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仁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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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城传出的消息有问题，我们不能出兵。”
代城境内，脸覆面具的男人大步走进主帅营内，还未完全踏入，他冰冷威严的声音便率先传来。
主帅营内众位将领聚在一起，个个身穿铠甲，手执佩刀，正立在沙盘附近，商议攻城事宜。
见面具男子进来，众人只是短暂静默了一会儿，旋即又窃窃私语起来。
面具男子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帅位附近，向上座之人微微行了个礼，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兖城传出的消息有问题，我们不能出兵。”
帅位的男子面孔稚嫩，看起来颇为年轻，他并未穿盔甲，而是身披华服，头戴金冠，一副贵族的打扮做派。
他侧身靠在位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神情轻蔑。
听到声音，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睨了一眼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轻甲，半张脸掩在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看不清神色，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如深秋湖水一般冰凉。
这就是他的皇叔，也是被整个大夏誉为“战神”的绥那亲王殿下。
“皇叔。”男子放下撑着的手臂，叫了绥那亲王一声。
“我们正在商议军机要事，皇叔不着人通传便闯了进来，于礼数不合。”
话音刚落，原本还商议攻城之策的几个将领都停了下来，营内一寂静无声。
此次夏国增兵，虽派了绥王殿下前往战场，但实际并未给他领兵之权，真正领兵的是皇帝的儿子六殿下。
援军入了代城后，六殿下有意无意地将绥王搁置在一旁，不让他参与点兵，也不让他参与营中议事，甚至于想见一面都需要请示，需要通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六殿下在故意为难绥那亲王。
绥那亲王的作战方式虽然不得士兵将领们的认同，但他毕竟同为军人，六殿下如此对他，士兵将领们心中还是会隐隐觉得不舒服。
绥王并不知士兵将领们心中所想，听到六殿下的话，古井无波地回：“六殿下，我是军人，亦是您的皇叔。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从辈分，我来见您，都没有让我等您的道理。”
六殿下紧了紧捏在椅子扶手的手。
这个绥王，都已经落得这般下场了，嘴竟然还这般硬！
绥王顶着半张骇人的面具，那墨青的面具上雕刻着深渊鬼脸，原本是瘆人的，可侧面却无故地用朱笔化了一只粉色的桃花。
五瓣的花面带着几分俏皮，平白添了几分活人的生气来，带着些许违和。
绥王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平日里高贵的头颅，恭恭敬敬地向前方行了个礼，冰冷威严的声音多了几分恳切之意：“眼线传回来的消息尚有蹊跷之处，代扈两城的兵力不宜全部出动。”
帅位上的六殿下似是没听到一般，朝两边的婢女冷声道：“来人，给皇叔看座。”
绥王知他是故意轻视自己，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继续道：“殿下的人并未对梁军投毒，我亦未派眼线渗透进梁军内部。乌合耶又战死，是否是他的人也无从取证。所以此次梁军中毒，极有可能是个圈套。”
他刚说完，两个婢女搬了张凳子过来，放在他身后。
六殿下笑了笑：“皇叔，请坐。”
绥王站在原地未动：“梁军今时不同往日，出了位善用兵的军师。表面上看，梁军苦守兖城龟缩不敢应战，但未必不是梁军以退为进的诱敌之策。”
“皇叔……”
“梁军采用坚守之术，保守应战，保存主力。若此时贸然抽空代扈城的兵力全面进攻，梁军伺机分兵，分别从后方围合，我们便是瓮中的鱼鳖，任人宰割了。”
“皇叔！”
帅位上的人终于怒喝一声，从位子上站起，沉声道：“皇叔，此次率军，我才是将领，我才是统领三军的人，你僭越了。”
绥王静静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六殿下又道：“我自有我的判断。皇叔，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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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城境内，沈秋石正跟段成均在议事营中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事宜，瞿威一身铠甲地走进营内，向二人跪地行礼。
沈秋石转过身来，见是瞿威，将手中的小旗子插入沙盘内，缓缓道：“瞿将军有何事？”
按照时间，瞿威这个点应该已经领兵从后方绕行出城了。
瞿威欲言又止，抱拳道：“此前沈秋禾的事情，我欠军师一个交代。”
沈秋石偏头扫了他一眼。
沈秋禾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虽然那件事情让他对瞿威的印象很差，但他不得不承认，瞿威确实有领军之才。
且瞿威本人也有意悔改，短短时间，他在西部大营的威望也渐长。
但沈秋禾那件事瞿威始终是做错了，沈秋石即便再看好他，欣赏他，但那件事也成了沈秋石心中的一块儿疙瘩。
“你不是欠我一个交代，而是欠北部大营十五万援军一个交代。”沈秋石冷冷道。
随手将重中之重的兵权交给旁人，即便没想着大局，那十五万出生入死的兄弟的性命也没想到吗？
沈秋禾是个怎样的人，他不信瞿威不知道，随手将十五万兄弟性命交到如此不靠谱的一个人手中，就不怕被他全部葬送么。
瞿威跪在地上，双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确实是他感情用事欠考虑了，沈秋石说的没错。
段成均见气氛胶着，上前道：“军师，时辰不早了，瞿将军再不出发，会误事儿。”
沈秋石轻轻叹息了一声，对瞿威道：“你且先起来吧。”
瞿威领命，铠甲随着关节的动作撞击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沈秋石刚交了重任给他，不好落了他的心思，又思及他比自己小很多，于是道：“我知你秉性不坏，刚直不阿。但是瞿威，国家大事面前，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不受情感牵连。”
“你年纪小，是个可塑之才，大家都很器重你，我亦是对你十分欣赏。此次对你委以重任，希望你能全心应对，不要再犯如沈秋禾那般低级的错误了。”
瞿威张了张嘴，语气不似先前那般硬气，带着几分委屈道：“军师既是不信任我，为何还要……还要将如此重任下达给我。”
“谁说我不信任你了？”沈秋石揉了揉眉角，觉得军中的这帮小孩儿是真的难带。
他望着瞿威：“古语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我真不信任你，此次重任别说交给你了，你连知道的机会都不会有。”
瞿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面上看似很淡定，但双手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必想这些有的没的，”沈秋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战在即，当用心应对。”
“是！”瞿威忽然双腿并拢，手握佩刀，笔直地站直了身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旋即退后两步，跪在地上给沈秋石“咚咚”磕了两个响头，站起身来：“谨遵军师之命！”
俄而转身而去。
沈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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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抓了军中的几名细作，沈秋石按照流程审问了一番后，发现没审问出什么，便又将他们放了。
短短几日，军中的人马少了一大半，空气中满是尸体烧焦的臭味，几人更加确信，投毒事情是真的，立即又递了消息出去。
沈秋石站在城墙之上，一连几日看到了那位带着鬼面具的男人，又见他完全听命于木乎达，更是确信了心中所想。
他此前还在怀疑，这是否是敌人的诱敌之策，但眼下看来，并不是。
“军中的那几位细作要如何处置？”段成均原以为沈秋石会杀了那几人，没曾想只是关了几日，又放了出来。
沈秋石正在查阅这几日游骑传回来的消息，闻言抬头，只温声道：“我梁国一向以仁慈治国，治军亦是如此。那几位既是夏国人，按照梁国的律例，当然是遣送回去了。”
段成均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他们回去？他们可是细作，为何要放他们回去？！夏国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按我说，应当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沈秋石合上手中的册子，面上仍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声音淡道：“嗯，段统领言之有理。那这件事，便让他们自己来做，岂不更好？”
段成均跟沈秋石相处了将近十个月，知道沈秋石不似表面这般好说话，通常他表现得这么“善良”的时候，那便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沈秋石接着道：“明日开城迎战，让他们几个做先锋，弓箭手多准备几只好箭，为他们开路。”
翌日，因投毒事件军中士兵骤然减少，那几位果真被安排上了战场。
几人心中暗喜，计划着趁此机会混入夏军中，逃离梁军。
漫天箭矢射向高空，幽幽的冷箭在光下折射出银色的寒光，顷刻落下。
立时有士兵中箭，倒地不起。混乱中，也不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沈秋石缓步登上城墙，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士兵们立铁盾左右护着，生怕乱飞的箭矢伤着他。
“谢将军。”沈秋石走到谢继辉身边。
谢继辉正在指挥作战，见军师竟亲临战场，立时向他行礼。
沈秋石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旋即转向城墙下厮杀的一片：“别全杀了，留个活口。”
谢继周不解地望向他。
沈秋石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淡道：“把那个最笨的留下。”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仁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