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咬电路板吗》古墨墨

20、红色的星星

　　这里简单地说个故事，凛冬的北境，最高的山顶，挂着一颗可以实现人愿望的红色星星。
　　它远近闻名，从前有无数的人穿越大海、高山和白雪，意图触摸到它。
　　但是大海是如此深邃、高山又是难以攀爬、白雪带来侵袭温暖的死意。无数想要得到星星的人，死在了追寻的路上。

　　有一个小男孩。
　　他披荆斩棘、排除万难，终于来到了星星所在的山脚下。
　　小男孩渗血的脚踩在雪地上，一步一步朝红色的星星靠近。
　　就在他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星星问他：小孩啊，你是为什么什么，而来到这个地方呢？
　　小男孩闻言，朝星星伸出手，眼里冒出渴望的光。
　　他说：星星啊，我是为了得到你。因为你无所不能，一定可以将我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烦闷不安的情绪中、碌碌无为的痛苦中将我拯救出去。
　　人们总以为，莫大的痛苦才使人不顾一切，对极致的渴望让人开始涉险，却不知道，生活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星星闻言，散发出了更加明亮的光。
　　小男孩已经快要爬到了雪山的顶峰，他的手伸向星星。

　　罗一诺一目十行，看完一页文字后，手立刻在电子屏幕上轻点，准备看向这个童话故事的结局。
　　就在页面变换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一下子就将那本电子书夺走了。
　　罗一诺一愣，然后抬起头，看向拿走书的人。
　　李荣信用愤怒的眼睛看着他，控诉道：“你就像是那种不顾他人隐私的仿生人一样。”

　　罗一诺闻言，瞳孔一震。
　　他原本以为，只会看低级且垃圾的科学书籍的李荣信不过如此，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本质。
　　罗一诺有点欣赏他了。
　　盛凛在旁边看着罗一诺的表情变化，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罗一诺的表情在一瞬间，从茫然变成了欣赏，但是他觉得，罗一诺的想法一定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请把那个故事给我，让我看完。”罗一诺面无表情地朝李荣信伸出手，“我在资料库里找不到这个童话故事，它应该是某人原创，从未发表过的，独一无二的作品。我觉得它和那个仿生人的失踪有联系。”
　　李荣信咬牙切齿。
　　“我说了！不需要你们插手！”
　　说完，三人被扫地出门。

　　宿舍的门被狠狠关上，劲风一刮，吹动罗一诺柔软的发丝。
　　罗一诺并不在意，反正他的头发本来就是乱糟糟的。

　　“看来李同学的情绪不太稳定，既然他坚持不再需要那个仿生人，一诺，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再插手了。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宋尧道歉，“机器核心，我会想办法拿一些给你的……”
　　宋尧的话没有说完就断了，原因无他，因为他对话的对象，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
　　离开那间房间以后，罗一诺就朝着空中一划，打开了城市的地图。他的手快速地往上滑，直到找到城市的最北端。

　　当看到最北端的地点坐标的时候，饶是波澜不惊如罗一诺，都忍不住在一秒钟过后，决定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他的表情可以准确表达内心的想法，盛凛一下子就看得出来，如果自己露出有一天露出这样的笑容，内心想法一定就是两个字：妈的！

　　罗一诺当然也很想要骂，妈的。
　　但是他的情绪系统，还没有高级到，可以准确地找到粗鄙的字眼表达自己的感情。

　　“如果那个仿生人是一直往北走的话，那么他的目的地可能是机器废弃工厂。”罗一诺点了点地图。
　　随着他的动作，地图放大，把地点准确地展现到他们的眼前。
　　机器废弃工厂，顾名思义，是一间专门处理人类不要了的机器人的暴力拆除工厂。

　　人类会把机器抛弃，一般有两个情况，一个是机器人损坏了，无法正常工作，一个是，不要了。
　　对于人类来说，机器只是物品，不要了就可以不要了。
　　但是将机器人随意扔在垃圾桶、或者直接带去外面扔掉，都是危险的行为。
　　机器人被人类购买到家的时候，都在自己的记忆体内输入了主人的地址。因此，只要不够彻底格式化，机器人就会无数次回到那个家。当然，你也可以格式化后再扔掉机器人。但是，流浪的机器人，比流浪的人更可怕。
　　为此，人类有了新的产业，机器废弃处理工厂。

　　只需要在网站上预定，就会有专门的人来接走你不要的机器人，然后统一带到工厂，进行简单又暴力的高压和拆解。简单处理完毕，工厂的人会把这些废物扔掉。
　　罗一诺经常翻找的垃圾堆，就是来自工厂丢弃的机器。
　　机器废弃处理工厂，对于机器人和仿生人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地方。
　　无数的机器被碾压，没有生息的死亡。

　　因为处理的方法过于简单，经常会有一些机器人被抛弃后，还保留着自己的核心，甚至还留有电源，设置会让它们自动开机。
　　这个年代的机器人，是拥有一定智慧。它们一定可以马上就明白，自己是被自己的主人抛弃了。
　　可悲的是，明明知道这个事实，但是设定，还是会让它们想要回到主人的身边。只是做不到了，因为它们的身体已经被拆解，无法动弹。再一次重启的机器人，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自己再一次熄灭的时刻。

　　罗一诺对于机器，有一种被植入的责任感。
　　他的工作就是去拯救那些机器人。
　　看着自己痛苦的同类，罗一诺偶尔也会想。
　　我该憎恨人类嘛？我该唾弃人类吗？我该对人类抱有恶意吗？
　　为什么他们可以随意入侵别人的土地，可以随意主宰别的生物的命运。
　　思前想后，不曾停下。
　　思考，是整个宇宙赠予罗一诺最珍贵和美妙的东西。
　　自他有了自我意识开始，就不停地思考。

　　但是对于这个和人类的问题，罗一诺只有一个想法。
　　他的内心，全然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个仿生人为什么要去机器废弃处理工厂，难道他想要自尽吗？”宋尧觉得稀奇，“果然失败品是难以理解的。”
　　将地图收起来，罗一诺的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算了，都不重要了。”宋尧笑着朝罗一诺邀约，“难得你过来一趟，让我请你喝杯茶吧。”
　　“不了。”罗一诺立刻拒绝了他，“我还有事情要做，但是你可以请我的小狗喝一杯。”
　　罗一诺自然知道盛凛来到学院，只是为了找联系点。既然如此，他就帮他一把。

　　宋尧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转头看盛凛。
　　盛凛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然后指了指自己。
　　他对罗一诺和宋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无视自己这件事感到很不爽，已经在自己的脑内小笔记本里，把宋尧记了一笔。

　　“那我要去工作了，你要乖乖的。”罗一诺踮起脚，伸出手，撸了一把盛凛的头发。
　　盛凛一愣。
　　罗一诺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他没有犹豫，也熟悉学院的路线，很快就走到了门前。在此时，他又再一次路过了罗理的铜像。
　　这一具铜像是非常高科技的，不仅会自动更换他的名人名言，还会随着时间，更改他的面容和表情。
　　此时此刻，罗理的铜像微微低下头，居然刚好和罗一诺对上了眼睛。这一位一生追求科研的伟人，对他微微一笑。
　　罗一诺撇嘴，表情似乎是在对这个人表示不满。
　　然而，跟一个死人置气能有什么用。早就失去了生命的科学家，保持一样的表情和笑容，不变地凝视眼前人。
　　罗一诺无情地从他的旁边路过。

　　他走出学院后，本来准备预约车子，但是罗一诺发现，现在预约车子的话，需要等一段时间。于是乎，他非常轻易地选择了作弊手段。
　　只需要他的一个念头，一辆离他最近的出租车，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在第一时间打开车门，热烈欢迎他的乘坐。
　　罗一诺走进车里坐好，然后吩咐道：“到机器废弃处理工厂。”

　　机器废弃处理工厂是罗一诺在这个地球上最讨厌的地方，那里是城市的最边缘地区之一，荒芜得让你怀疑自己到了出了名的恐怖荒地但丁星球。那里的空气都漂浮着污染粒子，会妨碍电子的传输，到处溢出来的处理液还会融化机器的身体。
　　罗一诺去过一次后，就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第二次了。

　　但是……
　　如果真的存在启动了自我意识的仿生人，那么他确实该要把他带回来。
　　这是他的责任。

　　“一诺，应该是去机器废弃处理工厂了吧。”宋尧觉得自己能猜到罗一诺的动向，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很厉害，而是因为罗一诺的心思太好猜，“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仿生人是跑去机器废弃处理工厂，就不会找一诺来了。”
　　听到宋尧后悔不已的语气，盛凛有点好奇地看过去。
　　“也许是那里的场景太恐怖了吧，我听说，一诺之前去过一次后，就生病了很久，再出现了时候，感觉走路的姿势都不太对劲。我就想，他应该被哪里吓得够呛的……算了，一诺自己有想法，外面去喝茶吧……小狗？”
　　宋尧嘴角一勾，笑了。

　　因为挂心罗一诺，盛凛一时间没有去注意宋尧那意味深长的语气。

　　今天地球的天空，是灰色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一诺摸阿咘的头：我要去工作了，你要乖乖的。
罗一诺摸盛凛的头：我要去工作了，你要乖乖的。
阿咘：噗噗噗！
盛凛：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