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遇见 ...
-
入住到莫府,是艾言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孤僻,性格古怪,思想重,每个人都对她嗤之以鼻。而她也从未料想,在人生的十分之一路程中,有人如此笃定的牵过她的手。
办好领养手续的第二天,莫府举行派对。主人公是艾言,但她并未出席。人家会怎么说呢?这孩子是谁?为何主人姓莫她姓艾?她父母在何处?又为何出现于此?
并非想的多,艾言思想一向如此。他人无意的一句话,她会留在脑海里反复咀嚼,直至找出暗中的讽刺寓意。
她修饰整齐的坐在阁楼夹层,脚下人群攒动。莫寒明周旋在人们之中,不住地喝酒说话,眉心似透漏出倦怠之色,而眼角仍是笑意盈盈。
大人的世界?艾言自觉无趣,暗中退去。
“为你开的PARTY为何不下去?”莫寒明不知何时出现,满目喜色的说。
“什么好事这么高兴?”艾言顾左右而言他。
“就知道瞒不过你,接下了个大项目,垂涎已久。”
艾言了然,这才是派对的真正目的。多年的生活经验已经教会她如何喜怒不形于色,她是个好演员。艾言面露惊喜的说:“恭喜你,真是个好消息!”
“无疑,明天带你去看学校。怎么不换上睡衣,这样怎么睡?”
艾言乖乖听话。
莫寒明出去后,艾言怔怔的看住镜中的自己。眼神大而迷茫,皮肤苍白,头发稀疏,身材瘦小,正是非洲难民的典型模子。然而却要踏上截然相反的另段人生。这便是自己选的路么?是对是错?从来没人告诉过她该怎样做,导师形象的慈母只假设在童话里。艾言深深吸口冷气,她同自己说:“肮脏的人生开始了。”
次日,莫寒明替她办了入学手续。
“喜欢么?日后你将在这里就读。”
“这就是你为我选的‘日后’”?艾言惶恐的说,“对不起我并不喜欢。”她逃往般的上了车。多么可怕。与从前一样的教室,一样的花圃,一样的走廊,连教学楼前的报时钟都相似的惊人,她甚至能听到院长对她的吼叫,还有冬日冷水自头顶冲刷下来的刺痛。艾言不住地颤抖。多么可怕!
“本以为你会喜欢,”莫寒明有些失望的说,“与你从前的环境没多大出入,我怕你认生。”
“不用为我打算周详。”她急急的跟答“我恨我的从前。”
“若不喜欢便换一所,这里的学校我都有股份。任你挑选。”
艾言无力回答。人不就是这样,唯一的时候死命抓牢不放,凡事做的仅仅有条。由选择后反而茫然错乱。
莫寒明看着艾言眼神迷茫伤痛,自知刺激到她。却不知如何安慰。想了半天,也只能用商场上的一套。
“言言,希望我们仍是朋友。”
艾言似乎大悦,“好吧,握手言和,我人生的第一个朋友。”对艾言来讲,她一直认为世上若干名词是人类虚设出来自我安慰的,对短暂虚无痛苦的生命作一点调剂——像朋友,爱情,希望。
但现在,她似乎真有觉得心理甜腻,并且带些温度。
选了近一个月,终于决定在本市的一所贵族私立学校就读,莫寒明是学校的股东,凡人自然多让她三分。学校的装修似酒店,多有人都高傲的昂着头。真是痛快,完全不留从前的样子。
艾言仍然每天坚持回家。她受够了与人共处。
一日三餐会定时有人送来,每日放学莫寒明的车会准时出现,周身的人都似讨好般与她谈论,艾言简直快飘上了天。
“你无需每日亲自驾到,有司机就好。”艾言真心的说,莫寒明看上去似是有些疲倦。
“不,我必须亲自接到你才会安心。”
“你会宠坏我,”她甜蜜的说,“与你一起我觉得自己似公主一般。”
莫寒明笑笑道:“你大可这样认为,这里没人能超越你。”
艾言冲口而出:“可否维持一辈子?”
莫寒明大笑:“一辈子?我倒想。待到你真命出现,你便会说:‘哪来的糟老头?每日必来监督我!’然后乘上男友的车绝尘而去。”
艾言不再说话,时代节拍太快,缺少时间,来不及辛苦经营一段感情,最主要的是实际与方便,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一辈子的事情。但是她不同,她会为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来等待,等待自己的长大,然后再把今日的话付之于行动。
“猜猜今晚张嫂会做什么?”莫寒明故作轻松的说。
“若大的餐桌仅我一人,山珍海味如同嚼蜡,食之无味,做什么还不一样。”艾言并非赌气,她实在渴望有人陪伴。
莫寒明没有接过话。两人心怀鬼胎,各自沉默,一直到家,相安无事。
傍晚,闻铃响起,艾言大喜,是莫寒明回来陪她吃饭!她先张嫂一步冲下楼去,大力拉开门。
艾言大失所望,站在门外的是一位陌生男子,约摸而立之年。艾言惊叹,竟还有这等好看的男人,一脸英气,粗眉大眼,眉宇间略见风霜,端正的五官有像尽,单凭外型,就能叫人产生仰慕之情。艾言对人的外貌很少注意,这时却不知觉的盯着男子不动。
“哎呀呀,快来拿盆接着点,大连的水可是宝贵的很。”男子偷揶她。
艾言的脸立即红到耳根。“请问找谁?”
“小朋友,莫先生是否在家?”
小朋友?艾言气结。“先生,我已有十六岁!”
“哦”男子恍然大悟,“原来是位小姐,失敬失敬,敝姓杨,如何称呼?”
“艾言。”她与杨某握手。“进来坐。喝咖啡么?我会煮拿铁。”艾言受到成人的礼节,甚是高兴。
“很好。”扬军随手抽出一张弗雷德里曼的小提琴独奏,播放起来。
“莫叔会很晚回来,你要继续等么?”
“自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小姐会留杨某至深夜么?不怕?”
“莫叔的密友,有何可怕?”
“我们是否初次见面?你如何得知?”杨君诧异。
“你熟悉莫叔每张唱片的位置,弗雷德里曼的小提琴独奏是他的珍藏品,也只得这一张,放的很隐蔽。”
“还有呢?”
“放映机四芯推动,若首次碰到必定束手无措。”
杨桐信哗然,不过十六岁耳,却如此锋芒,假以时日,不知是怎样厉害的角色。
两人一言一语聊至深夜,艾言趁机套问:“望有空常来,家里实在空旷,不知那位幸运的女子何时能够晋升为女主人。”
“你说蒋小姐?”
果真有此女,她姓蒋。艾言在心理默记。“应该是她,未见过真人,是否漂亮?”
“绝色倾成,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说不出。”
“噫,难怪留我一人独守在家,原来正在恋爱。”
杨君大笑,“口气太酸,会令我怀疑你是闺中妒妇。”
艾言的脸又是一阵烧红。
杨桐信一怔,他曾于清晨见过在露珠下绽放的玉兰花蕾,是,就是这个样子。艾言整张脸粉耩色,一双漆黑大眼睛,带点伤痛与迷茫,长鬈发,刘海贴住额头处有些微卷。
“谁在?”莫寒明的声音自问口响起,杨某两步并上去,张开拥抱。“杨桐信?”莫寒明十分惊讶,“你自伦敦回来?”
“是,来了数时辰了,美丽的小姐为我带来了美好的夜晚。”杨桐信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欢喜,回身向寻艾言,却发现她早已退去。
艾言早已没心情再陪杨桐信寒暄,那个姓蒋的陌生人似在她心里投下了一枚炸弹。一夜艾言辗转反侧,直至后半夜在恍惚睡下,却做尽噩梦。梦里一位貌美女子,笑靥如花。气质,穿着,谈吐完美的无懈可击,她拉起莫寒明的手,两人冲她摆手,渐渐远去。艾言急得捶胸顿足,喊得喉咙干哑却没有声音,只能站在原地绝望的看着他们愈走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次日醒来,腰酸背痛,右眼皮跳动个不停,一日下来,艾言过的浑浑噩噩,全然不知老师与同学再谈论些什么。晚上见到莫寒明,心总算定下来些。
“换上衣服,一会带你去见个人”宝石蓝的晚礼服,嫣紫钻石点缀领口,绝对出自莫寒明之手,他会为她设计出席各类场合的晚礼服,修饰整齐后陪他接待贵宾,然后隆重的把艾言介绍给他的朋友及客户。艾言乐得这样的场合。
一路上莫寒明缄口不言,神色凝重,艾言只当时遇上了什么难缠的客户,直至餐厅,终于发觉一样之处。席间并无他人,杨君神态自若的品着香茗,身旁坐着一名女子,样貌令人咂舌,灵气的大眼睛似会说话,鼻子娇俏,嘴角微扬,说不出的活力,只是,装扮实在令人发指,头上别个金色的蝴蝶结盘踞了半个脑袋,脖间缠了两层散指宽的金色项圈,戒指上的砖石像一个方块麻将,手腕上金表,手链应有尽有,腿上扣了个金色手袋,明晃晃金灿灿。整体似尊金身佛像,还好旁边的杨君白衣白裤,解救了艾言冲击过的过度的视觉。
金身佛像上前熟络的与之握手,“莫小姐果然是倾成的尤物呵,啧啧,放到模特界定能创出翻名堂。我叫蒋灿,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