓原委,才知道自己犯了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奴婢计较了。”
      阿暖的掌心出了些热汗,臻娘实在是表现得太过紧张异样了,也不知道这样的说辞能不能让络腮胡子相信。
       “原来是知道怕了?算你识相。”络腮胡子眯起眼睛打量了臻娘一眼,“若不是知道你冒犯过我,就冲你今日这副畏畏瑟瑟的模样,我早派人把你抓起来了。”
      “好了,本将军不是来与你计较这件事的。”络腮胡子顿了顿,“你浣洗侧夫人衣物时,可曾见过两件绣了腾龙与飞凤的锦衣?”
      说到这里臻娘神情隐隐有些紧张,她抠着手指甲瞥了阿暖一眼,随即答道:“不曾。”
      “不曾?”络腮胡子似乎是惊异于这个答案,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臻娘,一步一步靠近她,仿佛认定了臻娘说的都是假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见过没有?”他将臻娘逼到墙边,拔出腰间泛着银光的佩剑横在臻娘颈脖上,目光凶猛如虎。
      臻娘吓得两腿打颤几乎要站不住,阿暖事先教给她的说辞也说得支支吾吾,上句不连下句。
      “奴......奴婢是真的没......没有见过......但是......但是......”
      阿暖见她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干脆跪倒在络腮胡子脚边,握着臻娘的手同络腮胡子说道:“启禀将军,臻娘是真的没有见过带有龙凤纹饰的锦衣,只有两件衣裳绣了巨蟒与锦雀,就晾在后院绳子上。”
      “不可能!”络腮胡子一口否定的态度,像是早先便知晓一切的样子。
      阿暖神态自若地与他对视道:“将军不信,可以差人取来看。 ”
      络腮胡子卸下剑来,转头递给身旁下属一个眼神,示意他去后院寻找那两件锦衣。
      阿暖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笃定,在这个小小的浣房中一定藏着两件龙凤锦衣?
      尚未搜证,怎会预先知晓?莫非......
      阿暖定了定睛让自己找回些许清醒,她不该胡乱猜想的,刚才那一番猜测属实是太过惊人可怕,王城之中应当没有什么人胆敢做下这样的事来。
      取衣那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两件阿暖与臻娘改过的锦衣带了回来。
      络腮胡子看见手中之物竟是一蟒一雀而非龙与凤时,面目顿时狰狞起来,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阿暖。
      “是不是你们两个臭丫头做的手脚?”
      他走到两人身边,两只手分别掐住了阿暖与臻娘的脖子,用力之大掐地两人满面通红难以呼吸。
      徐妈妈忽然跪下,拽住络腮胡子的红色披风苦苦哀求道:“将军饶命!她们只是两个小小的浣衣丫头,怎么可能有胆子敢去改动主子的衣裳?将军明察呀!”
      就在阿暖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踏上黄泉道的时候,络腮胡子终于松了手。
      颈脖间的阻碍消失,阿暖两腿发软跌倒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摄取着空气,再回神时,络腮胡子已经带着人走了。
      徐妈妈将她们从地上扶起来,倒好热茶递到两人面前,阿暖接过茶喝下一口,本想对徐妈妈道一声谢,却不想被徐妈妈抢了先。
      “多谢。”
      “妈妈谢我做什么?”
      徐妈妈笑道:“刘斥如此笃定那两件龙凤锦衣就在我们院里,但搜出的却是蟒雀衣,若不是你做的手脚,还会有谁? ”
      “我们太明显了?”阿暖捏着茶杯,蹙眉问道,“那个大胡子将军会信吗?”
      徐妈妈抿了抿唇,打量着刘斥离去的方向,缓缓说道:“怎么可能相信?他那副千万分肯定的模样你也瞧见了,他会放过你们只不过是因为眼下没有理由对你们动手罢了。”
      臻娘捏了把汗,握住徐妈妈的手担惊受怕地问:“那他想到了理由会不会再回头来杀我们啊?”
       徐妈妈拍了拍臻娘的手,意味深长地饮了一口茶。
      “放心,此刻他应当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没有空闲来顾你二人。”
      阿暖品咂着徐妈妈的话,心中忧虑愈渐加深。
      徐妈妈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她瞥了阿暖一眼,咳了一声,刻意转换了话题。
      “万幸的是,那两件衣裳一早便被你们发现了,否则若是真的搜出了龙凤衣,我们整个浣房都逃不了干系。这会儿再想想,我这一句谢谢轻飘飘地,该当重谢你才是。”
      徐妈妈说罢就要脱手上的玉镯子,被阿暖按住手拦下了。
      “不需要重谢的徐妈妈,眼下这紧要关头,钱财首饰有什么用呢?更何况这镯子是你娘留下的,我不能收。”
      徐妈妈虽然为人严厉,但这些年来从未苛待过院里的丫头们,反倒时常照顾,说起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仁善主儿,阿暖自问当不起她这一谢。 对徐妈妈极为重要的镯子,她也是万万不敢收。
      突然想起一些事来,阿暖复又说道:“妈妈真要谢我,就帮我个忙吧。”
      “你且说,若是能帮到你我一定尽力。”徐妈妈应声道。
      “阿暖想请妈妈替我打听主子如今的情况,您也知道,我是为了报恩才入世子府的。可如今已经七年过去了,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主子,更别提报恩了。如今主子落难,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浣衣丫头,可只要能帮到主子的,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要尽全力去做,以偿我多年夙愿。”阿暖说完,对着徐妈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还望妈妈成全。”
      徐妈妈急忙将她扶起来, 拨开她额上的碎发查看伤势,所幸阿暖只是磕得响了些,并未留下什么伤痕,她这才松下一口气。
      “我手头上有点余钱,禁军之中也恰好有个老乡,这忙我能帮你,你就安心等我消息吧。”
      “阿暖先谢过妈妈了。”阿暖又要叩头,被徐妈妈拦下了。
      徐妈妈叹了口气,向门外张望一眼,确定没人以后,贴着阿暖的耳朵小声说道:“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别趟主子这事的浑水。今日主子落难,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向来聪明,应当懂我什么意思吧?”
      阿暖点了点头,道,“谢妈妈好意,您说的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天色也不早了,又闹了这么一出,你和臻娘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送走徐妈妈以后,臻娘拉住阿暖的手追问道:“你们刚才说主子什么事儿不简单呀?我没听明白。”
      阿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顾无隔墙之耳,这才伏在她耳边低声答道:“方才那位刘斥将军,为何如此笃定我们院子里会有龙凤锦衣?当他看到锦衣上没有龙凤时,为何会怀疑我们动了手脚?正常人搜查无果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回去复命吗?他为何要为难我们? 除非他事先知道。”
      “事先知道?”
      “换言之,有可能这件事有他参与其中。这种参与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作为与主子一同密谋造反的同党,为主子献上的礼物。可如今他是率兵包围世子府的主将,来搜罪证又如此地气势汹汹,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臻娘听了半天,听懂一些,复又问道:“那第二种可能性呢?”
      阿暖沉思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第二种,或许这龙凤锦衣是他背着主子做了送到府里,用来栽赃主子的,至于他为什么要栽赃主子......臻娘,我有一个可怕的设想,你说主子造反这事,会不会也是那个刘斥与他身后的人策划来陷害主子的?这龙凤锦衣只是他们诸多陷害中小小的一步,可能还有更多的阴谋落在了咱们世子身上。”
      臻娘听了这些话,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有道理啊!”
      阿暖望着桌上飘摇不定的烛火,瞳孔中映出满满的无奈与忧虑。
      “但愿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测,倘若这种可能性是真的,那主子恐怕早已身陷一场惊天阴谋之中。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不相信他会造反。”
      “我也觉得他没有造反的理由,如今好端端地受人诬陷,王上不相信他,还要把他圈禁起来,多可怜呐!”臻娘义愤填膺地拍了拍桌子。
      “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阿暖的眼神越发透亮,恍如夜幕里闪耀的辰星,“所以我要尽我所能,想方设法地帮帮他,虽然不知道我能帮到多少,但只要可以救他于水火,要了我的命也没关系。”
      她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生死皆可抛之肚外地为他拼一次。
      就像七年前他不顾生死地救她性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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