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我们》今月别时

2、第二章

　　“程秋白，我不会再等你了，我要结婚了。”
　　“慕玥，我求求你了，你别说气话了好不好？我只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你再等等我啊……”
　　“真是够了！”导演跳起身，蹙着眉头，一脸愤怒地指着沈易安，“你到底会不会演戏？！一点表情都没有，你当你是机器人啊！”
　　可能是顾及到周围藏着狗仔，导演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脏话，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他自诩慧眼识珠，可沈易安的表现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那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令人刺耳，可他们没法记恨导演，只能将不满发泄在沈易安身上了。
　　沈易安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拖累了全剧组的人。他握紧拳头，忙不迭地为自己的失误向众人鞠躬道歉。也不知怎么了，他一直不在状态，不是念错台词，就是面无表情。他偷偷瞟了一眼场记板，不知不觉，他已经 NG 十二次了。
　　对于身为十八线小明星的沈易安来说，失误那么多次，已经足够让导演与在场的工作人员失去耐心。他不怕导演的责骂，只怕让他失望了，从而失去了这次机会。
　　果不其然，只见一名微秃的中年男人满脸谄媚地走近导演，躬着身，一面为他扇风，一面提议，“王导，不如让许诺试试？”毕竟副导收了许诺不少好处，时不时为他在导演跟前说说好话。
　　在副导演心里，沈易安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哪怕再混上十数年也不过是十八线的小明星罢了，他可不怕得罪了他。因此，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众人都听见了。
　　在片场，临时替换演员的事情不少见，尤其是沈易安这样没有背景的小演员。若是投资商不满意，哪怕你演技再好也逃脱不了被替换的命运。在场的工作人员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略带同情地看一看沈易安，又低头忙活手头的工作了。
　　沈易安脸上流露出了紧张与不安的神情，他微微张了张嘴，想恳求王导再给他一次机会，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他低着头不自觉地绞着手指，好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惴惴不安地等待大人的审办。
　　他刚刚出道不久，签约的经纪公司规模不大，所能接触到剧本只是些小成本、小制作罢了。难得接到了一部班底强劲的戏，若是被替换了，他可能就此被公司放弃了。
　　导演皱着眉头，屈着手指在剧本上点了点，沈易安的外表与气质都很贴合程秋白这一角色，试戏时他一眼便认定了他就是程秋白。可沈易安是一直不在状态上，想必没有演戏的天分，不如换许诺试试？
　　瞧见导演似有松动的神色，副导演心中一喜，掏出手机便想通知许诺赶来试戏。沈易安瞬间失去了血色，几乎站不稳脚了。
　　此刻，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王导，不如再来一遍吧。”
　　导演与沈易安循声望去，只见苏昕鞠躬说道，“王导，对不起，刚刚是我没发挥好，麻烦你了。”
　　沈易安愣了一下，忙摆手说，“王导，不……”他没听过苏昕的名号，与她对戏时却格外佩服她的演技。哪里是她发挥不好，分明是他拖累了她。
　　苏昕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背过身朝在场工作人员鞠了一躬，不卑不亢地说道，“真的很抱歉，我耽误大家的工作了，等会儿拍完戏了，我请大家吃冰激凌。”
　　此话一出，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拍手叫好。天气又闷又热，难得有人请吃冰激凌，心情也好了不少，暂时压下了对沈易安的不满。
　　导演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一些，望向苏昕点点头应允了。苏昕没有什么名气，可却是慕久清最好的朋友。若是他卖给她面子，将来与慕久清合作，自然是轻松不少了。
　　“前辈，谢谢你。”沈易安忙不迭地鞠躬，手心冒出了一层薄汗，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若不是苏昕揽下了责任，他怕是要被退回公司了。可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谢她，只好傻气而客套地鞠躬了。
　　“前辈？你在说我吗？”苏昕指着自己，略带嘲讽地说，“我不过是比你多跑了几年龙套罢了。”说到这里，她微微皱眉，想起慕久清勒令她不许推掉这部戏，真是又感动又无奈。
　　沈易安搔了搔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啊？我是不是说错了。”看见苏昕失落的神情，他又干巴巴地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苏昕压下眼底复杂的情绪，柔声细语地说，“你好好酝酿一下情绪，千万别太紧张了。”她认为沈易安还是有潜力的，只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反而发挥不好最佳水平。
　　沈易安点点头，轻轻阖上眼，想象他就是程秋白。他为了前途一次次推开了慕玥，等彻底失去她了，才发觉早已悔之不及了。懊恼、不舍、苦涩纷纷涌上心头，他觉得眼底一片酸涩，几乎有了流泪的冲动。
　　“王导，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说话间，沈易安睁开了狭长的眼睛，声音有些嘶哑和哽咽。
　　副导演轻蔑的扫了沈易安一眼，不信他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水准。他抱着肩等着看沈易安失误，然后说服导演换下他。
　　苏昕与沈易安站在花树下，让化妆师简单地补补妆，各自小声地念了一遍台词，确保不会中途忘了词。
　　几位龙套路人蹲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等导演一声令下，便说说笑笑地经过花树。
　　导演坐在摄像机前的椅子上，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灯光师和摄影师赶紧就位。
　　场务举着场记板半蹲在地，一面打牌，一面说道，“Action！”
　　“程秋白，我不会再等你了，我要结婚了。”苏昕一根一根掰开了沈易安的手指，她的眼底渐渐盈满泪水，声音微弱而遥远。
　　沈易安狠狠抓住苏昕的肩膀，一面摇，一面说，“慕玥，我求求你了，你别说气话了好不好？我只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你再等等我啊。我一定会娶你，你不可以嫁给别人！”他的脸上流露出野心与不甘，语气间也有些哽咽而嘶哑。
　　“你弄疼我了。”苏昕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滚烫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地上，“程秋白，你不爱我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慕玥，我爱你，我爱你的啊。”
　　“祝你幸福。”短短四个字，用尽了沈易安全身的力气。
　　苏昕抿抿嘴，长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沈易安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引得路人指指点点，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cut！”
　　导演满意地点点头，不得不说，沈易安真是演活了程秋白这一角色。他看一看仍旧抱头痛哭的沈易安，摸着下巴想道，有朝一日，他未必不可以跻身一线行列。
　　“你还好吧？”苏昕拍了拍沈易安的肩膀，递给他一包纸巾。她想，她不止是入戏了，大概也是在发泄先前的委屈吧。
　　沈易安站起身，一面接过纸巾，一面说，“前……谢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太喜欢前辈这个称呼，他又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只好略过了。
　　“苏昕。”苏昕想了一想，接口说道，“你叫我苏昕就好了。”沈易安饰演的角色是慕玥的前男友，戏份不算太多，可他们还要在剧组相处一段时间左右，总不能每次都不打招呼吧。
　　“哦，苏昕。”沈易安暗暗记下了她的名字。
　　“下午没有你的戏份了。”苏昕眯着眼睛，避免阳光直射入眼睛，“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会儿了。”
　　面对苏昕的关心，沈易安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一向不受重视，哪怕是他的经纪人也更在意别的艺人，甚少过问他的事情。他朝她鞠了一躬，真心诚意地说，“苏昕，谢谢你。”
　　苏昕以为沈易安说的是先前为了他揽责的事情，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王导也是惜才，所以才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必谢我了。”
　　事后，苏昕也有些讶异，她怎么就站出身为沈易安揽下了责任？或许他惴惴不安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她刚出道时的青涩与稚嫩吧。那时候的苏昕，哪怕是工作人员的白眼也怕得不行。不像现在了，不是她的错，她不会平白受工作人员的气。
　　适逢化妆师在招呼苏昕，沈易安怕耽误她的工作，连忙说道，“那我先走了。”
　　苏昕点点头，叮嘱沈易安路上小心后，便一步步走向化妆师。幸亏是现代剧，若是古装剧，重重的发饰与厚厚的戏服非热死她不可了。
　　沈易安看着苏昕渐行渐远的单薄的背影，低了头，勾起嘴角笑了笑，双手插兜走了。他没有保姆车，也没有小助理，一切都得靠自己打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