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哪里来》林亦仙

1、虚妄（一）

　　陈晨脚步平稳的走在空城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脚落在看不出原来面目的石板上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身后跟着一只漂亮的花猫。他没有回头，在看到一个破旧的好像下一秒就会风化的垃圾桶后，心里默默地数着自己的脚步。

　　“七十七，七十八”

　　数到七十八，陈晨脚步轻盈的向右转去，看不出一丝痕迹的墙迅速打开一扇门。像是预料到他的行动一般，紧跟着的花猫向前一扑，抓到了陈晨背在背上的书包。

　　陈晨在跳跃间回头看了一眼，花猫漂亮的毛开始脱落，锋利的牙齿闪烁着寒光，张着的大嘴能塞下一颗皮球。手腕一抖，袖子里的匕首落在手上，转身割开书包的带子，向前轻轻一跃。迅速打开又迅速关上的门夹着的书包被割成了两半，里面的东西滚落在地上，溅上了暗红的血液。被陈晨割下来一半手掌上的手指还在微微的颤动，陈晨面无表情的蹲在地上捡起洒落的东西，转身离开。门外刺耳的尖叫一闪而逝，片刻，门外连溅开的血迹都消失不见。

　　陈晨压着步子左转走了二十五步，黑暗被暖黄的灯光驱散。突然地光明，让他的眼睛微眯。轻轻地放下怀里的东西，轻微的响声让趴在桌子上的女人皱起眉头。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毛毯轻轻地搭在女人的肩上，关上没了画面的电视机，动作简洁而迅速，没带起一点声音。

　　薇芫豁然睁开双眼，绿色的眼瞳让她看起来慵懒而性感。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让她看起来性感的让人想要尖叫。

　　薇芫突然睁眼并没有吓到他。“妈妈，下次别再趴在桌子上睡觉了。”陈晨的话让薇芫皱起了鼻子，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转身整个人都挂在了陈晨的身上。

　　纤细的手指拧着陈晨的耳朵，温柔的声音他的耳边响起。“臭小子，不是跟你说了吗叫我姐姐！”

　　陈晨背着薇芫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离开。没时间跟她争辩，他得去做饭，不然两个人都要挨饿。

　　“臭小子，今天不要吃粥了，我要吃肉！吃肉！我都好多天没闻到肉味了啊啊啊啊。”

　　陈晨的嘴角微微的勾起，勾勒的弧度美好的似是能承载整个梦境的温暖。

　　今天是2998年的除夕，每一年的最后一天用来庆祝一年收获，他在废墟里捡到的纸张上看到过。

　　这里是第三次世界大战遗留的战场，核战过后，遗留的满目疮痍的废城。没人知道最后的战果，所有人都好像睡了一觉，就被遗弃在了这里的。他们身上带着被污染的印记，被限制生活在弥漫着腐朽和鲜血的城市里。在这里，除了活着就是被吃，死了连尸体都不会留下。这里的动物和植物都比人强大，终于人们在被屠戮的快要灭种的时候摸索出了生存下来的方法。空城里曾经人类智慧的结晶几乎全部湮灭。每个人都挣扎着活。

　　陈晨看了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勾起的嘴角恢复成往日的冷漠。

　　薇芫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沙发上，乌黑的长发遮住绿色的双眼，转动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厨房里做饭忙碌的陈晨。破旧的电视机不甘心的自动打开，跳出来的画面温馨而美好，画面底下的通缉令却无情的提醒着这个世界的残忍。

　　“陈晨，明天我们到第九区，你需要去看看你的舅舅。真是神奇，你都这么大了，你们竟然一面都没见过。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嗯。”

　　“我会带上钥匙。”

　　“嗯。”

　　“交给你保管。”

　　停顿了好一会儿，陈晨才淡淡的应声。矮小的身材，破旧的衣服，黑色的半长头发遮住了那双黑色的眼眸，黄色的灯光打在身上，意外的温暖。看着陈晨的薇芫像只吃饱犯困的猫，懒懒的撩动着爪子，慵懒，却诱人的危险。

　　这里是空城的第一区，也就是废墟中的废墟。空城一共三十三个区，第一区是污染最严重的地方，也是最肮脏疯狂的地方，这里不拒绝一切污秽与罪恶，人吃人显然稀松平常。还好，他和薇芫是第一区的例外，他们在这里活的比任何人都像人。三十三区居住着统治整个空城的人，比起挣扎着活着的人，他们活的更像神。三十三区有着蓝天白云绿水，那里安静美好，把一切肮脏都拒之门外。他们颁布法律来统治空城，他们创造奴仆来维持整个空城的平衡。他们，简直无所不能。

　　第二天早上，陈晨起来把放在脑袋旁边叮当响，下一秒也许就会支离破碎的闹钟小心的关闭。抬头的的瞬间，薇芫把一个过期的面包递到他的眼前。

　　接过面包，扯开袋子一边大口的咬一边穿衣服。今天妈妈好像起的很早，陈晨迷迷糊糊的想着。

　　两个人出发的时候，太阳正在中天，却没有温暖，灰蒙蒙的天空阴暗而压抑。破旧却坚硬的墙，旁边的垃圾桶歪倒，里头什么都没有。两人一前一后，脚步一致的走在街上。街道空旷而寂静，风细细的吹着，空中飘着的塑料袋子比白云还白。今天是这里少见的大晴天。

　　“一会儿跟紧我得脚步，千万别走错了。”

　　“嗯。”

　　薇芫伸手把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碧绿的瞳孔诡异的化为双瞳，一双瞳孔分离的刹那，生出的瞳孔突然从眼睛里跳了出来。

　　薇芫薄唇轻启，默念“瞳。”

　　漂浮在空中的瞳孔像卷麻花一样开始快速的缠绕。下一秒，前面的虚空突然缓缓的出现一道门。

　　打了个响指，还在空中高速缠绕的瞳孔飞入眼眶。薇芫脚尖点地，纵身轻巧的跃入门内，陈晨紧紧地跟着，跃起的角度和力道分毫不差。

　　在门合上的最后一秒，旁边无端的伸出一只手，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爪子。三分之一秒的反应，下一个三分之一秒手中的匕首已经割断了那只手。一秒过后，他数着脚步，在黑暗中紧紧地跟着薇芫。

　　“三十二，三十三。”

　　下一秒，左转。

　　几乎在黑暗中走了一个小时，复杂如乱麻的路终于走完了。

　　一排只剩下架子的椅子，高悬着的水晶灯照亮整个大厅，与破旧的大厅格格不入，灰色的墙壁，黑色的地面。空旷的大厅里空无一人。

　　薇芫把陈晨按在椅子上，轻声叮嘱着“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普特那里买去第九区的空间票。我不回来，哪里都不准去。”

　　“嗯。”

　　薇芫转身，长发不小心甩在了陈晨的脸上。陈晨深深的嗅了嗅，干净的味道，不同于第一区的气味。

　　陈晨静静的坐着，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下一秒，响起的电话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陈晨，我遇到了几个熟人，你先走，对了，那个黑眼睛的孩子不说话。”

　　“嗯，注意安全。”

　　电话里传来了咯咯的笑声，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陈晨动了动手收紧背包，起身刚要离开，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陈晨啊，你妈妈在和普特先生聊天。今天的列车可能不会来了，应该是哪里的线路出现了问题。你也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经常遇到，你要不要也去普特那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