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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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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找到他。
第二,杀了他。
却从未了解他。
在那个世界里,谢无衣一直是独来独往,不说扶虞,其他所有人,也从未与之深交,谁有了解那个人呢?
他一直是修真界最神秘的存在。
他的神秘并不是指修为和行踪,而是指谢无衣这个人,让人看不懂。
勉强让自己入睡后,这个睡眠却并不安稳。
在梦中,扶虞看到了一片雪原。
很熟悉的雪原。
他去过的地方。
在那里,他杀了那个人。
扶虞等了一会儿,便见那里果然出现了第二个人。
红衣烈烈,银色的半月面具璀璨光华,独特的造型带来的后果便是,只一眼,便能认出他是谁。
两人像一场哑剧,没有谁说话,梦里的他只有杀死对方的念头。
可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扶虞却看见了许多以往从未注意到……或者说,从未想过去关注的东西。
他看清了对方的眼神。
怎么说呢。
很简单明了。
简单到任谁去看都能清晰地体会到其中的意思。
讥诮和释然。
终于来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好好一个梦,生生将扶虞给惊醒了。
更要命的是,即便醒了,梦里那双眼睛里的眼神依旧挥之不去,深深刻在他脑海里,想忘都忘不了。
原来修士记忆力太好也不是那么好啊……
他苦笑地想。
无奈之下,他干脆起身去外面练剑。
不知过了多久,天蒙蒙亮的时候,村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有人出门了。
他看向那人,是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的小儿子也是死了,大儿子好几年前就意外摔没了,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守寡的大儿媳,婆媳俩相依为命。
“仙人上午好。”老太太对修士很是尊崇。
她也不像是别人那样无厘头地盲目崇拜,看眼神,看不出太多愚昧,相反,一举一动似乎还很睿智。
扶虞倒是没太在意这个。
“早好,你儿媳呢?”
老太太理了理鬓发,“没什么事儿,她晚点醒也好,不像我老太婆,年纪大了,觉少。”
这态度,谁若是她儿媳,必然很幸运。
扶虞面无表情地让开了路,让对方提着篮子离开了。
天大亮,村里的人也起来活动。
扶虞做了几个纸人,在上面附着了自己的一点神识,让它们分别去跟几个人。
村长一早吃完饭又来问他,今日要做什么。
扶虞道:“别让人离开就行了。”
村长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转眼又到了夜里,扶虞让贺思瑜和村长带人去了坟地。
而他自己和谢无衣则去了早晨那位老太太家里。
院子里看不见老太太的身影,都用不到神识,扶虞就知道老太太不在家。
可他还是进了院子。
因为他不是为老太太来的。
一名貌美夫人出了房门,见是他们,笑盈盈地端上茶壶倒茶,“二位仙人是来找奴家婆婆的吗?婆婆早晨出门,至今还未归家。”
“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奴家不知。”妇人行了个礼,见男女有别,便想进屋。
“姑娘留下便可。”扶虞喊道。
“仙人有何吩咐?”妇人笑着问。
“吩咐道没有,只是我怀疑有妖用秘术掩盖了妖气,要重新挖出尸体检验一番,如今已让人去挖项虎的墓,特来告知姑娘一声。”扶虞平静道。
妇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伸手理了理鬓发,掩饰自己的情绪道:“仙人何必用话试探奴家,奴家承认了又如何?”
“是的,奴家一直都是知情人,他们怎么死的,奴家都知道。”妇人笑着道。
而此时,她的笑容落在人眼里,却少了妩媚,而多了几分可怖。
扶虞倒也不意外。
对方比他想象中的干脆。
不过想想也是。
为什么不干脆呢?
都不是她做的。
“我小叔子与项玉兰有一腿,不过也就是露水夫妻,算不得什么情意,”
她口中的小叔子和项玉兰分别是死的那个读书人和女人。
那个女人与妇人一样,都是寡妇。
可惜对方没妇人好运,有对她这么好的家人。
项玉兰嫁过去不到一年,丈夫就病死了,家里人嫌她晦气,就把她赶出去了。
婆家娘家都不能回,无奈之下只能独立门户。
可她一个小女人,能做什么活计?
又独来独往的。
一来二去,就成了村里的二流子们的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再后来,项玉兰就生了个父不详的找野种。
小野种是个男孩儿,项玉兰有了依靠,也想从良过安生日子。
正巧与放学回家的项文星有了交集,一个有心勾引,另一个不拒绝,没过多久,两人就打得火热。
被蛊惑的项文星还想把项玉兰接进门。
娶妻不成,收个妾却无妨。
“我婆婆哪能让一个□□败坏叔叔的名声,坚决不同意,整日还对那母子俩使绊子,然后啊,就一不小心弄死了。”
妇人语气漫不经心。
并不将此放在眼里。
扶虞也并不在意,静静听她编故事,好似听得很是认真。
而谢无衣却无聊地昏昏欲睡。
这故事太没吸引力了。
看过无数话本的谢无衣表示,不感兴趣。
妇人见了,笑了笑道:“仙人不信吗?”
扶虞:“信,所以呢,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妇人对他眨眼笑,“奴家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能力去做什么呢?仙人真是太高看奴家了,不过,奴家很荣幸呢!”
“你信吗?”扶虞反过来问她。
“自是不信啊。”妇人毫不犹豫道。
“你看奴像吗?”她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扶虞,眸中尽是妩媚动人,一不小心,便能将人的魂魄给勾去。
扶虞淡淡回看过去,“不用看我,对我无用。”
妇人唇角稍稍滞了滞,倒也没泄气,继而看向了谢无衣,“小仙人,你呢?”
谢无衣打了个哈欠,“姑娘,你看我也没用啊,师叔才是大佬,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妇人这回嘴角是真抽了。
“他们真的在挖坟,你不想去看看吗?”
“看什么。”妇人笑容收敛,“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是不好看……”扶虞淡淡道,“还是不敢看。”
妇人笑容僵硬,“你又知道了。”
“你知道,如果我愿意,我大可以直接说出事情始末,来找你,不过是希望你能自己来。”
妇人眸光讥诮,“奴家需要说什么吗?”
“致使项玉兰的儿子哮喘而死的蒲公英是我婆婆采的,眼睁睁看着他哮喘而死的也是她,一气之下发疯杀了项文星的是项玉兰,项玉兰是自杀的,处理尸体的是老太太,恰好碰到这一幕的傻老头也是老太太处理的。”
“这一切,与奴家有半分相干?仙人总不能觉得,我与她是婆媳,就是她的同伙吧?”话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似乎在嘲笑他的傻。
“你很会钻空子抓规则漏洞。”扶虞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可无论如何,害人还是害人。”
妇人面露嘲讽,“这可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了,身为修行者,竟还拿规则说事?你们杀的人还少吗?我可是一个人都没动,无论如何,也比你们干净得多吧?”
扶虞微微一怔。
倒是不知如何反驳。
确实,在修真界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死的人还算少吗?
就连他自己,不也不在意杀人吗?
“你还没杀过人。”他听见自己说。
所以还有救。
妇人想嘲讽,却听扶虞继续说,“你不亲自杀人,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如今我已经把路给你了。”
妇人漠不关心,“又有什么用呢?我求的又不是这些。”
她不杀人,不过是暂时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而已。
“所以你承认了?”
妇人:“……”
他娘的一时大意跳坑了!
“所以还是自首吧。”
妇人冷笑一声,“自首什么?向谁自首?这里的人,通通没有那个资格!”
“你不想还那猎户一个公道?”
妇人顿了顿,“公道有什么用?那只是给死人看的,活着的人才不会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吃得好不好,命长不长。”
“况且,仙人怕不是误会了,我与那猎户,并无关系。”
“情意没有,恩情尚在,我听闻他曾对你不错。”这是村长告诉他的。
就这么大个村子,谁家晚上多吃了几口肉都知道,根本没有秘密。
就算有,那也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除了自欺欺人,并无多大意义。
“呵,也仅仅是不错罢了。”妇人轻笑,转头看向他,“仙人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还来问奴家做什么,直接上报官府,岂不是更容易?”
“确实,这容易,不过我觉得那些人根本对你无可奈何。”扶虞平静道。
“混血就是混血,就算不够纯粹,对付寻常凡人也应该绰绰有余,你是不是……对你的能力有什么误解?”扶虞无奈道。
妇人这时才真正震惊了,“我……我以为……”
“以为看不出来?”
她讷讷点头。
“看不出来,可鼻子又不是摆设。”
谢无衣扭头看他这位师叔,深深觉得对方这是在耍帅,不然对一个半妖多嘴这么多做什么。
定是春天来了,猫都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