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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林一南说: ...

  •   差不多离开学还有不到一星期的时候,家里出了件大事,母亲执意要与父亲离婚,任凭周围人如何劝说都不听。林桦打来电话时,我正搂着顾水午睡,恍惚中误以为是梦,林桦沉声说:“你要不要回来……。”
      两人一直不睦是一直知道的,但怎样也不会联想到离婚,两人都是极好面子的人,无论怎样吵只要有外人在都会表现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印象中,母亲一直以来是没什么主心骨的女人,外人都说父亲修了几辈子福气才找到这么一个贤惠温良的女人。
      “闹了什么误会?”我走出卧室掩上门轻声问。
      “你走了,他们便没消停过,昨天不知怎么……哎,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要能回来就劝劝你妈。”
      “我怕他俩见着我更生气。”
      “毕竟娘肚子掉下的一块肉。”
      “怎么了。”顾水揉着眼睛走来,用口型小声问。
      “没什么,我要回去一趟,一两天就回。”并不是不想与他说,只是这并不光彩家事还是隐藏起来吧。与他无关,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小事扰乱他的心情呢。
      “家里……嗯,注意安全。”顾水欲言又止,神色充满担心
      “别担心,只是我妈想我了。”揉揉顾水头发,“我回去给她看一眼就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来?”
      “别管我了,你快走吧。”顾水说着把我往门外推,看样子仍半信半疑。
      “傻了啊,还没买票你让我现在去哪儿?”
      “哦,对哦。”
      “你说,我如果瘦了,我妈会不会一心疼就接受了。”
      “可能?”
      “那不如我们做些什么,让我更瘦一点……。”
      “滚啦。”顾水红着脸打消了怀疑,“不过你应该胖点,让他们感觉我没有亏待你。”
      “嗯,也有道理。”
      晚饭前买好车票,顾水皱着眉问,“怎么买这么凌晨的,多不安全。”
      “早点去早点回,到了也白天了,不要担心。”
      “那等下我陪你去车站,今晚我回家住,一个人在这儿怪害怕的。”
      “嗯。”连续按掉林桦几通的电话,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不像想的那般简单。
      第二天刚出车站便看到林桦焦急的在出口乱转,忙上前询问情况。
      林桦摇摇头说,“先上车跟你说。”
      林桦几次开口又闭上,车子七拐八拐却去了与家截然相反的路。
      “干什么去?”
      林桦拐到市医院门口,叹了口气说:“一南,等下你不要激动,昨天,他们吵着吵着你爸失手……我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住下了,我去停车,你到门口等我。”
      “你说什么?谁……住院了?”全身血液忽然凝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别急,别急……。”
      跟着林桦一步步踏上漫长台阶,阴冷的风不断打在脸颊钻入骨髓。林桦停在病房前,转过头说,“冷静点,别再激火听见没。”
      推开门,母亲背对着我们耸着肩正在低声抽泣,微卷的长发一颤一颤,宽大的病号服衬的她更加瘦削。我嘴唇动了动,不知该怎么开口。
      “伯母。”林桦敲敲门框。
      “桦,你们几个还没回去……你怎么来了!”母亲闻声回头,半边脸高高肿起乌青发亮,脖子处缠着厚厚白纱。看到我,立刻抬手遮掩,“你快回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妈,到底怎么回事。”眼前发黑,差点晕倒,不过离家几日怎么变成了这样。连忙踉跄上前握住母亲缠着绷带的手,“妈?”
      母亲抽出手别过脸说:“没事……能有什么事,说了几句话,大家都没有控制好情绪。”
      “妈!”
      “回去吧……我累了,你爸……如果在家叫他记得签字。”母亲推了推手,躺下闭上了眼睛。
      “哥……。”出了门坐在门口长椅,无法压抑自己胸中那股怒火,想立刻找到那个人质问,是如何对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人下去手的。除了暴力,辱骂,还有没有其他的交流方式。
      林桦压住我的肩膀摇摇头说,“一南,我去看过了,你爸不在家。昨晚出了医院就不见了。”
      “他不是我爸!他死哪儿去了!”
      “你爸……叔叔他们瞒了我们这许年,他……曾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了许多年,现在不知道断了没。你母亲一直默许了他这种行为,他们藏得很好,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很恩爱,你走后没多久,你母亲忽然就把这件事翻了出来要离婚。我知道不全,昨天才听到的一言半语……。”
      “你是说他外面有人……他还下毒手打成这样?”
      林桦掏出烟盒看了看四周又塞了回去,“好像是你母亲昨天情绪激动,拿刀威胁你爸不离婚就自杀,把他激火了……这才……。”
      “所以他干脆把人打死了算?为什么不离婚?”
      “还是因为有感情吧……。”林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面子,怕影响不好。”
      “他在哪儿?”
      “不知道,我想去查,我爹叫我大人的是少管。”林桦掏出手机一下一下的转着,“他这两天怕我瞎闹,安排给我一堆活。跟着家里干就这点不好,你有个风吹草动,那边全知道了,这许久身边连个可信的都没有,明天还要出差。”
      林桦拿着手机看了看说,“你回去,还是?”
      “去西苑。”
      西苑是父亲任职学校处的一套房子类似教师公寓,地点较偏,平日除了父亲为方便办公住那儿,我与母亲从未去过。
      果不然,门外还有一双沾着泥土的鞋子。在外砸了许久门才被猛然拉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父亲醉醺醺胡子拉碴的依在门边,“小……兔崽子。”全然不见往日做派。
      “你……。”脏话被用力咽下,恶狠狠地看着他。林桦在一边用力板住我的肩膀,生怕我会扑上去。
      父亲抬起醉眼说“怎么?想跟你老子动手……来啊……。哈哈哈这半辈子过的……这把年纪,别人该坐享天福了,我老婆跑了,儿子长成个变态还他妈要跟我动手。”他大笑着转身,仿佛在有意激怒。
      我走过去提起他的衣领问道:“你还是个人吗。”身高的压迫,他不得不仰起头才能与我对视,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借着酒劲忽然红了眼睛。
      “她又不爱我……。”
      “你有什么资格说爱。”
      “你懂个屁!”他一把推开我,踉跄的坐到地上,“我老婆,我凭什么同意离婚。”
      “你和你学生厮混的时候,有想过她吗。”
      “你怎么……年轻时谁没犯点错……回家就看着冷言冷语……何况断了这么久……。”他撇过脸不敢抬头。
      “断了许久?”操起鞋柜上的半瓶香水用力砸在他面前,香水刺鼻的味道散在房间,他哑口无声放弃了挣扎。
      林桦连忙将我拉出门生气的说:“叫你回来是想怎么解决,不是来激火打架的。”
      “这他妈还怎么冷静,他和那女的都在外边设了个家了,还在这儿困着我妈!”
      林桦举手给了我一拳,“你跟他打一架无论对错错都会划在你这儿……不管他们如何你是我弟弟。”
      我忽然很想逃走,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哥,送我回医院吧。”
      站在病房外,依稀听得到里面窃窃私语,有个低沉的声音呵斥道:“你说说你,这个年纪离婚像什么样子……。”
      母亲疲惫的说:“你也看到了……。”
      那个声音接着说:“你呀,就是性子硬,有什么过不去的。夫妻之间,夫唱妇随,你总有自己的主见,就跟娘说,女孩子出去读什么学,白让你读这些书!你瞅瞅,净遭罪!”
      另一个声音低声说,“说啥呢,这好歹是你姐……。你说你也是,他那块头你能打得过是咋,吵吵啥。动不动就提离婚多大人了不懂点事,小南都那么大了,我看人家也没咋错,一听你要离婚,一大老爷们急的掉泪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连夜过来劝你。行了,没大事,下次叫你弟给讨回来,你可别心疼。”
      半晌母亲叹口气说,“你们出去吧,一南在家……去坐坐……我累了。”
      里面又寒暄几句,不多时许久不见的舅舅和舅母出了门,看见我和林桦笑着说,“哟,长这么打了,这是……?”林桦点点头介绍了自己是谁,他们要了家门钥匙便走了。
      林桦拍拍肩膀说,“你去陪陪你妈,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母亲坐在床边发呆,见我进来也没有说话,拍拍床边让我坐过去。
      “南,其实我和你爸……十多年前就订好了协议。我不舍得,他不提,这一年一年也就这样过去了。现在要离婚,你……怪我吗?”
      “妈……。”
      母亲推推手说:“他没动手……是我自己搞的,他……怕我伤到来抢,才撞到了脸……看着唬人。我们的婚姻也是我自导自演的美满。怪谁呢……是我执意要嫁。”
      “那他为什么不离婚。”
      母亲说:“我……不想猜了。我累了,不抢了,不想再缩起来……。那人是他的初恋……你两三岁吧,他们就联系上了。我们约好等你成年我们就分开,后来他说断了,我也不舍得……这事就搁置下了…。今年因为……你的事,我们说过几次嘴,那天,我在他包里翻到了一瓶未拆的香水是我常用的那个,我恨透了质问他……结果三十那天他一夜未归,后来他便常带着那种味道回家……我真的受够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母亲想了想说:“分开吧……大家都好过一点。”
      “要不……你来我那里?”我脱口而出。
      母亲沙哑的笑了笑说:“你那里还有你朋友吧,不麻烦了。我打算静静出去走走,大学好歹学的考古,我在这里把自己困了这小半辈子,没有朋友,没有工作,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了。”
      母亲执意要多住几日院,不愿回家。
      告诉顾水可能晚回去几日叫他不要担心,留在医院陪着母亲聊天晒晒太阳。母亲忽然老了许多,脖子上纱布取下还会看到弯弯曲曲一道疤痕。她有时会说上一些从前的事情,更多的时候只是望着窗外发呆,她笑的勉强说,“忽然不用做家务闲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父亲来过几次都没有进门,只在门口看看便走了,母亲似乎知道,每当那时便会大声说笑。临近开学,母亲催促我回学校,她说自己会处理好余下的事。执意撑到开学后三日,看着母亲拆线才踏上启程的路。
      不几天沉默了这么久的父亲发来一张空荡荡的家中照片,配了一句,“房子空了。”
      母亲踏上了她迟到了半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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