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吟唱》故人皆已逝

1、第一章

　　“夜晚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藏有辰星。”
　　“海上人鱼歌唱，歌声随风传到远方，所爱之人所在之地即是远方。”
　　“海平面上抵达第一道光，人鱼仰望天空，于晨曦中走向灭亡……”
　　一艘游轮的甲板上，一名黑发少年闭着眼睛轻轻地吟唱着。
　　海面平滑如镜，游轮里的光照到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仿佛天上的星星落在了游轮四周，又好似游轮被星辰簇拥着在大海上徜徉。
　　在游轮远处，一道水纹在海面上映漾，转瞬即逝。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翻过，在晶莹细小的水珠间，一抹银白熠熠生辉，很快又消失在海中。
　　在海水中，一个物体慢慢游向游轮。银白色的鱼尾轻轻摆动，尾鳍轻薄如纱，与人类无异的上半身白皙接近透明。银白色发丝在水中浮动，耳鳍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人鱼，准确说是一条被歌声吸引来的未成年的人鱼。
　　人鱼生来就会发声，长大后就可以用歌声当作武器来狩猎或者防御。
　　而他是族里唯一一条不会发声的人鱼，但他的愈合能力和攻击能力却堪比成年人鱼，这也是为何他能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海中存活的原因。
　　正当他搜刮着海底漂亮的石子和珍珠时，他听到了一阵歌声。
　　清列，温柔，纯粹，如青苍色的天空。
　　和族人的声音不同，人鱼的声音带着诱捕猎物的魅惑，他知道，这个声音是属于人类的。好奇怪啊，人类的歌声也有魅惑的能力吗？不然为什么他会如此急切地想去看一看那唱歌的人呢？
　　他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游到游轮附近来了。
　　他悄咪咪地躲在暗处探了个头，一眼就看见了甲板上唱歌的少年。
　　扑通、扑通、扑通……
　　他屏住了气息，按在胸口上，发现心脏跳动得如此剧烈，好像要跳出这个胸腔一般。
　　恰在此时，少年停止歌唱，睁开了漆黑的瞳孔。
　　他呼吸一滞，脸上漫上了丝丝红晕，痴迷地看着那周遭仿佛落满辰星的少年，尾巴情不自禁地摇摆起来。
　　他好想去触碰他，去拥抱他，哪怕是亲吻他的足尖，都让他高兴到窒息了。
　　“嗨！林海，你在干什么？”
　　另一个金发少年兴奋地朝林海走来。
　　人鱼之间的交流都是靠脑电波来进行的，所以即使不会人类的语言，他也能听懂他们的话。
　　原来，他叫林海。
　　海中的人鱼眼睛更亮了，继续偷偷地探听消息。
　　“没什么，看大海而已。”林海看着杰森。
　　“哦，那你最喜欢什么？”杰森接着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林海挑眉。
　　杰森揉了揉自己金色的头发，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听妈妈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林海沉默了。每年的生日都是妈妈陪他一起过的，只是一个月前，林海的妈妈心脏病突发去世。妈妈是孤儿，除林海外没有其他亲人，她的好友杰森的母亲珍妮帮忙料理了妈妈的丧事并收养了林海。将他带到美国一个临海的别墅，今天晚上为了欢迎林海加入他们的家庭和缓解他丧母的痛苦，珍妮一家举办了游轮party。
　　“宝贝！快看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爱丽儿人鱼小公主玩偶噢。怎么样？这份生日礼物你满意吗？”
　　小豆丁林海哼哼着扭过头，“明明是你最喜欢爱丽儿的玩偶，男孩子怎么可能喜欢小公主的玩偶呢？还有啊老妈，每次生日都送同样的礼物我真的一点都不惊喜哦。”
　　说罢，林海抱着人鱼玩偶迈着小短腿走进了自己房里。
　　“所以，你喜欢什么？”杰森又问了一遍。
　　林海转身看着海面，目光柔和哀伤，“我最喜欢爱丽儿。”
　　“爱丽儿是谁？别告诉是你喜欢的人，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把一个人装在礼物盒里给你当生日礼物！”杰森惊讶地大叫道。
　　艾利儿，林海最喜欢艾利儿。人鱼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名字。
　　人鱼的名字都是父母给起的，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一次与成群的大白鲨搏斗时同归于尽。就没人鱼给他起名字了。
　　那，我的名字就是艾利儿了。林海最喜欢艾利儿了，艾利儿也最喜欢林海了。他甜蜜地想着。
　　林海开口想向他解释一下，一个有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走来。
　　“阿海，杰森。到休息时间了，去睡觉吧。”
　　杰森用撒娇的语气说:“妈，还没十点呢，等会儿睡吧。”
　　珍妮出手在自己儿子头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红唇勾起，“你小子整天打游戏打到十二点我不管你，毕竟你妈我当初也是不到十二点绝不睡觉，但是阿海应该早点休息。所以，你也给我滚去睡觉去。”
　　杰森捂住自己的头，哀嚎了一声去睡觉了。
　　“阿海，房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林海跟着珍妮走进了房间，他环顾了四周，“没什么需要的，谢谢阿姨。”
　　虽然收林海为养子，珍妮却没有要求林海称她为母亲，林海也依旧称她为阿姨。
　　珍妮掩唇笑了，“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别那么客气。”
　　林海垂下眼帘，“嗯。”
　　珍妮离开时给他关上了门。林海熄了灯，凭借微弱的月光摸索到床边，他躺在床上侧过身，视线放到了窗外。
　　水波轻轻涌动，像呢喃爱语，温柔缱绻。
　　“阿海，你知道吗？天空和大海其实是一对爱人。”
　　林海拽了拽妈妈给自己绑的小辫子，不解地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阿海你要记住。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在一起，天空和大海虽然没有在一起，但他们却可以永远凝视着彼此，直到末日将他们分离。”
　　他撅起了嘴，“不明白，喜欢就要在一起，不喜欢就不要在一起。”
　　“没关系，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林海的眼睛慢慢合上，他不知道，就在他合眼的那一瞬间，人鱼浮出水面，热切注视着他。
　　人鱼视力极好，夜晚对于他们如同白昼。所以艾利儿可以很清晰地透过窗户看到少年安静的睡颜。
　　人鱼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声音，“啊，哩……”
　　“哩，啦……”
　　“哈，哈啊……”
　　每一次发声，嗓子都像有千万根针扎般刺痛。越是疼痛，艾利儿看向林海的眼神越是令人心惊。
　　那眼中的痴迷，疯狂，爱意变成一把火，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林、海。”
　　艾利儿声线颤抖着发出了第一句话。
　　“林海。”
　　“林海。”
　　“林海……”
　　艾利儿的发声越来越流畅，他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最后，像是将每个字都在嘴里咀嚼了一般，他轻轻地吐出那他两个字。
　　“林海。”
　　林海猛然惊醒，他感觉到似乎有谁在叫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发现海面上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珍妮的房间中，珍妮和她的丈夫艾瑞克正进行一场谈话，谈话的主题是关于是否应该让林海去上学。
　　“亲爱的，我们应该让林海去学校，只有交到更多朋友，他才能走出悲伤。”
　　艾瑞克小声提议着，看着妻子。
　　珍妮眯了眯眼睛，果断地说:“不行。”
　　她不会忘记，林意去世后她见到林海的场景。半大的少年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眼神空洞，仿佛死掉一般。
　　她叹息了一下，“林意把他保护的太好了，根本就没有让他出去过家。林海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林意，猛然让他直接接触这个世界，他根本就适应不了。”
　　艾瑞克不说话，他想到了妻子的好友，世界顶级作曲家林意，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