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ty迷雾]重来》林夕杰

6、Chapter·6

　　姜太昱一路狂奔，原本以为经过一整晚的沉淀，他已经能冷静地面对这件事了，然而跟他设想的不同，得到答案的那一秒，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澎湃的情绪，和想要立刻见到高慧兰的心情。
　　冬日里难得的阳光竟也像迎合着他的心情一般，灿烂地洒在身上，哪怕奔跑间刮来的冷风也像春风拂面般温柔。
　　耳边恍惚能听见街边小店里放着美妙的音乐，姜太昱试图让自己冷静，却还是止不住上浮的嘴角。
　　在看到高慧兰的背影的那一秒，姜太昱扑通作响的心脏跳动地越发激烈。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唤出她的名字，却猛然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冷待。
　　不管的在高中时生疏而客气的样子，还是那天拒绝他时毫不留情的冷漠，甚至是她从未露出过分毫的，自己也是重生而来的真相。
　　姜太昱的头脑变得异常的冷静，刚刚的狂喜仿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不远处的高慧兰微微侧对着他，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的男生的话，然后低声地说着什么。
　　他怎么会忽略，怎么会一点也未曾发现？
　　或许并不只是因为他从不敢那样去想，更是因为，慧兰从来都不曾想要同他相认。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冰冷，方才还洒落在他身上的阳光一下子被云朵遮挡，寒风重新变得刺骨，而甜蜜的音乐结束，变成了一首悲伤的奏鸣曲。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姜太昱迟疑着，最终叫出口的，并不是那句熟悉的：“慧兰。”
　　而换成了试探甚至故意的……
　　“高主播。”
　　请原谅他卑劣的手段，但哪怕是费尽心机，也不希望就这样被推远，不希望连真实地面对彼此也无法做到。
　　连呼吸也被屏住，周身的一切声响都被按下了消音键，仿佛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姜太昱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无比心酸地看着高慧兰几乎下意识地、十分自然地回过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她的神情是他非常熟悉的，属于“高慧兰”的表情。
　　冷淡、强势、运筹在握。
　　然后下一秒，肉眼可见的，她的神情显出一丝怔愣，目光对上了他悲伤的眼神，那怔愣很快褪去，又恢复了她一贯的从容和镇定。
　　她仿佛刚刚只是一个单纯的回头而已，并不是因为听见了那个熟悉的称呼而有的，下意识的行为。
　　她转回头，继续跟那个男生说着什么。
　　姜太昱站在原地，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如果她依然否认怎么办？如果她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绝不会再跟他有什么关系了，他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努力、坚持、等待的东西，一夜之间才发现或许真的永远也不会属于他了。
　　姜太昱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从裸露在外的手指，到与指尖相连的心脏，冬日的寒风几乎要将他冻伤。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不安地看着高慧兰。
　　高慧兰对面的男生朝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了。
　　高慧兰却并没有跟着一起走开，她垂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过头来，看向了姜太昱。
　　她慢慢地转过身，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姜太昱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期待，还是恐慌。
　　是会听见她承认，还是会得到一个否认的答案。
　　这一切纷繁的念头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然而等到高慧兰站在他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这些念头又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满眼都只能看见她平静的脸，她分明一直都是她，他却这么久了，都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高慧兰的目光上移，毫不胆怯地直视着他的目光，唇角微微扯了扯，露出一点不知是嘲笑还是讽刺的笑意。
　　“没错，是我。”
　　她几乎是毫不在意地、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没有多余的辩解，也没有多余的肯定。
　　“慧兰。”
　　姜太昱颤抖着叫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他抬手想要去触碰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却被高慧兰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抱歉，希望不要用这么亲密的称呼来叫我，毕竟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高慧兰冷淡地陈述着，语气里没有丝毫起伏。
　　姜太昱仿佛被戳痛死穴一般，面上是难掩的绝望。
　　“慧兰，我……”
　　“姜太昱，闭嘴吧，死亡已经让我们分离了，记得吗？你自杀了。”
　　高慧兰一针见血地说着，姜太昱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和嘴角无法克制地冷笑。
　　“……对不起。”
　　姜太昱懊悔地低下了头，那或许是一时冲动的闭眼和加速，他没有想过慧兰怎么办，如果连他也死了，慧兰独自一人……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高慧兰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动容，她只是淡淡地陈述着，如同背诵着什么教科书一般，不带丝毫情绪：“是在你死后病发而亡的公公，和终日以泪洗面无法接受的婆婆。”
　　高慧兰看着姜太昱猛地抬起头，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如果你真的想要道歉的话，去找他们吧。至于我，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才对。我们之间，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慧兰！”姜太昱万万没想要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这甚至比她的怨恨更让他难以接受：“不，不是的！”
　　“姜太昱，放手吧，这辈子……不要再跟我纠缠了。去当你的检察官，然后成为大法官，娶一个你家人认可的女孩，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就这样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高慧兰的音调难得地温柔，她描述着那一切，似乎眼前能出现那样的画面，那画面让她微微浮起嘴角，笑容显得轻松而温暖。
　　“我不能，慧兰！我不能失去你！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姜太昱冲动地上前一步，将高慧兰揽进了怀中，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松一点，她就会这样消失在他的眼前。
　　高慧兰却只是缓慢却坚持地试图将他推开，她用力不大，也并非挣扎不休，她只是抗拒着他的拥抱，想要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姜太昱，你明明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再信任彼此了，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
　　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仿若叹息般的音调显得过于柔和，姜太昱忍不住回忆起被高慧兰得知一切真相的那一天。
　　那种将会失去一切的恐惧再度袭来，他用力地抱紧高慧兰，丝毫不愿意松开她。
　　“不，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哪怕我再打掉一个孩子吗？”高慧兰淡淡地说着，那个孩子是他们之间永远的禁忌，无法触碰的伤口。
　　每一次以为这个伤口已经痊愈，但再撕开来却发现下面还是累累的疤痕。
　　“我不会让你有面对这样两难抉择的机会，慧兰，你明明也舍不得那个孩子。”
　　高慧兰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心绪的起伏而波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而冷淡。
　　“不，我不会。”
　　高慧兰再一次试图推开姜太昱，她用了很大地力气，似乎发觉了她的不悦，姜太昱只能无可奈何地，慢慢地松开了手。
　　“不要这样，慧兰，我知道你也难过。”
　　高慧兰静静地抬头看着他，神情是仿佛若无其事的平淡。
　　“别这样，姜太昱，我已经把你放下了，所以你也放下我吧。”
　　姜太昱怔怔地看着高慧兰，突然意识到她或许说的是真的，对于曾经的十年，对于十九年以后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只是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了。
　　她不再纠结不再回望，她只想看向前方，那个不会有他的前方。
　　“你会过得很好，对吗？”姜太昱轻轻地开口，仿佛这是一个梦，而他在问着他从不曾想过的问题。
　　没有我的未来里，你会过得很好，对吗？
　　“嗯。”
　　高慧兰的声音很轻，却像彻底打破幻想的最后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姜太昱微微闭上眼，强逼着自己不要再失控，他已经失去她了，认识到这一点让他连呼吸都无法维持。
　　他感觉心脏的刺痛蔓延到了掌心，然后遍布满全身，他站在那里，突然感觉到什么冰冷的东西吻上了他的眼角。
　　天空开始飘雪了。
　　雪花在他的眼角融化，像一滴落下的泪花。
　　“我知道了，慧兰，最后一次，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高慧兰沉默地看着他，这沉默太久，久到姜太昱以为这最后的，微薄的请求也会被拒绝。
　　高慧兰终于慢慢地、轻轻地伸手抱住了他。
　　“就这样吧，姜太昱，不要再来见我了。”
　　高慧兰的声音近乎耳语，带着她温暖的气息，却灼痛了他的心。
　　她毫不犹豫地松开他，转过身，没有道别，也再没有回头。
　　姜太昱看着她的背影，他能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滚落，或许是冷酷的雪花融化的水滴，又或者，是他冻结成冰的心。

作者有话说

　　明明我想的是写治愈梗的呢？为什么变成了虐，男主好可怜，但是一点都不同情他~我跟女主一样，又爱他又恨他，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