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以夫为天》八两肉

1、第 1 章

　　许唯最近很苦恼，但跟其他毕业生不同的是，他愁的不是工作，而是某个无法与人倾诉的烦恼——他要回老家结婚了。

　　说结婚也不太恰当，因为他的结婚对象吧，已经死了，不但死了，还是个男人......这句话的重点好像不太对，但总之，许唯从小就定下了一门阴亲，“婆家”养了他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棺生子这么多年，总算到了正式娶进门的时候了。

　　事情说来有点复杂，许唯的亲妈在怀胎九个月的时候在田边摔了一跤就没了，当时村里诊所的大夫也说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他爸是个有点破钱的老流氓，老婆死了立刻就欢天喜地的把勾搭已久的村头小寡妇接来同居，老婆的丧事都是小寡妇一手操办的。

　　或许是他妈到底心有不甘，棺材钉才敲下第一颗的时候，红漆的木棺材里就想起了婴儿哭声，许唯就是那个不吉利的棺生子。

　　小寡妇打过孩子，据说不能生养了，于是许志强就留下了这个棺生子，时不时给口饭吃喂点水喝，勉勉强强也活了下来，小孩到了两岁都还没名字，被呼来喝去“喂喂”的叫，每天光个屁股坐在自家红砖小楼房下面满地的爬，没人教他走路，他光会爬，手掌和膝盖上都爬出茧子了，有一天小孩啊啊啊的跟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大黄狗对叫的时候，一辆四轮小汽车停在了边上，这在小村子里是稀罕东西，街坊邻居们都探出头来看是哪家来了有钱亲戚。

　　狗被小汽车给吓跑了，小孩意犹未尽的对着狗屁股嚣张的“啊啊”叫，冷不防却被一个老太太抱了起来，她也不嫌小孩身上脏，抱着他拍了拍背，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爬路边多危险啊。”

　　小孩没被这么亲密的抱过，爸妈都是两手往腋下一捞给他提进提出，老太太身上香香软软的，小孩子很喜欢，开心的吐了个口水泡泡，老太太诶呦诶呦的拿香喷喷的帕子给他擦口水，又问：“这是许志强家吗？你是他家小孩吗？”

　　小孩当然不会回答，倒是他爸从屋里出来了，笑的有牙没眼的答道：“对对，我就是许志强，柯阿姨吧？院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钱结完立刻就能住了！”

　　就此，身份神秘的柯家就在这小村里落了户，一对老爷老太太带着个白净好看的孙子，住在许家隔壁的院子里。

　　柯家的到来改变了小孩每天斗狗打猫的放养生活，村里人之间哪里有秘密，许家的那些糟烂事没两天就被柯奶奶打听清楚了，她心疼小孩，经常喂他零食吃，没事的时候就牵着手强迫小孩学走路，小孩没鞋穿，嫩嫩的脚底踩着泥巴路，疼的发脾气，啃了一个大鸡腿才消火，没过两天，柯奶奶就给他勾了一双小鞋子。

　　鞋子上坠着小老虎头，可爱又威风，小孩这才愿意学走路，走两步还要低下头叫两句“脑斧”，柯奶奶乐的抱起来狠狠亲了几口，可她到底年纪大了，不能总弯着腰教小孩走路，于是这个“重任”就落到了她孙子柯妄头上。

　　从此乡亲们就经常看到衣着时髦的小少年牵着这个又黑又瘦的小豆丁晃晃悠悠的在田间散步。

　　在小孩三岁的时候，小寡妇，也就是他爸的二老婆，怀孕了，生了个男孩，然后某一天，总是主动跑到柯家蹭饭的小孩就不见了。

　　老太太急的差点要报警，许志强对这些文化人还是有些敬畏的，威逼利诱之下说出丢孩子的地方，柯妄踩着借来的破单车狂飙了两公里，中途还栽倒在田里蹭破了手肘一大块皮，他爬起来发现车轮胎都摔歪了，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前跑，终于在天黑前看到小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回走。

　　从那以后小孩有了名字，叫许唯，也终于上了户口，在柯家名下，他再也不用回那个没人关心他的红砖小楼房，每天吃香喝辣被养的白白胖胖，直到柯妄死了。

　　确切的说，直到柯妄死了以后，许唯也依然在柯家吃香喝辣白白胖胖，只是身份变了，从柯奶奶的干孙儿，变成了孙媳妇儿。

　　才七岁的许唯还不太理解死亡的含义，只知道柯妄哥哥被人从河里捞上来，脸色苍白一动不动，他夜里偷偷跑去灵堂想要叫醒柯妄，却看到柯爷爷围着哥哥用红色的东西在他身边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说些什么，而灵堂的烛火在明明没有起风的夜里忽明忽暗，好像下一刻就要熄灭。

　　柯妄下葬的第二天，家里多了只黄色小鸡仔，柯奶奶捧着它递到许唯面前说：“唯唯啊，它以后就是你柯妄哥哥啦，长大以后呢，你们就能结婚啦。”

　　许唯吓了一大跳，再眨眼一看，奶奶手上的小黄鸡就成了大公鸡，脑门上的鸡冠雄赳赳的立着，大眼瞪着许唯，口吐人言：“唯唯，你要给哥哥生孩子，下好多好多鸡蛋！”

　　许唯从一阵恶寒里醒来，最近总会梦到以前的事情，但很少像今天这么荒谬，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也不想再睡了，怕睡着后又得接着下蛋。

　　对铺的电脑还亮着，李信然正从电脑后面探头出来，悄声问他：“怎么这个点起来？”

　　许唯随意拿个尿急当借口，穿上拖鞋准备去放水。

　　男生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漱和解决问题都在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这浴室设计也是十分好笑，一进门，左边一排的坑位，右边一溜的淋浴隔间，还都没有门，为了节约用水，洗澡水会绕一圈再冲一遍厕所坑，要是洗澡的时候遇到哪个哥们一泻千里，那味道被热水一蒸，能让人立刻升仙。

　　为了省电，浴室晚上都是关灯的，谁要上厕所再自己开，许唯去的时候恰好灯是开着的，有个男生背对着他站在最外面的淋浴间里，许唯也没在意，或许是谁通宵玩游戏，这会儿来洗澡。

　　放水的间隙许唯还回忆了一下那个梦，下蛋的感觉太真实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心有余悸......和一点点新奇感。

　　就一点点！

　　刚提好裤子，李信然就进来了。

　　“我还担心你在三百六十度呢。”

　　“三百六十度”是学校流传多年的故事，据说某学长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撞了鬼，他当时正尿到一半，忽然觉得背后一凉，一回头发现有个女的，披头散发的趴在天花板上，学长惊恐之余急中生智，三百六十度尿了一圈，让那泡童子尿守护着他直到天明。

　　许唯觉得这个故事纯粹是扯谈，女鬼扒天花板上，你脚下洒一圈童子尿有什么用，怕是要童子尿淋浴才合理吧！

　　“怕什么，我又不是一个人，还有哥们大半夜洗澡呢。”许唯往淋浴间那儿一指。

　　李信然回头看了一眼，笑了：“厉害了唯唯，你壮胆壮出幻觉啦，还给自己幻想了个守护神？”

　　“少玩点游戏吧，我看你瞎的差不多了，人家就在......”许唯说到一半忽然卡壳了，他这才发现，那个男生明明是后脑勺向着他，而裤腿下露出的膝盖和脚尖却都是正对着他的。

　　许唯那一刻连腿毛都炸起了，抓起李信然就一路狂奔回宿舍，人字拖跑飞了也不在意，直到关上寝室门才抖着腿一屁股坐地上，李信然还在抱怨刚刚差点尿了一路。

　　“你忽然跑什么啊，我还憋着尿呢。”李信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显然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是不会轻易放过许唯的。

　　“我刚刚，看到鬼了，”也不管他会不会相信，许唯将自己看见的东西一口气交代了，“淋浴间里有个男生，头是反的。”

　　“反的？是我这样吗？”

　　许唯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关门声那么大，其他人却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迹象，他顺着李信然的腿看上去，就像在看一个鬼片的慢镜头，李信然站在他面前，还穿着那件他看了四年的灰色睡衣，再往上是锁骨、脖子，然后是额头、眼睛、鼻子、笑着的嘴，最后是下巴。

　　他的头，也是反的——另一种意义上的反。

　　许唯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白色的蚊帐，寝室里依然漆黑寂静，他能听到自己已经超速的心跳，还有对铺隐隐的键盘声。

　　李信然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问：“做噩梦还是春梦啊，喘这么猛？”

　　“没有，”许唯做起来扯了扯汗湿的的T恤，“尿憋的。”

　　他自认一个大男人不会真被噩梦吓到，等心跳平息后就穿上拖鞋打算去厕所，宿舍没有开灯，他也没有回头，但不知为什么却知道李信然的视线一直跟着他，沉默的看着他打开宿舍门。

　　一双和许唯脚上一模一样的人字拖端端正正的摆在宿舍门口。

　　这梦中梦还有完没完！我倒要看看你的头还他妈能长出什么花样来！

　　就在许唯化恐惧为愤怒回头的一瞬间，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

　　陌生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许唯闻到有些熟悉的冷香，却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睡吧，乖。”

　　这个陌生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许唯悬着的一颗心忽然放了下来，就这么站着一秒睡着了，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真好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更，反正临近毕业也没课了，所以室友并没有喊醒许唯，他是被电话铃吵醒的。

　　来电显示是“奶奶”。

　　许唯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不是刚睡醒，但是柯奶奶并没有给他机会，接通的一瞬间她就问：“乖唯啊，你是不是开眼了？有东西缠上你了是吧？”

　　许唯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柯奶奶在说的是什么，她又接着道：“我早该让你回来把事办了，那些家伙就是欺负你没嫁人，等你上了家谱，我看谁还那么没眼敢来招惹你！”

　　她冷不防冒出一句“嫁人”，吓得许唯手机都快掉了，他压低声音凑近手机道：“奶奶，您这样强娶强嫁考虑过大柯的感受吗！”

　　大柯就是那只作为柯妄替身养在家里的大公鸡，虽然柯奶奶坚持那就是她孙子，但许唯实在没法对着只鸡喊哥哥，即使那只鸡算是公鸡中的长寿鸡了，但再长寿也不能作为结婚对象啊！

　　“乖妄啊？”柯奶奶明显没有领会许唯的意思，她笑眯眯道，“乖妄很喜欢你啊，他还夸你胆子跟心眼一样大呢！”

　　且不说一只鸡怎么夸人，但这怎么听也不像在夸啊！

　　柯奶奶还在高高兴兴的说着公鸡大柯有多喜欢他这未来媳妇，柯爷爷终于听不下去接过了电话，老头子一向也是疼爱许唯的，他问了问许唯的近况，又问他昨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许唯只说做了个噩梦，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奶奶总叨念着也就是逗你玩，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你还是回来一趟吧，而且大柯最近情况不太好，他是一只老公鸡啦，你就当回来看看他吧。”

　　许唯最终还是答应回去了，本来他就怪想爷爷奶奶的，只是被奶奶叨念的尴尬反而不太常回去了。

　　那头挂了电话，柯奶奶虎着脸锤了老伴一下，“你怎么说话的，乖妄怎么就是老公鸡啊！他阴岁也才18呢！”

　　柯爷爷握着老伴的手捏捏，道：“你呀，拿小辈开玩笑还玩出瘾来了，唯唯那么大个男孩子，被你追到要喊孙媳妇，吓得家都不敢回了！”

　　“那......那我以后不提了嘛。”柯奶奶自知无理，遗憾的叹口气，“唯唯脸红起来多可爱啊，小时候肥嘟嘟的可爱，现在长开了更可爱了，你孙子跟他爸一个样，每天板板正的玩个啥，我就想要唯唯这样可爱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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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我更得够快，旧坑就追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