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创业指南》甯灯

18、失衡（修）

　　时值傍晚，雨水不仅没有减小的趋势，还伴随着时间流动，渐起风声。等到半夜，已成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的程度。

　　入睡前，方齐砚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门，想着这般恶劣天气里，幼细的小苗独身在外，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尽管之前曾告诉他，有任何意外情况都可喊自己的名字。可竖起耳朵听了良久，他也未从那如同妖怪奋力嘶吼般的可怖风声中，听见对方的声音。

　　不知小苗是真安好，还是……已被刮得无法发出声音？
　　想了想，他还是起身拿上油纸伞，将木门打开，迎着暴雨走到院内，决定再确认一下小苗的情况。

　　外面虽不至于漆黑一片，但被厚厚云层所包围的月亮，只挣扎着投撒了一小块惨白又模糊的月光至地上。借着这点月色，方齐砚举伞摸到小苗跟前，却无法再做出安心回屋的举措。

　　他那可爱又乖巧的小苗，已不像以往那样安稳躺在顶部枝叶之间，而是如同旗杆上飘扬的旗子，正被风大幅度地刮在半空。两只小手，只能紧紧抓着那片平日夜晚当被子使的宽大叶片，于风中瑟瑟发抖。

　　完全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方齐砚连忙蹲下挡住风，这才使树苗停止摆动。看着一身雨水的小家伙默默回归枝叶顶端的位置，怯怯抬头，真是懊恼又心疼：
　　“都快被吹跑了，为什么不叫我？”

　　“对不起……我不想给齐砚添麻烦……”焉焉的小苗，声音也是奄奄的，仿佛在之前的挣扎中，已全数耗尽力气。

　　一想到这场突如其来，像是为了阻碍他出村般的狂风骤雨，多数是与运势失衡有关。而被牵连的小苗，想法却还是这样体贴——
　　真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好孩子。

　　方齐砚的恼火瞬间消除，油然而生的，是一股小小骄傲。他用指尖拂去小苗身上沾落的雨水，温言道：
　　“其实你不用那么乖，任性一点，也可以呀。”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自从小苗现身以来，他在物质（肥料）与教育（读书）方面都很注重。现在看来，唯独忘了精神方面，没有教会小苗，什么叫自我。
　　虽然替人着想也是非常美好的品质，但若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那便已本末倒置了。以后一定要教小苗，多爱惜自己一点。

　　雨水噼里啪啦地在伞面跳跃，汇集成线，坠入暗夜。天际时不时也快速闪过一道耀眼电光。
　　眼下仍是令人焦灼的鬼天气。
　　方齐砚不忍把虚弱的小苗独留在这，便就一直撑着伞，为之挡了一夜风……

　　直到白天雨势变小，雷声彻底消失后，他才打着哈欠慢慢站起身，使劲捶腿。
　　果然久蹲会腿麻——！

　　待针刺般的体感消失，他顺势在周围物色了两块较大的石头。随即将伞柄直插于地，以双石夹在其中，稳固挡风。做完这一切，他指指屋子，对小苗叮嘱道：“我要先回去休息休息，再起大风，一定要喊我！来吧，拉个勾。”
　　伸出小指，方齐砚简单解释了一下定义。

　　小苗见他一脸困倦，只想摇头，说：不会喊你，你好好睡……只是对方始终坚持要“拉勾”——听上去好像契约一样的行为，便是内心愈发温暖……也伸出自己小小的尾指，感激道：“谢谢你。”

　　随后方齐砚回到屋内，临睡前还是有点不放心，怕自己这一觉睡得太死，便与姜书昱也嘱托了一番：若是小苗出声呼唤，而他又未醒来，就不用客气，直接用阴气，冻醒他吧！！

　　姜书昱表示没有问题，你放心大胆地睡，方齐砚这才安心合眼。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天色昏昏暗暗，淅沥的雨水，依旧连绵不绝。

　　半天没有进食，方齐砚匆匆出门去买包子。这个世界不存在冰箱，只能以新鲜食物用来填饥。又因不会烧菜，也懒得学，宁可日日出门买饭。

　　经过一番奔波，折返后，先给小苗埋了新的肥料。
　　下雨天施肥的效果并不好，水土流失的同时，养分也会流走，只能多用一倍数量。他望着灰蒙蒙的天，期盼明日雨能歇停。

　　只是上天似乎并未听到，倒不如说，还变本加厉了起来。

　　原本傍晚雨势不大，方齐砚收起了伞，让小苗自由沐浴新鲜雨水。
　　只是半夜高兴做着美梦之际，他却忽然被一股异常冰冷的寒流冻醒。
　　起先以为被子掉地上了，他伸手在床下摸索，却发现耳边传来的急急雨声中，混杂着小苗稚嫩而微弱的呼唤。

　　见方齐砚醒来，姜书昱收回阴气，有些担心地道：“雨又下大了。这可怜的小东西，在外面叫你一会了。”

　　听得方齐砚揪心不已，连忙翻身下床，套上外套，携伞急出。

　　此刻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夜空中无穷无尽落下的滂沱雨丝。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雨势竟又如昨夜般恢弘。

　　气得他对天骂道：什么破天气！

　　而可怜的小苗，又被吹在半空中，来回摇晃。但在看到方齐砚后，虽然身形不稳，仍是堪堪露出笑容。

　　方齐砚一个箭步挡在面前，用伞将他护好。并对小苗开始依赖他而感到欣慰。作为奖励，便在陪同的这一夜，给小苗讲了许多他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

　　说到一些任□□撒娇的公主王子时，他便把话题引到小苗身上，表示这是小孩子独有的特权，年幼时完全可以多多撒娇使性子，这与乖巧听话并不矛盾。

　　小苗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琥珀色星眸中，却是写着：“我不知该怎么做”。

　　“这个不难，”方齐砚给他举例，“撒娇就是，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或想做的事情？”
　　说完，他忽然有些犹豫。
　　要是小苗此刻问他要了名字……
　　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怕小苗现在说要名字，然后被摘下地——他也一定会同意。
　　最多，致富计划再搁浅一阵吧。

　　只是，与他一样内心柔软的小苗，最终还是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浅浅笑道：“那我想……听齐砚说下一个故事。”

　　……

　　之后的十二天，每天仍是断断续续细雨绵绵。尤其到了半夜，简直成了雨水的天堂，狂风的舞台。

　　这段时间，方齐砚每晚都给小苗挡风遮雨，混乱了生物钟。但即使隔日起床再晚，也是雷打不动的冒雨去买肉包。结果包子铺的老板也被他天天签到的精神所感动，时不时会多送一个。

　　细数这两周的遭遇来，他发现，最大的厄运，莫过于这无休止的雨天。原想放晴后就出村去架空镇找庙宇或道观，却是一天晴天，也未出现……仿佛命运作弄。

　　而交织在这运势失衡的时日中，便是时不时出现的一些微小好事——比如得到了赠品包子；在村中找辟邪之物时，兜兜转转，连买带送了很多雄黄，朱砂，黑狗血，公鸡血等等他能想到的风水用物。甚至还有一个黑驴蹄子！保不定哪天遇上僵尸，就能用上呢。

　　他把这些，包括之前得到的牛眼泪，全都分装进各个小的瓶瓶罐罐后，用粗布一裹，团成一个结实小包袱，每天出门都背上，寻求出村机会。只是总会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突发情况，阻挠他离去。

　　而充沛雨水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小苗开始长势惊人。
　　从最初矮矮的小树苗，逐渐出落成一棵高度超过一米二的小树了！
　　同时，人形的那部分，也变化成了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模样。

　　并且因这多日雨夜的契机，使得他与小苗的关系，更为融洽。

　　另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便是秦辰终于恢复健康，并在马兼才的陪同下，一起登门拜谢。
　　虽是歪打正着，他的行为已经给段云箫开始提升声誉。
　　假以时日，必能兑现与他的承诺！

　　第十五天，终于雨过天晴——

　　方齐砚感慨地看着头顶这多日未见的太阳，连空中盘旋着的一只眼熟又讨厌的大鸟也不那么碍眼了。虽是下午时分，他仍背上那装满辟邪物的包裹，打算趁此机会，出村试试。
　　刚一脚踏出门槛，头上落下一道气定神闲的声音：

　　“这雨突然停止，你不觉得有点蹊跷？”

　　是姜书昱。
　　因多日阴雨的关系，房梁上挂了好几件洗过等干的白色外袍，一眼望去，还真没注意到他。

　　听闻此言，方齐砚顿时也有些警觉。
　　的确，之前出村一直受运势失衡的雨水影响，现在天气突然转变……未免是好事。

　　姜书昱见他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决定从战力上帮他一把，便指他身上的包袱道：“你那些东西，对鬼可能有用，对人可没用。”
　　又指向床底，示意他过去：“云箫把我以前的物品都收纳在了竹箱内，里面有把挺好使的小刀，你带上吧！”

　　如他所言，床底下果真是有一个陈旧的浅褐色竹箱。
　　方齐砚将之打开，首当其冲的，便是一把闪着寒光，不曾有一丝锈迹的锋利匕首，正静静躺在折叠整齐的衣物最上方。他取出匕首，虽然不懂刀的好坏，但姜叔慷慨借他，就是一把好刀。他向姜书昱扬扬匕首，之后收进包袱里，谢道：
　　“3Q，这下安心多了。”

　　就是随身带刀，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怪异感。
　　不吉利的念头，还是别多想了。

　　他尽力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重新背上包袱，准备离去，而院中的小苗，也叫住了他：

　　“齐砚，你今天会回来吗？”

　　方齐砚点头，也过去摸摸小苗的脑袋，自忖来到这里后，自己还从未在外留宿过，不知他为何会有这个问题？

　　“有种不好的预感。”小苗轻轻握住他的手，似乎希望他不要去。脸上也难得一见的出现了担忧。

　　难道是怕自己晚上赶不回来，半夜又下暴雨吗？
　　方齐砚注视着小苗，寻思原因。

　　因重量的增加，现在的小苗就和苹果树少年一样，背靠主树干，转化成了在平地生长的站立姿势，而非以前那般停驻在顶端枝叶间。

　　以他现在类似人类十二三岁少年体型的模样来看，即使起风，也断然不会出现再被狂风吹起的境况。
　　只是，或许可能还留存着心理阴影……？

　　这样想着，他便回屋从书架上取出两本比较薄的书册，交到小苗手上，安慰道：“你先自己看会书吧，这些看完，我就回来了。”
　　小苗长大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没人陪同，自己也能举书看了。

　　交待完这一切，方齐砚便在对方“路上小心”的告别声中，速速离去。
　　天色虽然尚浅，毕竟已是下午，不知这一来一去，要耗费多久。但既然答应了小苗，就要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他的目标，是先去村尾寻找马车。
　　但厄运果然又不期而至。
　　马夫笑着打哈哈道：“今日一早，车就被外租走嘞，现在还没归回。”
　　方齐砚转身欲走，却又听他叨道：“但离说好的时间，也不远嘞！”

　　……这车夫，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于是方齐砚就走到村口候着，只待车一出现，就好立刻租下。

　　没过多久，视野中便出现了那两匹之前见过的大白马，以及马身后面拉着的熟悉红色车厢——
　　上一次轮子掉落的事情，他可还是记忆犹新。

　　既然马车已经出现，不消片刻，便能返回马厩。他也回身准备去找车夫。这样速度应该也不会差离太多。

　　只是那辆马车在经过他身侧时，却是忽然减缓了速度。同时从车厢中传出一道略带讥讽的清亮少年之声：“咦，这不是最近很出风头的段——云——箫——大师吗？你是要去哪里？”

　　名字拖着尾音，一听就来者不善。
　　方齐砚狐疑地看向马车，心觉不快。
　　这语气……不是有仇，就是段云箫欠他钱没还？

　　在他踌躇的那一刻，就见车厢门快速打开，从内伸出一双粗糙而孔武有力的大手，于电光火石间，像捞一条小金鱼般，将他轻松提了进去。
　　随即车门紧闭，发出“哐”的一声。马头也一个180°的调转，行云流水地，反方向驰向村外。

　　只余方齐砚满头问号：段云箫都这么穷了，居然还有人绑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