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今天死了没》木姨

38、前因后果

　　在小狐丸的事情上，满月其实是提前觉醒了自己。
　　记忆在和小狐丸在一起的第十年恢复，自然而然的回忆起过往。
　　自然而然的记起了更多的人。

　　不过不应该的。
　　不应该这么快才对。
　　脱离躯体的凤凰火焰在虚无之中交织着，询问自己的半身。
　　【凤，怎么了？】
　　尽管身为幽冥使者的半身像是撒娇一样也为自己取了个人世名字，满月却更喜欢叫他的本来名字。
　　半身的火焰很快回应了。
　　【好久没回地狱……之前种下的火焰快要熄灭了……要回去一段时间……】

　　道理满月都懂。
　　不过……
　　【为什么你不脱离我的意识，自己追求自己要做的事情？】
　　【……】
　　【？】
　　【你是我的半身。】沙哑的男声在火焰中传递。【你想要抛弃我？】
　　【并不是。】因为脱离躯壳的原因，满月的能力恢复了最强悍的时期，声音也如同陈酿的好酒醉人微哑，很容易让人上头的味道。【这几世我发现了，你一直都在陪着我。你隐瞒了我什么？】
　　男声却没有响起。

　　终于。
　　虚无中交织的火焰猛然晃动！

　　在幽幽的紫色燃起之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拨开了火焰，露出了身量修长的黑发人形。
　　“你很累了，满月。”
　　喑哑的，恍若情人呢喃之声的声音自男人口中倾泻出，语气称得上是温柔。
　　“……睡吧。”

　　被强行压制的赤色火焰慢慢的安静下去。
　　宛若沉睡一般。

　　为自己取名“天狗”的凤凰火回到了阴界。
　　在去那位冥界之主阎魔大人复职之时，便看见远远的有人型守在黄泉边上，似在等待谁。
　　乘着火焰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彼岸花。
　　“彼岸花？”
　　五官精致的妖怪扭过头，她乘坐在巨大的花海上手中握了枝彼岸花瓣，听到同僚的声音微微一笑。
　　是个看起来十分漂亮女性大妖。
　　“凤凰火大人啊。”彼岸花将手中的花瓣洒在花海里，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耳畔的彼岸花，“好久不见了。您解决完人间的事情了？”
　　黑发的男人矜持的打了个招呼，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您在这里做什么？”
　　“啊这个啊。”彼岸花笑道，“黄泉暂时由妾身掌管。凤凰火大人要去见阎魔吗？那快去吧。”

　　踏入阎魔殿，天狗便见自己的上司阎魔大人懒洋洋打盹的模样。
　　“回来了？”虽然闭着眼睛，这极为成熟而有魅力的女性招了招手，示意凤凰火离自己近些。“不太顺利？”
　　天狗叹了口气，紫色的眸子垂下：“您用阎魔之目都可以看见，为何还要询问我呢？”

　　阎魔睁开了眼睛。
　　她的长发尽数盘起，额间长着暗红的魔角，面容雍容大气，看起来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场，她摇了摇头，嗓音也是十分的雍容和端庄：“阎魔之目是用来预言的。天狗。”
　　她自然而然的叫出凤火人间的名字，似乎回忆似的慢悠悠的说道：“曾经有一位小姑娘是告诉我，命运是参不透的。”
　　“的确，孤看到了你们身为凤凰火的那个预言。”
　　“但是啊，天狗，即使预言凤凰火会熄灭，汝也会认命吗？”

　　黑发紫眸的男人侧立在一侧，过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当然不。”

　　“那就是了。”阎魔将掌管引路人的令牌送到凤凰火的怀里，一贯大气的脸上竟然隐隐透着微笑，“那汝按照汝想做的去做吧。”
　　“当然现在，汝需要把本职工作做好。”

　　紫色唐衫的男人收好令牌。
　　垂眸应到。
　　“是。”

　　凤凰火并不是不死的。
　　这句话也不够准确。
　　应该是，满月是会熄灭的。
　　这是自从天狗自凤凰火的意识里出现的时候，就明白的。
　　凤火天狗是凤凰火的绝望。
　　是绝望后的灰烬之火。
　　如果徘徊在岁月之中火焰“追逐”的凤凰触手可得，那身为绝望的天狗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但天狗出现了。
　　他是地上的火焰在盲目又决然的追逐过后的自我认知。
　　是清醒的绝望。

　　追不到的。
　　永远也不可能追上呢。
　　但是，那是信仰。
　　那是恩赐。
　　那是……不甘。

　　总有一日，凤凰火会被心中那越发庞大的绝望笼罩，无力而可悲的承认一切。
　　凤凰是不会再回来的。
　　从头到尾，都是凤凰的火焰在自我追逐，自我感动的过程罢了。
　　直到最后的执念燃烧殆尽。
　　在灰烬下吸收绝望而成长的紫色火焰会取代一切。
　　被冥界收留。

　　但紫色的火焰拒绝这一切。
　　他是凤凰火觉醒的另一个自己，却也是凤凰火本身。
　　代表“执念”，“追逐”的凤凰火消失，和自己杀死凤凰火有什么区别。
　　那样美丽的火焰，骄傲地火焰，孤独的火焰。
　　都是另一个自己。
　　自己杀死自己，太过残忍，太过卑微。
　　也太过悲哀。

　　凤凰火是骄傲的妖怪，亦是贪婪的神明。

　　天狗拒绝着一切。
　　他深知自己在冥界待久了会力量变得倾斜，一点点抢夺属于另一个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拒绝回到冥界。
　　他深知凤凰火有一天会完完全全的绝望成为他的养料，所以在半身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哄骗对方来到人世。
　　用“激烈的情感”为诱饵，诱惑除了执念和绝望，从来没有被倾注过其他情感的半身。
　　以此麻痹人界的红色之火在孤独中的绝望。

　　情感是消耗品。
　　需要不停注入新鲜血液才行。

　　天狗无需理会那些提供消耗品的容器。
　　他只需要看着半身就好。
　　哄骗着半身放下曾死死不忘的记忆，掩盖起曾疯狂的那一部分，转移不曾放下的执念。
　　天狗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他低估了自己。
　　低估了半身。

　　现在，他需要让半身安静的沉睡下去，让她暂时不要因为暴怒而做出什么事情。

　　这一沉睡，又是几百年。
　　而天狗在阴界也呆了几百年。

　　直到凤凰火属于凰火的那部分意识脱离了焰火本身，第一次，完完整整的以凰火的那部分来到了地面。
　　她完完全全的把自己变成一个人类，降生在江户时代的一位贵族家中。
　　体验到了作为一位人类女性最为普通的生活。

　　这一世，她唤做月姬。

　　月姬生的极为的好看。
　　她的母亲也是一位相貌极美的美人。月姬出生时，正好赶上出云的神社庙会，她的母亲为了给腹中的孩子祈求平安，便带着家丁侍女去神社祈福。
　　结果当晚，月姬便出生了。
　　“巫女大人，我的女儿天生一对金色眼睛……”第二天生产刚完毕的女性抱着小小的婴儿，问前来探望的第一巫女。
　　女人和自己的贵族丈夫都是黑眸，女儿的金眸就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而那位传说灵力极为强大的美丽的巫女大人却温柔的将婴儿抱在怀里。
　　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婴儿的眼睛。
　　“这是恩赐哦，夫人。”

　　这是神明赐给的礼物。
　　重新将自己的女儿抱回到怀里，贵妇人看到那似鸢尾般美丽的巫女大人举起自己的法杖，莹莹的灵力之后，隐隐有孔雀的啼鸣——
　　她为女婴赐下了祝福的术法。

　　“以比丘尼之名，赐予这孩子一世的安宁。
　　这孩子与我有缘，便唤她为月姬吧。
　　好好养育她吧，让她长大。”

　　女婴被母亲抱在怀里睡得香甜。

　　不过几年，月姬便六岁了。
　　而贵族的本家却因为变故而没落下来。
　　而德川家公子却在本家看到了小小的“辉夜姬”。
　　不过几岁的贵女，穿着有些破旧的贵族服饰，站在樱花树下，安静的抬头看着樱花。
　　似乎感觉到有人，女童转过头来。
　　顿时，少年贵公子只记住了一双含着沉静月光的金色眼睛。

　　那是，年幼的“辉夜姬”。

　　德川少将军将贵女带回了本家，交给了上层的教养女宫教养。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代表什么。
　　也有觉得地位不够的，不过在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之时，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月姬后来的年岁，是在德川的府邸下长大。
　　原本稚嫩的容颜逐渐长开，露出那完全配得上金色神性眼睛的五官。精致到艳丽，一颦一笑之间皆是风景。
　　贵女月姬美得动人。
　　少女一贯安静，在无人之时便喜爱坐在庭院的水塘之中。脱了鞋袜坐在一侧玩水。
　　除此之外，这位贵女也没有更加大胆的做法了。

　　她被教养的很好。
　　因为已经是大名的将军不爱未婚妻出门，便随了大名的愿望，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至此知道当代“辉夜姬”容颜的少之又少。
　　月姬说话一贯温和，看人的时候也礼貌的看着别人的眼睛——虽然没有人可以直视那双金色的眸子。
　　但是，贴身的侍女却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
　　这位殿下，其实对他们是没他们自以为那么温柔的。
　　这种感觉来的微妙，又不多，很容易被人忽略。

　　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你时，又有多少人能够看透温和表层下的漠不关心呢。

　　所有人只看到了流于表层的温柔。

　　包括月姬的未婚夫——德川将军。

　　所以在那位“辉夜姬”殿下在出嫁那日，一把火烧了整个婚礼殿堂时，所有人都是惊愕的。
　　“抱歉。”
　　花嫁的新娘掀开头顶的棉帽，露出那张因为画了妆容而更加倾城的模样，一向温和的金眸依然含着笑意，仿佛将未婚夫的脸面啪啪啪打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妾身有些厌倦了。”
　　花嫁的少女说完，那双金色的眸子垂下来看向地上的男人:“将军殿下，今天的婚礼可能完成不了了。”
　　“真是抱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