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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神和僵尸的过去与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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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依旧有未来吗？
如果忘记了过去，那此时此地的【 】究竟叫什么好呢？用和墓碑上一样的名字称呼就好了吗？
你是谁？
我又是谁？
遥远的雾城住有许多人和非人。对于死后感受，这个小城镇掌握着极大话语权。
城镇中心有一处极大的花园墓地，是人的归处，也是非人的宿处。夜晚，花园墓地永远被浓雾所包裹，仿佛是提醒生人勿入的警告。
一
◎水中忘月
水中藏着遗忘过去的月亮，那是死神的宝物。
“敦君，今天你也没有死呢。”太宰治收起巨大的镰刀，拖长了音叫着中岛敦的名字，例行骚扰。
中岛敦摊手，甩开巨大的衣袖，声音里泛起无奈的恹恹之意。“所以说，太宰先生，我是僵尸，已经死了……”
“不不不，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呢？你又抛下他了，之后连我也会被问责的啊。”
“噫？是呢，国木田君呢？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呦~”
“所以，今天是有什么事吗？太宰先生，先说好了，就算我是僵尸，也不能总是随意玩弄我的头，虽然可以接回去就是了。”
名为中岛敦的僵尸，今天依旧口头提醒了生性顽劣的死神太宰治。
虽然，总是没什么用。但好歹说了，便也是反抗过了。
话音未落，太宰治就猛得一扑，扯下中岛敦的头，一溜烟的跑没了，独独剩下少年的躯体呆立原地，目瞪口呆都做不到。
但显然，被抱走的头要气死了。中岛敦的头倒是目瞪口呆了，呼啸的风还刮扯过脸。还好僵尸不会流泪，否则再多的泪也表达不了此刻他的悲伤。啊，不对，僵尸会流泪的。他只是太久……忘记了……
啊啊，再怎么生气也死不了，我早就死了。中岛敦都懒得抱怨，瞥一眼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的太宰治，少年连每次的目的地都记得一清二楚了。
“敦君，敦君的头，呼呼呼要到了！”
“呵呵呵呵……又是那个林中湖，我就知道。太宰先生，你一点新意都没有呢。”
“不这样敦君一定不会过来的。”死神皱皱眉头，似乎觉得绝对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下一秒又轻松的笑起来，揉了揉中岛敦白色柔软的头发，回头张望少年的躯体有没有好好跟上来。
甚至开始抱怨了，太宰嘟起嘴埋怨着:“好慢呢，敦君的一半。”
“没办法啊，眼长在头上，我的身体又看不见。”中岛少年眼神死掉一样的提醒着。
冷色月光照着湖，融散进水里，揉开在太宰治的眼中。
月光啊——
月光，
如此的令人怀念。
无需怀念，
蜜糖琥珀的眼，
依旧盛满月光的少年。
踏月而来,
乘月而去，
抓不住，
捞不着。
虚幻的令人心慌，
如今这样也好，
也罢。
月光啊——
月光，
你被骗了，
你被囚禁了。
缠绕绷带的手掌轻触过中岛敦脸颊，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贪婪的眷恋。
死神太宰治捧起僵尸中岛敦少年的头，举到眼平视的地方。他贴近，再贴近，贴近少年的面颊，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
不再呼吸的死神吻上失去温度的僵尸。熟悉的，亲密的，交缠的，陌生的。唇碰着唇，舌勾着舌。想吞下你，想破坏你，想包裹你，想爱你，诡异战栗也神圣温柔。
中岛敦可没有手来推阻，只能任由太宰治为非作歹。不需要呼吸的吻，这个吻，似乎能进行到天荒地老，世界终结。
世界终结了——
太宰治侧身躲过一个飞踢，趁中岛敦的身体转过身进行下一次攻击之前，“嘿咻！安好了呦，敦君~”
头与躯体终于连接在一起了，中岛敦呆愣了一瞬，用于调整整体支配感。
看少年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呆滞神情，太宰治忍不住生出戏弄他的欲望来，因而俯身又是一个吻，只唇与唇的轻擦而过，浅尝辄止，离开时舌尖舔过少年的下唇。满脸沉醉，他说:“谢谢款待，敦君。”
“太宰先生，你要戏弄我到什么地步啊……”中岛敦别过脸，小声嘟哝着。
“敦君，当然是世界的终结，也绝不能阻止我继续爱你。”太宰治的甜言蜜语说得一向绝妙，又拙劣。他的言语总是虚假混杂真实，像他自己一样，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在庞大的洪流中清醒，在日升月落里迷失。
但……不重要了，生的悲哀已经结束了，该抛之脑后了。
现在，为死亡狂欢吧。
在林中湖畔，死神和僵尸席地而坐，像很多年以前一样。
“太宰先生，我不喜欢这里。湖水，总感觉很可怕，我们去其他地方好吗？”中岛敦望着湖水，神色带着不可名状的抗拒。
“天上和掌上又何足计较，此岸和彼岸是一样的浪潮。”死神先生让僵尸少年把手给他，敦迟疑了下，还是把手覆上去，微微蜷缩着指尖，猫一般的。
敦君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爱，我可以一直看下去，太宰偷偷想着。
他牵引中岛敦，来到弯腰就可以轻易碰到湖水的地方，两只交握的手一齐探入，探入湖水中，左右拨弄。
水的冰凉，还是自身的冰凉？弄不清了。
敦看向太宰低垂的眼，那半敛眸光中映出月光下的自己，一时间竟然生出种勇气来——如果和这个人的话，沉入水底似乎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了。
两人一起的话，无所畏惧。
手与手交叠，没有温度，不再跳动的心脏却仿佛阵阵发疼，大概□□的感知消亡后，留下的是直抵灵魂深处的跃动。
说起来，温度究竟是什么呢？活着的人温热，死去的人冰凉。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久很久以前，死神和僵尸还活着的日子里。他们也曾牵手，冬日互相连系着温暖，盛夏出汗黏黏腻腻也未松开。
即使死后，看——手依旧能够紧握。
中岛敦松开太宰治的手，站起来。大声的笑了起来，罕见的，不留余地的笑。随后牵过太宰的另一只手，拉着他往湖中走去。
“敦君”这会儿是死神感到惊讶了，敦君要干什么呢。
“太宰先生，跑起来吧！”
僵尸少年拉着死神一步一步，踏入湖水深处。水没过腿，没过腰，没过头顶，完全吞噬了他们。
“呼——嗯，太宰先生，水下也可以说话，听到了吗？”中岛敦试探着说话，毫无阻碍。死亡厚待了他们，赋予其神秘的力量。
太宰笑笑，忙点头示意能听到，一边开口道:“还真是大胆呢，敦君。”，一边扯过少年，拥抱住他，两人滚作一团，躺下，躺在这湖底深深。
湖水不深，当然莫过一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想必这里曾吞没过许多生命，或自愿，或不甘。
湖底显得纯白，垫有细腻的软泥白沙，间生的水藻，与不经意游走的鱼，些许生活垃圾。
不是天堂，不是地狱，是人世间。
太宰治和中岛敦手牵着手躺在湖底，水虽然澄澈，但毕竟是水，隔着水的夜空明月，更朦胧，更遥不可及了。雾城的月一向亮的出奇，这盛大的月光，花一样绽开在湖水里，点亮整个湖底。
僵尸想，应该没有生者能体会到这份美丽吧。失去呼吸之后的放肆，可贵的要死。
“太宰先生，我们这样算不算殉情了呢。”中岛敦少见的开起玩笑。
“不算哦，敦君。”死神先生却少见的严肃起来，另一边的手抚摸上敦的颈部，伸出指尖摩挲着咽喉部位。感叹道:“我可是为了见敦君，而舍弃了死亡啊，永远的！”
“所以，再也不能同任何一位小姐殉情了，真是遗憾呢……”
“敦君可要赔偿我！”话音一软，太宰又突然的撒起娇来。
僵尸少年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水里待久了，脑子进水了，才对这个不正经的死神，灵魂有一瞬的热烈颤动。敦感觉自己的泪在流淌，但是被水擦拭去，显得他只是咧嘴在笑。
为什么流泪呢？僵尸居然还能够流泪，真是神奇。不是悲伤，不是欢愉，只是，只是莫名的怀念。
中岛敦想，他生前一定也遇见过太宰治。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上和掌上又何足计较，此岸和彼岸是一样的浪潮。”
很有感触的一句，出自余光中《后半夜》。
确实挺感叹的，当时码这篇文的时候，余光中先生还未逝世，现在再发这篇文的时候，老先生已不在，人间已无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