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蓝泉

4、第 4 章

　　纤长白皙的手指中，托着一张发旧的照片。
　　照片中，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单薄瘦弱的男孩坐在中间，其余的两个少年则在他两肩的后方露出笑脸。
　　十六七岁的年龄，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牙齿、怒放的笑容、被风吹动的校服。
　　化妆镜前，沈青玉浓密闪亮的长发垂在雪白的颈后，卸完妆的脸上，白净又饱满，双眼如同盈盈秋水一般明净。
　　她将那照片看了又看，直到有人来敲门，才收入了抽屉里。
　　“青玉姐。”是助理小董。
　　“什么事？”
　　“贾总说，晚上需要您一起吃个饭，聊聊代言的事。”
　　“好，几点去？”
　　“七点，贾总会来接您。”
　　助理走后，沈青玉再次拿出那张照片，定定的看着照片中间的少年。

　　那记忆中的少年，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她去留学的前夕。
　　那天，天色阴沉，冷冷的风把离树的叶子吹得满地都是，她去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已经一年多了，生病加上严重的摔伤，一年多，他都没有离开过病床。
　　沈青玉还记得他那时的样子，白惨惨的病号服套在他瘦得脱了形的身体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人色，右额盘踞着一大块狰狞的伤痕，右腿吊着牵引，手背上贴着胶布，胶布也掩不了手背上一大块青紫，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她来了，他也毫无反应，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抽离了生命力，只剩下一具躯壳。
　　她坐在他床边，心疼不已，捧着他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如梗在喉般说不出来。
　　见他嘴唇发干，看到小桌上有杯子茶匙，想喂他喝几口水。
　　那时候，他才跟她说了话。
　　“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他的声音小小的，可是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见他决绝的侧过脸，只觉得心里如同被人剜走了一块肉。
　　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晃，快二十年了。
　　沈青玉将照片仔细的收进了抽屉，拿起了手机，划开屏幕，点开微信，那里有顾展华发来的信息。
　　——拜托何宇问了，他不想来。
　　再点开相册，是顾展霆在办公室工作的样子，认真工作的样子，跟小时候专注学习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这些年，虽然没有与他见面，但她还是通过各种方法收集他的照片，知晓他的情况。
　　尤其是微信使用发达的这几年，她经常能收到他的照片。
　　他的变化很大，蓄起了络腮胡，亦改变了发型，右边的额头常年被发丝所掩盖，那个青春少年已然变成了成熟的男人。
　　照片里的人，还是那么爱笑，还是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只是那份笑容像蒙着一层冰霜。

　　很多年前，那个坐着轮椅的小小少年，轻轻叩响她家的门。
　　用稚嫩的声音唤着，“青玉，上学去罗。”
　　“青玉，再不走要迟到了。”
　　“青玉，记得带水壶。”
　　“青玉，哥哥不耐烦等我们已经走了，你要负责推我上坡阿。”
　　“青玉，青玉…”
　　那清脆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的化作一声凄厉的叫喊：“青玉！！”
　　顾展霆猛然醒来，刚刚想着休息十分钟，竟然睡着了，对面何宇办公室有打电话的声音传来，竟也没耽误他昏睡过去，他揉揉隐隐做痛的额角，推轮椅到窗前。
　　楼下新到了一批货，大家正热火朝天的往仓库搬运。
　　文钦虽然脚踝疼痛，却不想让大家觉得她娇气，硬扛着跟大伙一块干活，放下一箱货再出来时，脚踝一阵剧痛，让她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住，她蹲下来摸了摸脚踝，果然已经肿了。
　　她咬咬牙，站起来，坡着脚步继续搬运着。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脚踝肿得更大了，她揉了揉、又揉了揉，感觉没什么用，晚上回去得把红花油找出来揉才有效果。
　　正揉着，顾展霆的轮椅静静滑到她的桌边。
　　“小文，怎么了？”
　　迎着顾展霆的目光，文钦本想说昨晚扭了，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改口说：“没事啊。”
　　“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文钦一本正经的坐好，看着电脑屏幕，做出一副查无此事的样子。
　　顾展霆的轮椅离她更近了些，他皱着眉头：“欺负我们老人家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
　　“什么呀？”文钦继续装查无此事。
　　“脚！给我看看！”
　　顾展霆说着已经弯腰动手打算扯她的裤腿了。
　　文钦嘴巴还在装，人一躲，脚一用力，疼得差点没哭出来。
　　欧小蕊见状走过来，蹲下去查看了一下，“文钦，你脚踝都肿得这么大了，刚刚还跟我们一起搬货，你怎么不说呀。”
　　“不过就是扭了一下，回去用红花油揉揉就没事了。”
　　“什么时候扭的？”顾展霆问，文钦咬着唇没回答。
　　欧小蕊说：“上午到刚才，都没见你有什么状况，倒是你浇水的时候，好像‘练舞’来着是吧？顾总还说你来着。”
　　顾展霆点点头，说：“那就是昨晚扭的。”
　　“顾总，我没有……”
　　“不管怎么样，去医院看看吧。”顾展霆对欧小蕊说：“让小文先下班吧，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顾总，真不用，就是扭了一下，没多大事……”文钦的内心都快崩溃了，昨天去医院，今天又去医院，这两天跟八字医院犯冲吗？
　　顾展霆咳了两声，“你就当陪我去可以吧？老人家有点咳嗽想去看病，需要雷锋推轮椅。”
　　文钦无话可说了，彻底傻眼，这都可以？

　　直到坐上顾展霆的车，她才知道他没有夸大，一路上，顾展霆断断续续的咳着，文钦听着都揪心。
　　“顾总，昨天你还好好的呢，怎么今天就咳成这样了？”她怯怯的问。
　　顾展霆撇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说：“老人家阿，三病两痛太正常了，对了，以后别叫顾总，叫叔叔。”
　　文钦心里暗暗吐槽，不占她便宜他可能不舒服。
　　虽然吐槽，可是看到顾展霆把自己弄到轮椅上时那个费劲的样子，文钦心里堵堵的。
　　“还看着？帮忙推啊。”
　　文钦赶紧上去抓住他轮椅的把手，其实借着把手，文钦发现反而可以减轻右脚的负重。
　　还是昨天豆豆看病的那家私人医院，文钦竟油然而生几分熟悉的感觉，毕竟是两天来过两次的地方了。
　　“叔叔，你挂什么科？”
　　“别管我了，你先拿这个卡去挂个骨科。”顾展霆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卡。
　　文钦接过卡一看，好家伙，看病都有VIP卡，拿着VIP卡看病，她还是头一回呢。
　　顾展霆没有帮文钦排队，只是在一旁默默等着，文钦瘸着腿，去VIP窗口时，柜台人员刷了卡，都没跟她提收费，就直接把病历本和挂号单递给她了。
　　“不用钱吗？”
　　“这是储值卡，已经刷了，不用交现金。”
　　仗着VIP卡，文钦看医生被护士排到头一个，照X光也没等，一路绿灯通行。
　　顾展霆一路无言的陪着他，时不时咳两下，偶尔用手揉揉太阳穴。
　　最后医生诊断：软组织扭伤，骨头未伤，回家修养三天，按时敷药，注意抬高利于消肿。
　　顾展霆像松了口气似的陪着她出来，交代她先在门口候诊区休息一下。
　　文钦看他精神不似刚刚那么好，面色透着青白，正准备问他，昨天那个陈主任已经匆匆赶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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