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的白月光不可能是我》泸沽虾

10、第十章

　　在卢港停留了两天两夜，琼纳斯号终于在第三天上午驶离了港口。
　　“目前我们星系的最北端是狄门列群星带，它由三十个小行星构成，再往北是荒芜区，零散有几颗小行星，不过完全没有生命痕迹，也没有资源，所以可以忽略。”
　　卡塔亚将星系览图导入纪衡的储存卡，将画面拖到最远处，指着其中一片非常小的黄色花朵形区域说，“但是这里，探测仪显示出这些星球的地表蕴含着非常丰富的矿物质，并且并非一个小数目。这个地方我们称为‘圣罗兰’，顺利的话，我们会在半年内到达那里。”
　　“然后呢？”纪衡坐在转椅上一圈又一圈地转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到达那里之后，我们要做什么？资源开采？地质勘测？还是去看一眼就回来？”

　　卡塔亚看看坐在桌子那头的盖文，盖文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这涉及到皇室机密，”卡塔亚脸色难得有些沉重，从自己的储存卡中调出一张蔚蓝色星球的图片，“这个星球是荒芜区中唯一一个确认人类可以生存的星球，按照舰长从皇家星球勘测队那里得到的记录，那个星球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发出去的通讯请求也全部没有回应，但几个月前我们发现事实似乎并非是这样，那里……好像还有人在活动。”
　　“我们曾试图对这个名叫‘桑莫’的星球分别发射几架无人探测机，按理说最晚应该在两周前就得到反馈，不过通讯部一直没有搜索到它们的信号。”卡塔亚压低了声音，“昨晚我打开了强制通讯的开关，如果探测机没有被物理破坏，无论怎样都应该收到消息。”
　　“我猜，你得到的结果并不乐观。”
　　纪衡还在奇怪为什么盖文一大清早就来敲他的房门，当时他还沉浸在充满阳光味道的美梦里，一睁眼就看到盖文顶着那张帅脸站在门口，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睡懵了的自己。

　　卡塔亚点点头，“圣罗兰将是我们这次旅行的终点，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前往桑莫星球进行勘探。”
　　“你们需要武装准备。”纪衡看向盖文，“我会在三个月之内做好所有武|器实验，只是……”
　　“什么？”盖文问。
　　纪衡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我们船上的人手不够吧？”

　　除了南风，纪衡几乎没怎么见过其他船员，靠港的两天大家都各忙各的，纪衡只看到五六台人形机抱着集装箱进进出出。
　　就算有了武装，谁能装备上还是个问题。普通人可无法承受住高强度的机械武装，就连当年队伍里的向导，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有资格接触新型武|器，更多人其实只是普通的打靶和越野，在和平年代，哨兵和向导们的战斗力早已被严重削弱。

　　盖文和卡塔亚相视一笑，前者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人手都是现成的。”

　　“想集结作战人员？好说好说。”
　　南风将一个一米多高的集装箱徒手搬起来，放到传送带上，擦了擦汗，笑道，“现在甲板上的所有人随便你挑。”
　　纪衡看了看四周，印象中盖文手下的船员已经全在这儿了。
　　“这里的人全部是退役兵，”南风骄傲地挺起胸膛，“现在你是大副，我们全部任君差遣。”

　　“全部？”纪衡十分震惊，“你们都是退役分配过来的？”
　　“大部分都是，只有小部分，比如我，是还没有复员的时候就被舰长联络过。卡塔亚是学生兵，他没有实战经验，不过理论知识丰富。”南风一脸纠结，“你是没见过他通宵调勘测机信号的样子，拼起命来跟上战场没什么两样。”

　　最终纪衡要了现在南风手下枪炮兵的名单，并请他帮忙介绍所有人的性格特点。他对船上的部署还不是很了解，通过老船员反而更快些。
　　南风很喜欢这项工作，他总是对一些奇奇怪怪的八卦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热情。

　　“福特的祖上曾经是第二贸易星球上的大富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保姆带着他逃到了边境线，更名改姓做了童子军；伯特莱姆是双胞胎，他弟弟在中心星球做生意，两个人偶尔会视讯几个小时；安东尼来的时间最早，他是舰长第一批招收的船员，有些事情他比我更加清楚。”
　　南风给出的名单中有向导也有哨兵，但更多的还是普通人，盖文并没有像部队里那样对哨兵向导进行分类，纪衡的档案中也只是写着“向导”这一简简单单的属性。
　　“舰长并不喜欢现在帝国对哨兵向导分级的那一套，他觉得根据首末席来决定一个人的地位实在是扯淡，”提起这个，南风语气中难掩崇拜，“他也曾是低级哨兵，对待我们跟对待好朋友没什么两样。”

　　纪衡无声地笑笑，这只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放在盖文身上就显得似乎很有意义。
　　做低级哨兵的时候，盖文受了不少的苦。虽然他在向导圈子里很受欢迎，但高级哨兵们却看不惯他嚣张的样子。上了大学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东西不会摆在明面上，但就是这样才更加恼人。不知道多少次纪衡跟盖文走在上课的路上，被迫听了一路的冷嘲热讽，他想要反驳，每每都被盖文拦了下去。
　　“让他们说。”盖文冷冷一笑，带着三分骨子里的骄傲，“过足了嘴瘾又能怎样？”
　　那个时候纪衡觉得，盖文是天生的王者，他只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并非他人口中的那样止步不前。

　　“舰长曾说，身份不重要，能力才重要。”南风说，“如果你拥有足够的能力，那么被划分为首席还是末席，甚至是普通人就无所谓了，因为你还是你。他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我们普通人在船上也和其他哨兵向导一样，平起平坐。”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纪衡轻声说。

　　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在南风离开后，纪衡坐在会议桌前不停地转着椅子。他曾以为盖文是个没有被世人发现的珍宝，即便是在毕业分别后的四年，但他忽然发现，好像有除自己之外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他产生了淡淡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复杂的情绪，悄然蔓延至心底。
　　盖文并不屑于聆听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对他来说，夸赞或者贬低都是一样，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原本纪衡以为这些年下来他会有所长进，至少处事能变得圆滑一些，但当皇室使者踩着金光闪闪的地毯强行登船、盖文却对外宣称他正忙着家务事没时间会面的时候，纪衡觉得这男人的孩子气是一点都没变。

　　他们正行驶在第三星轨上，三艘皇家军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使者登船时，卡塔亚脸上带着标准的营业式微笑，愉快地说道，“真巧，如果不是我们刹车及时，说不定会直接冲着前方压过去。”
　　使者不满地瞪他一眼，冷笑着说，“你敢压一个试试。”
　　卡塔亚丝毫不领情，一打响指，“南风，去把船头调正，我们给尊敬的大人表演一个原地撞船。”
　　“……”

　　纪衡在看到来人六颗星的肩章时就觉得不可思议，这级别最次也是总军部的后勤主任，官儿比在座的每个人都高出不少。

　　盖文不肯露面，来人也并不急迫，就坐在那里等。看那几位“后勤主任”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终于半个小时后，盖文才姗姗来迟。

　　“好久不见，亲爱的殿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打头的那个人说这话时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盖文坐在会议室的主座上，一手撑着额头，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好久不见，海勒中将，外婆她老人家还好吗？”
　　“阿纳斯塔西娅殿下还是和往常一样，日日盼着您学好，不要让家里那么操心。”海勒表情带着一丝异常真诚的急切，“真希望您能多关心关心她，可怜的殿下前几日还因为积劳成疾患了头痛……”
　　“是吗？”盖文笑得十分开心，“我对此深表遗憾。”

　　“……”
　　“我想如果不是法律不允许，她应该很想认你做外孙。”盖文淡淡道，“亏得你能记住那么长的名字。”
　　海勒激动得满脸通红，“殿下！您这幅样子怎么配得上皇子这个称呼！您可是皇家的高级哨兵！”
　　盖文无所谓地说，“谁说我是高级，我可低级了。不信你问他。”
　　他对着纪衡一挑眉，纪衡立即乖乖地点头。
　　“是，他特低级，”纪衡老实地说，“低级得没边了。”

　　海勒似乎这才注意到一旁还站着个人，就连纪衡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只不过卡塔亚对他说这是盖文的指示。
　　“你是谁？”海勒有些厌恶地捂住了鼻子，“你的信息素真难闻。”
　　“……那您鼻子挺灵的，”纪衡学着卡塔亚的样子露出礼貌的微笑，“能对我的信息素这么敏感的，只有邻居家那条八哥犬。”

　　海勒脸一下绿了，对着盖文怒吼，“殿下！这么没修养的向导不配在您身边做事，请您立即辞退他！”
　　盖文身形未动，只是嘴角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意，从眉梢蔓延至眼底。
　　“注意你的身份，海勒，”他冷冷地说，“我的船上用什么样的船员，轮不到你来插嘴。”

　　空气中骤然升起一股浓烈的硝烟味，海勒身子往后靠了靠，脸色发白。
　　纪衡暗自叹了口气，伸出精神触手，悄悄抚摸着盖文的意识云。
　　“放松，”他在心中默念，“你要伤到他了。”
　　盖文表情松了松，勉为其难地撤去了压制在海勒心口的精神力。

　　海勒脸上毫无血色，浑身颤抖，“殿下，您不仅不关心家里，还让这么低下的向导为您做精神疏导，这该让阿纳斯塔西娅殿下多伤心啊！”
　　纪衡有些不高兴。就算出身再怎么卑微，在军部他都是公认的首席，就算这样还会被称为“低下”，真不知道这人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盖文站了起来，如同一只意欲展翅的雄鹰，缓缓地伸展了一下肩膀。哨兵特有的信息素在会议室内铺开，与海勒随行的两个向导都有些控制不住，纷纷后退了一步，面色潮红。
　　这是纪衡第一次闻到盖文的信息素，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但更多的，是烈日骄阳照耀下的大地的味道，浓烈而不失清香。
　　他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么大气的信息素，就连部队里的首席哨兵，都没有盖文的味道来得霸道，闻起来让人浑身舒畅。他忍不住多闻了几下，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精神触手微微摆动，好似起舞。
　　盖文看了他一眼，眼角带笑。

　　“我想你好像弄错了什么，”盖文缓缓走向海勒，一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我选择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与你无关，更与外婆她老人家无关。从你拦下这艘船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们的敌人，现在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不是因为皇室的面子，而是因为我的仁慈。你要学会感激，这正是你那亲爱的国母殿下无时无刻不在教我的道理。”
　　盖文在他面前停下来，坐在桌面上，随手从腰后抽出那杆长|枪，不经意地把玩。
　　“这杆枪名叫黑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表演一下它的准头，你身边的随从也好回去告诉国母殿下，他那不成器的孙儿在打靶方面其实很有天赋。”

　　海勒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一方面他被盖文的精神力压得死死的，毫无反抗能力，另一方面黑牙那细长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让他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纪衡觉得这时候自己没有必要出手，看盖文气场全开可事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盖文又看了他一眼，这一次他的眼神让纪衡有一瞬间的愣神。
　　“而且，”他轻轻一笑，对着纪衡伸出手，“他不是什么低级向导，他是我的向导。”
　　“……”
　　？？

　　纪衡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盖文眼睛一瞪，立即乖乖伸出手去，学着他的样子装相，“是，我是他的向导。”
　　“殿下！”海勒彻底震惊了，“您怎么……您怎么可以……！”
　　“事情就是这样，麻烦你转告外婆，不要费心每个月都发相亲的照片过来，我的向导脾气不好，很爱吃醋，每次看到外婆的消息都会跟我发脾气。”盖文用力搂了搂纪衡的腰，笑道，“家庭和谐是很重要的。”
　　……我哪儿脾气不好爱吃醋了？？说瞎话也要讲究基本法啊！
　　内心吐槽着，纪衡还是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嗔怪道，“讨厌。”

　　盖文脸色变了变，搂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说不要胡闹。
　　海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就连纪衡都觉得他有点可怜了。这家伙估计是洗脑包吃多了，三句话不离他的“阿纳斯塔西娅殿下”。
　　海勒带来的两个向导想要对纪衡发出攻击，被盖文一句话顶了回去，“你们可以跟我的向导比划比划，他在第三军区的向导队伍里排名第一，实战经验比你们这些象牙塔里的孩子丰富得多，我想他不介意教教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

　　最终海勒带着他的两个小可爱离开了，下船前他语重心长地对盖文说，“殿下，您再这样胡闹下去一定会吃苦头的。”
　　盖文点点头，“多谢你的祝福，我会继续努力的。”
　　“……”
　　海勒深深看了纪衡一眼，扭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