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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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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一个人站在门后。
高高瘦瘦,穿着件蓝色外套,脸色苍白。那该是个漂亮孩子,他想,这时有人过来邀酒,他转过身寒暄。
上流社会的酒会就像是一场盛大的舞台秀,女人们炫耀珠宝和华服,男人则炫耀女人。永远没有最美的姑娘,交际圈里从来不缺美人。
然而这就是交际圈,初尝起来像穿喉烈酒,日子长了就会知道,那不过就是杯勾兑了水的香槟。
同对方道歉说遇见旧识,才算抽身离开,再转身,那孩子早就不在那里。呵呵,这就是劣根性,看着了,一转眼又没了,反而加倍惦念。
总觉的通风不太好,又或者人太多,经过酒精的蒸腾头皮有些乍紧,摇摇头,抬脚走进露台。
深秋的天气,空气格外的好,从十五层往下看,街灯如流水。空气远比封闭的要好的多,精神也觉清明,只是味道有些不对,似乎是水果。水果?他扭头朝左右看,右边的露台上爬着一个男孩子,姿势诡异的像是马戏团里驯养的猴子。两只脚像麻绳一样缠住露台的栏杆,身体向后仰,嘴里还叼着半个橙子。
男孩子也看见他,伸手朝他摇了摇,笑。接着厅堂里的灯光看,是那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男孩子,他也一笑,扭过头。
那天他离开的很早,开车回家,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念头,是那个男孩子。他爬在露台上,露出一截洁白的腰肢,让他想起了某种沾着露水的植物,清新的就像天边的一朵云彩。
很多年后回想起,那时候在他眼前展现的孟无妨,当真是盛大又美好。
明明已经上了年纪,然而总是不肯承认自己已老。但须知,有些事情是从不需要特异的安排,不知不觉就已经走上了他本该有的轨道。当我开始回忆,那么我已变老。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在对不过。
今年春天,孟无妨因为肋膜积水住进了医院,连带着他也在医院附近的镇上租住了一间房子。前些年就已经从俄勒冈的乡下搬回了东海岸,交通方便一些,大城市的社保体系也相对健全。本来是打算两人一起在这里养老的,只是没想到,疾病来的如此快。
早上八点钟步行到医院,看着他吃早餐,然后同孟无妨去医院外边散步。散步之前一定要冲个澡,换上他带来的衣裳,他从不喜欢看见孟无妨在病房以外的地方穿病号服,只觉的那扎眼又丧气,因此总会把常备的衣服拿回去。
午饭时间多半时会回去,用过午餐,周震在病房里看书,孟无妨早就遛到隔壁打牌去了。晚餐请钟点工送到病房,十点半钟离开医院。
上个周六他陪孟无妨做物理治疗,也就是吸水处理,长长的一根管子从他的鼻子里伸进去,他看见孟无妨皱了一下眉头。
他在一旁站着,没说话,只是背着孟无妨扭过头,抬手擦了下眼睛。
那天下午孟无妨没去打牌,在病房里打消炎点滴,他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一个小时翻了七页,也罢,他想,索性不看。
孟无妨的病要尽量减少饮用水,大部分靠点滴维持,经常是口干舌燥,夜里也是没完没了的咳嗽。按照医生的嘱咐,应多吃一些含有水分和维生素的蔬果。
周震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用小刀把皮片掉。苹果切成小块,切下一块,就放在孟无妨的手里。隔一会儿,在切一块。
“怎么不肖了,我还没吃完。”
“嗯。”他低声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小心的把苹果皮片掉,“你慢些吃。”
孟无妨的手臂胳膊又肿起来了,今天才刚刚做过吸水而已。他不敢露出痛苦的情绪,也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他害怕孟无妨会难过。
“你又怎么啦。”咬着苹果快的男人说,“医生都说我的病死不了,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我知道。”
“你怎么这个样子。我还活的好好的,那要是……”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注意到对方完全惨变的脸色,赶紧就住口不再说。
幸而对方并没有吱声,只是低下头继续切苹果。
孟无妨转过头,动动脖子,心里犹豫着该不该换个话题。男人却突然出声,脖子低垂着,声调低沉压抑,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孟无妨。”
“嗯。怎么。”
“别死在我前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男人不理会他,顿了一下之后,继续刚才的话,“要是可以,我想死在俄勒冈的乡下,死在那栋老房子里。”
把苹果块放在孟无妨摊开的掌心里,停了一下,手心盖在他的手腕上,“到那时,你不要待在我跟前,只要在那房子里。”
“别让我看见你,要不我会舍不的。”
(这一篇是献给廷杖的~~他好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