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降临[悬疑]》青蕖

2、忠心护卫（修）

　　宋拂衣漫无目的地走在Q大的校园里，她原本对演唱会没兴趣，尤其是傅行简的演唱会，可此时此刻，大概是因着周遭的氛围，她忽地生出几分去听傅行简演唱会的心思。

　　因着花了些功夫买票，她是中途进场的，演唱会已经开始，体育馆里十分热闹，挤满了Q大的学生，学生们都戴上了各式各样的青铜面具。

　　她极目四望，隔着成千上百的人群，她终于看到台上的傅行简，因着人们总是关注他的面容胜过他的歌声，因而傅行简每次公开表演时总是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耳边欢呼声震耳欲聋，宋拂衣轻笑，许久不见，他依旧被宿命眷顾。

　　艰难地在人群中穿行，好不容易在观众席落座，宋拂衣用手撑着脑袋，笑盈盈地听着响彻全场的呼喊。

　　“我爱傅行简，我爱傅行简。”

　　她知道不少这个圈子的通病，比如距离常常会让人有将鱼目当珍珠的效用，台上聚光灯下光鲜靓丽的演员，与观众眼中幻想的模样并不相同。

　　台上被整场人爱着的音乐小王子傅行简，在她眼里，浅薄又无知，甚至还带着几分愚蠢。

　　她和傅行简之间，很是有一段渊源。

　　最初她认识傅行简时，傅行简的演艺生涯尚未起步，他待旁人尚算和颜悦色，唯独待她，永远不假辞色。

　　尽管对她嘴上不饶人，傅行简作为歌手，还算对得起他的职业，宋拂衣半闭着眼，听着傅行简拨动吉他弦，低声唱歌。

　　他的声音很干净，总是能令人忘记世俗琐碎，想起那些落在枕头上的心事，宋拂衣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青春的花苞仿佛在他的歌声中复活。

　　演唱会快要结束时，傅行简拿起话筒，声音含笑，他轻声说：“接下来，我要抽一位幸运观众上台，和我合唱，会是谁呢？”

　　总不至于抽中她，宋拂衣想。

　　全场无数人欢呼，宋拂衣捂着耳朵，心无波澜地旁观着这场他人盛大的狂欢。

　　“幸运观众是916号，916号观众，请上台。”

　　现场一片寂静，宋拂衣听见坐在隔壁的女生叹息自己抽到了915号，离和偶像同台仅有一步之遥。

　　和傅行简同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若是这些人知道傅行简并不是众人眼中的阳光男孩，私底下冷漠又毒舌，大概就不会因着没能上台而这样遗憾不甘，神色平静的宋拂衣与周围躁动的人群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916号观众在吗？”台上的傅行简再次发问，宋拂衣忽地想起被她随手放在包里的号码牌。

　　从包里翻出那张印着号码的门票，宋拂衣看了一眼，她拿到的号码，恰好是916号。

　　这么巧，这宿命般的916号。

　　她不过是想看看故人的近况，没想到却这样凑巧。

　　看见她的号码，旁边的女生捂着嘴惊呼:“你运气真好……”

　　运气好么？宋拂衣的脸上露出微笑，她举了举手，在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中，缓步从幽暗走入光明。

　　他的眼眸里戴着使他站在万人中央的面具，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年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让我考考你是不是合格的粉丝，我的第一首歌叫什么？”

　　“《隔云端》，”宋拂衣顿了顿，接着说，“这首歌我听过很多遍。”

　　这首歌是傅行简的成名作，是知名歌手司南为傅行简谱的曲，傅行简亲自填的词。

　　“你想和我合唱哪首歌？”

　　“我想唱《隔云端》。”

　　“好。”傅行简轻拨吉他弦，在轻快的吉他声中，宋拂衣的声音如月光轻轻倾泻在整个场馆。

　　“世间哪有这样的欢喜？海棠花抖落的花影，可堪醉卧的石榴裙……”

　　在寂静的体育馆里，在两人无声的默契里，对着话筒，低声唱出剩余的部分。

　　“纵有素月分辉，明河共影，都胜不过你乍一回头的笑容。”

　　唱到一半休息时，傅行简问:“你唱得很好，一定是我的老粉吧？”

　　宋拂衣笑着说:“是啊，傅行简，我喜欢你好多年。”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仿佛每个字都出自肺腑，真切无比。

　　因着这句话，大明星身体内的某根琴弦被拨动，记忆的救主降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戴着青铜面具的女人。

　　宋拂衣离傅行简最近，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变化。

　　伴着叮当的声音，他的话筒掉落在地。

　　大明星面具下的脸在某处显现出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他直直地看着她，仿佛是在透过这具漂亮的皮囊看其他人。

　　因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傅行简很快回过神来。只是，认出她的身份后，他眼里的笑意明显消失。

　　她想，傅行简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有同自己讨厌的人同台合唱的这天，偏偏这个幸运号码，还是他自己抽的。若不是体育馆里还有上万名听众，傅行简大概恨不得把她踹下台去。

　　观察着傅行简的眼神变化，宋拂衣的笑意越发幽深，她自然是乐得见傅行简陷入困窘的。她暗暗想，这些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待她未曾变过的人极少，大概只有傅行简，他始终如一地讨厌着她。

　　她捡起话筒递给他，他还是唱完了这首歌，最后一字落下时，体育馆内响起阵阵掌声，无人知道大明星精致的面具下的脸庞，早已彻底碎裂。

　　她在灯光中缓步下台，而他在歌声中拾起那张无形的面具。

　　演唱会结束后的第24小时，傅行简正在公寓里弹吉他，从助理项竹园的闲谈里，傅行简得知，半个小时前，在Q大校园不高山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警方还未介入，受害者和现场的照片已被传得人尽皆知，网上众说纷纭，人心惶惶。

　　校园谋杀虽少有，却并非稀罕之事，震惊众人的是，据小道消息，受害者被拔去了舌头，这表明凶案极有可能是那位近来令人闻风丧胆的连环凶手鬼差犯下。

　　Q大是联邦知名大学，更是诞生未来律政界精英的摇篮，少有这样的连环命案发生，因此自然引起轩然大波。

　　更凑巧的是，受害者在昨天晚上参加了他的演唱会。

　　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着在受害者尸体附近，发现了印着号码的演唱会门票。

　　真是命运无常，傅行简想。

　　电话铃声响起，助理接完电话，神色变得惨白，他结结巴巴地说:“发现的门票号码是……”

　　“号码怎么了？”

　　“是916。”

　　曲子戛然而止，傅行简微微出神。

　　数个小时前，这个号码的主人还曾和他共唱《隔云端》，当时她戴着面具，美目一双眼波横流，教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真实情绪。

　　她擅长掩藏情绪，无人知晓她的真心。

　　“天啊，我们真是太倒霉了，遇到那种倒霉事就算了，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卷入连环命案……”

　　“我知道了。”

　　抱着吉他的他抬起头，露出那张被青春女神眷顾着的脸。

　　傅行简不由地垂眸，那时话筒掉落，她从容拾起，却在还给他时，悄悄关掉开关，用戏谑的语气对他说话，一如当年。

　　在房间的角落，静静立着一只精铁铸的怪兽。

　　它睁着眼睛，沉默注视所有情绪。

　　他闭上眼，拨着吉他弦，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甜腻的声音。

　　“好久不见，傅行简，我忠心的护卫。”

　　吉他弦倏地断裂，手指传来连心刺痛，血珠从吉他弦上滑落，渗入地毯，傅行简眼中波澜骤起。

　　他当然记得她，初见时是个明月夜，在某个爬满绿色玫瑰花枝的墙头，周遭脏乱破旧，而她坐在那里，他远远地便看见了她，她正不疾不徐地用帕子擦拭着紫竹藤镯。

　　等到他靠近时，她正抬手解下发绳，黑色的卷发像藤蔓洒下来，她稠密的黑发像瀑布从九天垂落。发现他的存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上面血迹斑斑，令人生出许多与暴力有关的遐想，猩红点点在她的裙上绽放，宽大的裙摆在玫瑰花间铺开，绚烂美丽，仿佛是在废墟里的玫瑰丛中，生出一朵更为娇艳的玫瑰。

　　他的目光沿着垂下的玫瑰荆棘攀缘而上，却只捉到她星火般灼烫的眼神。

　　“你怎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想问的是这一句。

　　可不等他说完，她将藤镯套回手腕，眼眸中闪过利刃的光芒，明月夜里那道轻盈的身影，和玫瑰花瓣一同，从墙头跳下来，轻轻落在他的眼前。

　　“我认得你，隔壁班的傅行简，不介意搭我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