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我们》今月别时

4、第四章

　　历经五个月的辛苦拍摄，王昊导演的新作《不配》终于杀青了。
　　导演携主演林琛、苏昕、配演沈易安、苏雨绮、柳榕容、田然、辛柏等集体亮相杀青晚宴。
　　为了给新剧宣传，杀青宴邀请了不少记者。参加杀青宴的都是点头会意的记者，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舞台上，七名身穿黑色短裙的女孩正在跳舞，黑色的细高跟轻捷而有力地踏在镶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座位是按辈分、资历、咖位排先后的。导演、老戏骨、编剧、制片人等坐在前排。林琛、苏昕、苏雨绮、沈易安等一众演员次第坐好。
　　林琛手脚伸开懒洋洋地坐在软沙发椅上，微微眯着眼睛，兴味索然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过了一会儿，他扯了扯酒红色领带，轻轻舒了口气。刚才他喝了些酒，早已有几分醉意了。但是，他不会喝得烂醉如泥。毕竟身为一名公众人物，喝醉了说胡话可不好了。
　　苏昕扯了扯林琛的西装，用眼睛示意角落，小心提醒他，“别闹了，记者看过来了。”她说着，又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记者。
　　那名记者身穿白色T 恤衫，外套褐色夹克，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他双手举着摄像机，镜头正扫向林琛和苏昕。
　　林琛朝苏昕会心一笑，顷刻间端直身子，并拢双腿，纤长而白皙的手指交叉放在腿上。他身上穿着的西装、手上带着的腕表都是赞助商提供的，自然要好好展示一下了。
　　沈易安经济拮据，出席晚宴的西装是租来的，吊牌小心地藏好。晚宴结束后，他还得赶紧去退了。想到这里，他望向前排的林琛，勾起嘴角笑了笑，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
　　他的目光往旁边挪了挪，落到了苏昕的身上。她身穿黑色抹胸蕾丝边晚礼裙，化了淡淡的妆，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故意让几绺头发从太阳穴搭在雪白的脖颈附近。
　　戏里戏外，林琛与苏昕都很般配。
　　或许是沈易安的目光过于专注，苏昕扭头望向了他，朝他客气而疏离地微微一笑，便扭过头去看表演了。
　　沈易安垮下脸，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戏份少，只拍了两个月便杀青了。不得不说，哪怕朝夕相处了两个月，他与苏昕也只是较为熟悉的陌生人罢了。他感觉到苏昕附近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绝了不相干的人与物，不让他深入她的内心。
　　以沈易安的性子，若是有人刻意疏远他，他也不会设法去亲近。可说也奇怪，苏昕越与沈易安保持距离，反而越吸引他去接触她、了解她。
　　“等会儿有个小采访。”林琛抬起眼睛，望向苏昕说，“不用担心，她不会太刁难你的。”
　　听他的口气，好似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这也难怪，林琛与娱乐记者打交道惯了，知道该如何巧妙地不动声色地讨好他们，避免惹怒了他们胡编乱造。
　　苏昕蹙着眉头，为难地点点头。
　　她实在不想与娱乐记者打交道，上一次采访闹出的暗讽门事件，她至今仍心有余悸。那名女记者问她对搭戏的女主角苏弥的看法，她不假思索地说苏弥符合一般偶像剧的人设要求。次日，报纸上便写她暗讽苏弥长相平凡、能力一般。无论她如何解释，苏弥的粉丝仍一窝蜂地发私信辱骂她。
　　想到这里，苏昕抿抿嘴，手心冒了一层薄汗。她看了一眼林琛，稍稍放松了些，当时若不是他与慕久清发表声明力挺她，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采访时间到了。
　　沈易安咖位不够，出演的戏份也不多，因此担当了背景板的功能，偶尔应和一两句。尽管如此，他仍旧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在镜头前保持最佳的状态。他的嘴角恰到好处地上扬，显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负责采访的记者是位扎马尾，戴眼镜的小姑娘，她约莫二十五岁，笑得时候眼睛弯成小小的月牙。
　　“你怎么评价苏昕呢？”女记者将话筒对着林琛，目光却望向了苏昕。那篇胡编乱造的报道她见过，心里还小小鄙夷过苏昕，可一见她，便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啊？”林琛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苏昕，夸张地点点头说，“冷艳高贵接地气啊。”
　　女记者配合着林琛微微一笑，话筒递到苏昕嘴边，“那苏昕怎么评价林琛呢？”
　　苏昕抬起眼睛，浅褐色的眼睛闪着点点星光，她笑着说，“英俊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戏？”
　　“求婚。”苏昕有些生硬地回答。
　　一旁的沈易安看见苏昕脸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重复了好几遍将头发捋到耳后的动作。他倏地想起求婚后两人拥吻，怪不得，熟人间演亲热戏难免有些不自在。
　　女记者的应变能力不错，与林琛的幽默风趣配合得相得益彰，采访现场洋溢着轻松、欢快的氛围。
　　采访结束后，林琛接到了经济人的电话，他必须连夜赶回上海，为代言的品牌站台宣传。
　　林琛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昕昕，我先走了。”
　　“没关系，等会儿我打车回去就好了。”苏昕点点头，又添了一句，“路上小心。”她低下头看一看腕表，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
　　夜里有些凉，苏昕披着薄外套，目送林琛离去后，便打算到路边搭车回酒店休息。
　　她戴着米色的鸭舌帽，宽大的口罩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潭水般幽深的眼睛。
　　“小心！”说话间，沈易安上前一步，扣住苏昕的腰，一把揽入了怀里。
　　倏地掉入陌生的怀抱，苏昕有些慌乱，白皙而柔软的手使劲推在那人的胸前，却没能一把把他推开。
　　“你没事吧？”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在苏昕耳畔响起，她愣了一下，停止了动作。
　　沈易安松开了扣在苏昕纤细的腰身上的手，鼻端闻到的淡淡的香气让他耳根通红。
　　“没事。”苏昕不着痕迹地离开沈易安的怀里，她低下头，看见细高跟卡在了排水沟盖板的缝隙里了。她向上用力提了提脚尖，细高跟仍旧卡在缝隙里纹丝未动。
　　“我帮你吧。”
　　苏昕刚想蹲下，沈易安便制止了她的动作。
　　“真是麻烦你了。”苏昕用眼睛打量四周，幸而她与沈易安尚未出名，否则狗仔拍到了，指不定如何作文章。
　　沈易安半跪在地，抬起眼睛，看向苏昕，不紧不慢地说，“那麻烦你先脱下高跟鞋。”等她单腿站定后，他攥紧高跟鞋，手腕稍稍使劲，轻而易举地拔出了苏昕的高跟鞋。
　　苏昕将小巧白嫩的脚伸入稍大一些的高跟鞋，轻轻踩了几下，脚踝与高跟鞋内里搁着些距离。她的脚很小，只有 34 码，不好买到合适的鞋子。她把目光从高跟鞋上转到沈易安身上，真挚地向他道谢，“沈易安，谢谢你。”
　　“啊？不用谢，不用谢。”沈易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倏地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颇显几分傻气。
　　此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微秃的中年司机缓缓揺下车窗，他将一条手臂支在窗沿上，大声叫道，“你们要打车吗？”
　　苏昕朝司机点点头，扭头望向沈易安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近几个月，单身女子深夜搭车，惨遭司机杀害的报道不少。沈易安偷眼打量司机，见他身穿干净整洁的衬衫，一双和善的眼睛，眼角略向下耷拉，不像会干坏事的人。他一面记下车牌号，一面目送苏昕离开。
　　“苏昕！”沈易安不好意思地搔掻脑袋，声音越来越弱，“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他说着，低下头望着脚上的皮鞋掩饰尴尬。
　　杀青那天，苏昕不在剧组，沈易安也没法问她联系方式。他刚才一路跟在她身后，无非想问个联系方式罢了。
　　苏昕松开了握在车把上的手，抬起眼睛，看一看低头不语的沈易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她想了一想，一面从酒红色手提包里掏出手机，一面说，“可以啊。”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误地传入沈易安耳里。
　　在这一瞬间，沈易安倏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狂喜的光芒，他迈开修长的双腿，飞似的走到苏昕身旁。
　　“我不是科班出身，又刚进入娱乐圈，演技逊色了些，平日里能多问你一些关于表演上的事情吗？”刚说完，沈易安就紧紧抿着嘴，他觉得这个借口真是糟糕透了。
　　苏昕莞尔一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每当遇到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时，她总是笑着打圆场。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苏昕便搭车离开了，只留下沈易安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紧紧攥着手机，努力平复心情。
　　过了一会儿，沈易安勾起嘴角笑了笑，双手插兜，哼着歌去退还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