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的白月光不可能是我》泸沽虾

3、第三章

　　盖文居高临下地与那人对视着，黑鹰被释放出来，张开羽翼腾空而起，如一片乌云般遮蔽了天日，发出警告性的鸣叫。
　　地上的雄狮毫不示弱，巨大的爪子不停的刨着地面，码头上一些低级哨兵和向导早已躲得老远，有眼力见儿的普通人也感觉到空气中的焦灼，不敢靠近。纪衡担心那人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却听盖文说，“没事，他不敢。”
　　说着，盖文一脚踩上栏杆，作势要向下跳去。

　　纪衡大惊，扑上去一个背摔将他丢回甲板上。
　　“？？你干什么？！”盖文整个人都毛了，跳起来怒吼。
　　“这儿有十多层楼高，你不要命了吗？”纪衡瞪他。
　　盖文气得头上冒烟，“你以为我的鹰是吃素的吗？？”
　　“……”纪衡抬头看了眼黑鹰，往旁边让了让，“抱歉，你继续。”

　　顶着其他船员努力憋笑的目光，盖文抬腿酝酿了两次，都没了刚才的气势，只得烦躁地摇摇头，“算了，不理他。”
　　码头上的男人看着盖文的身影出现又忽然消失，许久没有动静，暴怒地吼道，“滚出来，胆小鬼！”

　　“他叫你滚出去。”纪衡好心提醒道。
　　盖文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闭嘴。”
　　感受着哨兵按在他头顶的力道，纪衡咧嘴笑了笑。要是放在以前，单单“胆小鬼”这个词就够盖文打上几架。

　　下方那个哨兵的气息越来越浓，纪衡皱皱眉，忽然一拍盖文，“等等，他有点不对劲。”
　　话音刚落，剧烈的犹如箭雨般的刺痛让纪衡差一点跌坐在地。他的意识云瞬间建立起一堵防护墙，却无法阻止对方的精神力一点一点侵入他的脑海。
　　“纪衡？”盖文脸色一变，伸手抱住了他。

　　纪衡脸色苍白，摆摆手，凝神静气，试图将那个哨兵的意识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盖文低声咒骂着，撸起袖子就要跳船去砍人，被纪衡一把拦住。
　　“他马上就要失控了，你不是他的对手。”纪衡开口，语气平静，“让我来。”

　　精神攻击是哨兵和向导们最常用的方法，如果力量占优，摧毁对方的意识云让他彻底残废并不困难。失控的哨兵力量强大到可怕，但他忽略了一点，如果对手是个向导，那在侵入意识的同时，对方自然也会进入他的。
　　纪衡将全部的精神力凝结起来，伸出精神触手，顺着船体而下，迅速来到那人头顶。
　　“来吧宝贝儿。”纪衡低声自言自语道。

　　盖文无语地看着怀中这个一嘴骚话的向导，想，这家伙脑袋间歇性抽风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

　　咪呜不知何时已溜到那人背后，正欲偷袭，雄狮猛地转身一爪子拍下去，正拍在咪呜的后腿上。
　　咪呜一声惨叫，纪衡疼得浑身哆嗦，咬紧牙关，织起一张精神网，将雄狮和它的主人罩了起来。
　　一瞬间，痛苦和暴怒这两种情绪如同雪崩，充满了纪衡的脑海。

　　没有与哨兵结合过，比起其他首席向导，纪衡在给士兵们做精神疏导的时候少了一丝从容，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全军区最优秀的向导之一。
　　他没有将哨兵失控的情绪赶出大脑，而是迎着那精神力伸出一条触手，直抵那人意识云的最深处。
　　“放松。”他在心中默念，“失控会破坏你的精神结界，你的精神系现在情况很糟糕。”

　　雄狮缓缓抬起爪子，因承受了主人过多的精神力而浑身颤抖，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哨兵紧绷的神经有些松懈，纪衡趁机将精神网收紧，几乎贴在那人的皮肤上，感受着他的挣扎。
　　“我在这儿，”他低声喃喃着，“不会有事的。”

　　这个男人的意识云混乱不堪，纪衡几乎无法顺着他愤怒的情绪找到源头。天知道盖文这个挨千刀的对人家做了什么导致人气到失控，仔细想想，似乎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想着，纪衡十分不满地瞥了盖文一眼。
　　原本十分紧张地搂着他的盖文：“？？”

　　哨兵渐渐平静下来，纪衡趁机梳理了一下他的意识云，发现这人最近失控的次数还不少。
　　因为大脑长时间高负荷运转，纪衡额头上已满是汗珠，眼白染上一层淡淡的血红。盖文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搂着他的手用力紧了紧，低声说，“好了，放开他吧。”
　　纪衡嫌烦，想推开他，但盖文力气太大，精神力全部集中在码头上的纪衡根本使不上力。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港口的急救赶到了。纪衡看着一群人将哨兵围住，脑海中有个声音对他说，“我是精神科的医护向导，你可以放手了。”
　　纪衡猛地收回精神力，整个人跌在盖文怀里，大口喘着气。

　　盖文搂着他，以一种几乎要将他抱起来的力道，支撑着不让他倒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盖文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
　　纪衡笑了笑，揉揉通红的眼睛，“在你离开之后。”
　　盖文咧嘴乐了，望向他的目光复杂而深邃。

　　纪衡并不想向盖文追究过去四年中他的消失所带来的所有负面情绪，归根结底，会伤心只是自己意志不够坚定的缘故。感觉到心跳平稳些，他深吸一口气，站稳了身子，揉着肚子问，“不是说要给我接风吗？咱去哪儿吃啊？”
　　“……”

　　半个小时后，纪衡看着餐桌上堆满的吃食，乐得像个八百斤的孩子。
　　海蓝蟹黄烩面、油焖雨花虾、糖醋梅兔肉……还有，盖文将一个笼屉端到他面前，揭开盖，让蒸腾的热气席卷用餐人饥肠辘辘的神经。
　　“你最喜欢的，笋菇鲜肉包。”

　　上学的时候兜里没钱，便宜又大只的笋菇包子是纪衡最爱的主食。
　　盖文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纪衡三口将一只包子吞下，无奈地问，“你吃的东西都消化到哪儿去了？怎么还这么瘦？”
　　纪衡脸颊塞得像只屯粮的松鼠，嚼了好久才咽下，“我会运动啊，在部队的时候一天跑五十公里的。”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看蟹黄烩面，又看了看盖文。盖文叹着气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吃吧，没人跟你抢。”

　　看纪衡吃东西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原本没打算加餐的盖文没一会儿也觉得饿了，想去拿包子，顶着纪衡炯炯的目光又缩回了手。
　　他盯着纪衡不住活动的嘴巴。刚安抚过一个疯子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纪衡薄薄的唇上血色很淡，沾了点烩面的汤汁，让人很想替他擦一擦。
　　盖文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我……”

　　“你是皇族？”纪衡忽然问。
　　盖文顿了顿，道，“是。”
　　“以前都没听你说过。”声音里听不出不满，纪衡只是埋头吃着东西，仿佛这话并不是他说的一般。

　　这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在意的事从来不肯好好说出口，非要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盖文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恐怕自己也会被糊弄过去。
　　“我是帝国第一顺位皇子，盖文·费德里克·纳尔德。”
　　他坐直了身子，微微抬起下巴，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像是个等待部下回应的帝王。
　　纪衡终于从填饱肚子的事业当中抬起头来，一脸鄙视地说，“你就吹吧。”
　　盖文被他噎得差点犯心脏病。

　　用餐叉搅着盘子里剩下的面，纪衡又自顾自地喃喃道，“不过也是，没人敢拿皇帝的名字做中间名。姑且信你了。”
　　盖文终于从他的语气中品出些不自然来，“你生气了？”
　　“没有，”纪衡拿起最后一只包子，含糊着说，“我生什么气。”

　　盖文皱着眉，只见他硬着头皮硬往嘴里塞包子，看得人浑身难受，便俯身按住纪衡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只是……”他顿了顿，放缓了声音，“只是觉得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说出来只会徒增麻烦。”
　　纪衡被他拦着不让吃东西，腮帮子鼓鼓的，眨巴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要不是看到他喉结动了两下，盖文都怕他用食物把自己噎死。沉默间，纪衡开口，“只有你会说帝国皇子的身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两口啃完了包子，拍拍手，“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姓氏，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孤儿。不过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真的？”盖文追问。
　　纪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说真的就是真的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出拳头轻轻捣在盖文胸口。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纪衡轻声说，“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拳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递到胸膛上，盖文笑了笑，也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餐厅外，卡塔亚指挥着人形机将集装箱陈列在存储区，精神体们在宽敞的甲板上奔跑着，咪呜趴在指挥塔的最高处懒洋洋地晒太阳，黑鹰在不远处盘旋，最终落在咪呜身旁，低下头，温柔地为它舔|舐后腿的伤口。
　　咪呜难得没有挣扎，静静地任由黑鹰伸出羽翼，将自己揽入怀中。
　　天际线外，大大小小的宇航船排着队等待进港，一直从这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纪衡中校，欢迎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