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深海壁垒] ...
-
“保持安静,就这样继续前进。”
潜艇在充满海水的建筑中安静穿行。所有人都通过屏幕或舷窗观察着外面的状况。深海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因此每个人都凝神屏息,希望从这些时不时有奇诡水族穿行的地方中找到敌人的踪迹。毫无征兆地,海中突然响起满是警示意味的歌声。与此同时,独角鲸的身影从黢黑的海水中现身,像一只白色的幽灵掠过潜艇一侧的舷窗,迅速消失在前方的邃暗中。
“看来我们找对了。很好,有它在这里,那艘船是不会出航的。”医生压下眉睫,眸底划过一丝锋锐的光,“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无需再顾虑,全速前进。”
巨大的废墟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充满海水,而令人称奇的是当潜艇追着讯号抵达两层交界处时,竟“哗啦”一声分开海水,进入充满空气的上层。尽管这地方看上去年久失修,上方半圆形的穹顶也依然十分牢靠,储有充足的空气。
那只独角鲸发出了预警信号,潜艇甫一露面便进入敌人的包围圈。数十名海贼在一名红色短发的男人带领下守住四周的一切方位。
罗站在甲板上,环视一周便大致掌握了敌人的情况。显然这群人都属于那个海贼团,从他们裸露的皮肤上能看到海贼团的刺青——被十字狠狠贯穿的骷髅标记。令人有些在意的是这些人看起来都实力了得,这并不影响罗对自己的伙伴拥有的信心。医生扛着暗紫色的妖刀淡淡开口。“其他人负责将船看好,我和黑足屋去找人。我可不希望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船。”
“是,船长!”
“嘻嘻嘻,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请随意吧。不过,我们得和新来的伙伴好好玩一场,相信再过不久就会并肩作战了吧,嗯?”红发的男人笑吟吟地抽出自己的剑,挑着眉梢,目光在船员身上不住逡巡,“喂弟兄们,我们不妨来猜猜……是哪一个?”
“ROOM!”不理会敌人的自说自话,医生将他留给其他人解决,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带黑足屋尽快找到罪魁祸首。
金发男人眼前一晃,重新看清四周的时候已经站在另一个房间。不得不说,特拉法尔加罗的能力真是便利得令人咋舌。他是怎么做到的山治根本不关心,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前方。那个自己咬牙切齿诅咒了许久的混账敌人,此刻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自己眼前。
黑发男人因为突然出现的两人而略一怔愣,下一刻迅速伸手拦下了房间中的另一个男人。那人身材出奇的高大,皮肤天生雪白,颈肩上的腮与掌指间的蹼膜都证明他是鱼人。
“慢着,葛罗德。”男人露出一脸阴沉的笑容,“我想让你去下面主持大局。没有普通的船能来到都博壁垒。在海里,比起我们的航海士艾德瑞,你才是行家。”
“是,寇特船长。”轻轻发出一个轻蔑的鼻音後,鱼人看也不看他们,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三个人,名叫寇特的男人笑容可掬地开口了。“特拉法尔加罗,”他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那蛇一般的腔调令人从心底生厌,“死亡外科医,红心海贼团的船长,原七武海,悬赏金四亿四千万贝利。我没有说错吧?”
“我来找你的目的,是要你解开施在黑足屋身上的能力。”
“阿阿,原来是有求于我阿,那么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金发男人咬着牙,尽管心中一万个愿意将那混账一脚踢成星星,但这样也无补于事。必须要那家伙解开能力才行。他烦躁地将嘴里的香烟几乎咬断。“妈的……”
“阿,”男人得意洋洋地对他摇了摇手指,“不管你是谁,作为被能力入侵的人,似乎都没有资格同我讲条件呢。寒冷和黑暗的滋味好受吗?当然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立刻加入我,成为我的伙伴,就可以彻底消除那种讨厌的感觉了,你说怎么样?”
“混账,你少做梦了!”额头青筋难以控制地跳起,山治在面临爆发的边缘感到罗的手探上自己肩膀,轻轻捏了一下,示意这里交给他。金发男人深吸一口气,不得已退後一步,将这场谈判交给医生。
“你最好知道我没有黑足屋那么好的耐性。”
“由你出面的话就更简单了。既然你想让他恢复原状,当然可以阿?送给我你最得力的部下就好了。这叫一人抵一人,很公平吧?更何况我又没有真的要他们的命,你看我的那些部下在一起多么愉快自在?”男人得意地摊开双手叹息,“神明在上,我是不是太仁慈了?!”
金发男人感到一种非常迟钝而庞大的复杂感觉从心口不住扩散。也许有疼痛,也许有愤慨,也许是混杂着更多情绪的什么,膨胀再膨胀,直到充满整个胸膛。那个混账开出的价码居然是伙伴。不过他才不相信特拉法尔加罗会抛弃伙伴,那种宁可把其他人都送到佐乌,自己却和并不熟稔的同盟跑到德雷斯罗萨刀口舔血的家伙!那种为了保障桑尼号的安全,亲自留下截住多弗拉明戈还为了他们,不止一次宣称同盟已经结束的家伙!肯抛下自己的伙伴才有鬼!
山治从背後盯着那个戴着软绒帽的男人,看他站得笔直坚定的样子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他一点点挑起嘴角。换作是自己的话,也会是一样的答案,一样的做法。倒不如说,如果这家伙在这里真的退让,才会让自己瞧不起。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
“很遗憾,谈判破裂。我想,大概用它要更迅速点……”罗缓缓抽出鬼哭,刀锋摩擦着刃鞘的声音如同死神在耳际厮磨歌唱,他危险地放轻语调,“先提点你一句,寇特屋,别把我当普通海贼的好。”医生斜斜扬起嘴角,不假遮掩的邪戾刹那间在他周身环绕,这刻身为海贼的残忍嗜杀的本性简直要刺破空气,比手中的妖刀更早地刺穿对手的心脏。
“阿阿阿停,停手!”寇特突然慌张起来。直接和悬赏金四亿四千万贝利的海贼对峙让他说不出的胆战心惊。他不小心算错了一件事,才会安心让葛罗德离开房间。事实证明他不该犯这样轻率的错误。他曾以为那位海贼船长不会在乎自己的部下,至少千里迢迢追到深海壁垒说明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为重要。结果他却宁愿对自己刀刃相向也不肯放弃自己的船员。比起“交易”,这家伙根本就是为“夺取”而生的男人吧!更糟糕的是,自己的能力在“船长”身上是无法生效的,而另一个本来就中过自己的招数,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咬了咬牙,只能用那家伙的性命威胁了。
“你!你可不要轻举妄动阿!如果杀了我,永远也别想解开仇恨果实的能力!他会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中堕落挣扎,最後悲惨孤独地死去!”
医生好整以暇地低声笑起来,那双黯琥珀色的眸底却分明没有半点笑意,更显出海贼本色,冰冷无情。
“有谁说,要杀了你呢?”
“我,我可以给你们最後一个机会!”为什么只是普普通通的反问就能让自己骇到浑身颤抖心胆俱裂暂且不论,男人努力安顿好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看到两人都在等待下文,他猛地向後跳开反手在墙上一抹,墙壁深处机括的声音伴着水流声同时响起,“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这里全部的空气都会被放掉。但是!如果你们能从记忆宫殿中找出他的记忆珊瑚,就能恢复原状。有时间找我的麻烦,不如早点去宫殿里碰碰运气吧。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宫殿里有我存放的所有被夺取的记忆,不抓紧时间就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别想打我的主意,我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
只要这棘手的对手忙于翻找那地方成千上万的记忆,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逃走了。这座壁垒还可以再蓄满空气,何必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家伙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话音才落地,脸色苍白的男人就几乎夺路而逃。在这座深海壁垒中,海水倾泻流淌的声音清晰可辨。医生没有任何想要抓他的意思,那家伙说得对,自己和黑足屋都没有再多的时间浪费了。他迅速抬起手臂,淡蓝色的空间闪电般膨胀,没入黯色的墙壁後方。
“ROOM!”
+++++++++++++++++++++++++++++++++++
+++++++++++++++++++++++++++++++++++
罗和山治出现在一处宽绰恢弘的大厅,放眼望去这空间上下共分四层。这里就是寇特所说的记忆宫殿。即使无人指点也不会找错,因为在深海壁垒中,除了潜艇的所在地就只有这里到处都充满鲜活的气息。对,异常鲜活。就好像被那个人夺走的记忆全部都拥有自己的生命,倔强而异常真切地生存在这里。
他们脚下的地面绘着复杂的圆形纹饰,直径至少有三十米,四周有不少破损的地方,看起来应该是这幢建筑本来的装饰。而在大厅正中,也即两人前方不远的地方,静静矗立着一块刻着奇怪印记的方形巨石。这块巨石应该是和那个男人能力有关的东西,至少它并不像这建筑中的其他东西那样拥有沉重的历史感。无数细丝状的淡蓝光芒从巨石的缝隙中透出,越过空气,仿若叶片的脉络送进所有的空间。
记忆——两人此刻最关心的东西——就被关在无数枚手掌大小的精巧白珊瑚中。在这上上下下的四层空间中到处都堆满了这样的记忆珊瑚。医生顺手捡起最近的一枚,捏在指间端详。它生着半透明的外壳,一股浓白的雾气不断在精致的鹿角形枝杈中流动。
“可恶!”山治狠狠咬紧齿间的香烟。
如果说那个男人靠篡改别人的记忆来将他船船员据为己有,那么显然他已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了。在这座充满记忆的宫殿中,也许有上万上亿枚珊瑚!别说大海捞针一样怎样才能在半小时中找到关于自己的那些,就是这样看着它们也会感到无以言喻的悲切。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自己一样,还在被曾经的伙伴仇视着?
罗看着金发男人的神色,猛地收紧手掌。一声脆响,那枚珊瑚被他捏成了碎片。与此同时,一抹淡白的烟雾轻轻从两人眼前飘走。属于那个人的记忆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医生的头脑中,虽然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却仿佛通过很多人的眼睛看到了那个人的过去。
山治蓦然想起那些被莫利亚夺走的影子,它们从僵尸的身体中离开後也是这样如出一辙地安静离去。他想,是不是这样就意味着,某些人已经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伙伴?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料,那么……
“罗,”金发男人抬起海色的眸,平静地对上那双黯琥珀色的眼睛,“我要把这里全部毁掉。”
医生谨慎地盯着他。现在距离这个人离开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自己点了头,只要自己按照他的想法来做,草帽海贼团的所有人就会立刻记起这个男人的一切,下一秒就会将他永远带离。可自己别无选择。
“我可以帮你立刻完成这件事。不过,”医生故作轻松地扬起嘴角,“大概我们会马上陷入麻烦。要是这里充满海水,就要靠黑足屋你带我出去了。”
“那是自然,难道你觉得我会抛下你不管吗?”
“你会吗?ROOM!”蓝色空间迅速扩散到男人所能控制的一切范围,虽然靠近海水的部分需要倍加小心地避开,但在建筑内部他仍旧可以为所欲为。暗紫色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医生几次劈斩後,抬手由右侧挥向左侧。“TAKT。”
这一招曾将庞大的军舰与陨石狠狠撞在一起。现在则换成了被斩作数截的巨大建筑。盛载着无数记忆珊瑚的建筑残垣狠狠对撞,一切在眨眼间支离破碎。白色的记忆犹如雾气在晨光中消失那样离开视线。海水开始从出现裂痕的壁口推轧倾注,裂缝在冲击中不住扩大,脆弱的穹顶再也承受不住深海的可怖压力,在吱嘎声响中即将坍塌。
“我们得抓紧了。”说话间,罗几次挪动手指,趁自己还没有碰到海水,全力指挥着这密闭的建筑撞成粉碎的瓦砾。突然间心念一动,医生用一块正在下落的碎石在不计其数的鹿角珊瑚中换回其中一枚。他攥住那枚珊瑚,感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是属于那个金发男人的东西。在成千上万的记忆中,他找到了。
+++++++++++++++++++++++++++++++++++
+++++++++++++++++++++++++++++++++++
眼见整个建筑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每一处裂缝都开始涌进海水。这地方会在数息间被海水冲毁,所有的珊瑚都不能幸免,金发男人知道已经做得足够彻底,他拖住医生的手腕匆匆向外跑去。现在只有屈指可数的时间用来逃脱,只要稍稍慢上一线就可能会溺死在深海。幸好整幢建筑破碎的程度还算均力,倘若只有一处毁坏,过于集中的强大吸力引起的漩涡与急流会彻底困住他们,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快走!”
有海水的地方是用不了能力的,想和来时那样立刻返回潜艇是没可能的。他们只能尽快跑回去,但这也不可能了,海水漫过了膝盖,转瞬间就会抵达腰际。能力者已经举步维艰。
“可恶……”罗已经体会到浑身绵软无力的状态。
山治终日与能力者相处,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罗已经接近极限。他当机立断将医生的手臂搭上自己肩膀,带着他向外跑去。与其说是跑,不如说两个人都是在齐腰深的水中艰难跋涉。
“就在前面,向右。”医生指着前方的拐角,脚步虚浮,气息不稳。全身浸在海水里简直是身为能力者最没有余裕的一刻。但就算是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关头,有那个人在身边,自己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在意安危。
“吸一口气,闭住呼吸。”海水已经漫过了前方整条廊道,山治知道他们必须潜过去。没时间解释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只消一眼便知道特拉法尔加罗百分之百信任自己,金发男人带着他猛地扎入冰冷的海水。
残存的照明令海水中的光动荡不已,医生看到的山治是他完全不了解的另一副模样。那个人像是一尾鲜活漂亮的鱼,轻而易举便穿过所有的浪涌急流。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都是为破去幽黯而生,在眼前熠熠生辉。身处每秒都可能窒息而亡的液体间,罗依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山治身上。他恍然觉得那个金发的人就像神话中择人而噬的美丽海妖,即使没有歌声,光是看到他微挑的唇角,便会不加犹豫地甘心赴死。
前方就是停放潜艇的穹顶大厅了。好在这段距离并不太长,金发男人赶在肺中空气还没用尽前带着罗探出水面。厅中的水位也在不断上涨,明黄的潜艇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一直等着他们归来。看到两人现身的那刻,所有船员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先前走时还在对峙的敌人都不见了,此刻还留在原地的就只有红心海贼团的船员。
“那些家伙呢?”金发男人向四周望去。的确没了敌人就减去很多麻烦,至少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罗让所有人迅速回到船舱,他们必须在深海壁垒毁坏之前离开。佩金向他们解释。“原本那个船长亲自过来要开船,但几分钟後出现了很多白色的雾气,钻进那些人的身体。他们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开始和船长争吵起来,还差点把他丢在这里。两分钟前他们才离开。”
听到这样的描述,山治忽然感到心口一滞。他确定自己已经充分理解了这段话。那个混账家伙的船员自然都是他用仇恨果实的能力夺来的,白色的雾气就是被封进珊瑚中与当事者相关联的记忆。最令他忧心的是自己并没有和白雾有过任何接触,这就意味着……自己的记忆珊瑚并没有被毁去。它仍旧存在,安沉在不知何处,也许等这座壁垒倒塌就永远都没办法再找到。
彻骨的寒意伴着这样的念头出现,如尖利的钢针狠狠扎进左边的胸口,金发男人咬紧牙关叫苦不迭。早知如此,直接一脚将那混账踢进海里就万事大吉了!现在可没有後悔药吃,他只能将视线投向特拉法尔加罗。如果想要继续追那个混蛋,还要看罗的意思。视线中医生浑身湿透,帽沿发尖与脸颊上满是海水的痕迹却看不出丝毫狼狈。似乎是察觉到目光,那双黯琥珀色的眸子立刻投过来。山治在他的眼神中莫名安下心来。自己看明白了,那是在说“别担心”。
为什么那家伙总能这样胸有成竹?金发男人不再试图考虑这到底是几亿几千万悬赏金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只知道那些连自己也无法妥当处理的事情,特拉法尔加罗却近乎于无所不能。这个男人能做到这一切一方面是因为他有这样的实力,另一方面,山治骗不了自己地想,是因为他花了太多的心思在自己身上。
山治盯着一滴海水滑过医生的脸颊,悄然落下如同慢镜头。在周围所有不断变化的景色中,唯一不变的是那深如夜下琥珀的双眸定定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心脏被一种疯狂长出的东西紧紧缠牢,他无法挣脱。早就察觉到了,那是令自己认为“离开”是件越来越艰难的事情的唯一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