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卧底先生》袁梦ing

1、第一章 醉*鬼

　　西南边陲小城——丽城是座奇特的城市，一到晚上尤其是半夜，这个城市就会陷入“冰火两重天”的尴尬境地，一半安静如肃、生物沉睡，一半喧嚣嘈杂、热闹非凡。而一切的喧嚣和热闹，都来源于一个名为“古城三条街”的地方。
　　古城三条街就在城市的中心地带，最繁华之处，那三条街上尽是酒吧、ktv、舞厅这些娱乐场所，这里日夜颠倒，花样百出，不热闹才怪。
　　在中间那条街一家名为“hera”的酒吧里，驻唱正边弹吉他边唱着《说散就散》，歌手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一半脸让头发遮着，嗓音低沉忧郁，唱到动情之处喉咙一个哽咽，那昏暗迷离的灯光之下，脸上似有晶莹的液体在滑落。
　　没有人在乎。
　　碰杯、叫喊、大笑，各种各样的声音，肆意的，洒脱的，海浪般一遍遍地将歌声淹没。
　　但也有例外。

　　临窗的角落里，有双生动乌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一双耳朵高高竖起，费力地在一堆嘈杂声中寻觅那一点点的歌声。
　　歌手唱得并不好，有几个地方还走音，袁昕却被唱感动了，音符撞击胸膛，心潮随之起伏，酸酸甜甜、苦苦痛痛的滋味一股脑地倒翻、搅浑。十天前她经历的种种，在此时此刻，在这样喧嚣的环境里，放电影似的从头回放了一遍。

　　她是个新晋律师。十天前，她见完客户回男朋友的家，却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她最要好的闺蜜，正在床上翻云覆雨。
　　是的，男朋友和闺蜜。言情小说里的狗血剧情。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竟然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对这对“奸*夫淫*妇”喊打喊杀，她冷静得出奇，没说一句话，翻箱倒柜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渣*男却开始了解释：“昕昕对不起，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对那方面是有需求的。我们两年多了，你连碰都不给我碰……一个月见不了几次，你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你有心事也不和我说……有时候我觉得我谈了个假的恋爱……我知道我错了。婚，我们结不成了，可我也不会和甜甜在一起。”
　　甜甜，就是她的好闺蜜。
　　她苦笑不已，目光刀似的投到躲在被窝里不敢露出头的闺蜜身上，二话不说拎了行李箱甩门而出，彻底地和渣*男说再见。接着拉黑一切和渣*男、贱*女的联系，收拾了包袱，一个人连夜坐火车来到了丽城度假散心。

　　她只花了两天的时间解决了一段为时两年的感情。每每想到那个追了她半年多的渣*男在她楼下摆蜡烛和玫瑰向她表白的场景，她就直犯恶心。
　　她对渣男原本就没有多深的感情，或者确切地来说，她的心从未向渣男开放过。发生了这种事，她是伤心。不过她不是伤心这段感情，而是自己当初的一时心软换来了今日对人性的失望。
　　直到三天前来到这个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她才找到一个真正宣泄和呐喊的出口。
　　甩下“乖乖女”的包袱，一杯杯的酒下肚，醉了就不会想起不开心的事，即便醉得很难看也不要紧。
　　因为，这里没人认识她。

　　一曲已毕，歌手起身弯腰以示感谢，她也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朝歌手的方向敬了敬酒，猛地一口饮下。
　　酒真是好东西，一杯下去，什么烦恼都没了。
　　杯子里空空如也，她举手示意服务员，服务员会意，转身回吧台，眼色示意吧台后的调酒师。
　　这个女人这几天天天来，这里的服务员甚至已经摸清了她的喜好。
　　把几种不同的酒倒入摇酒桶里，再加入冰块一同来回摇晃，摇桶里液体和冰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末了，把调制好的酒慢慢注入一个小小的高脚鸡尾酒杯里，再在杯沿嵌一片新鲜柠檬。
　　调酒师将酒杯放在托盘里让服务员端去，俩人有意对视了一眼，服务员端着托盘往女人方向瞧去，女人趴在了桌上，看来醉得不轻。他又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在看他，才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颗药丸，以最快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丸丢进了鸡尾酒里。
　　一切都很顺利，他奸笑了一下，才挤出熙攘的人群，朝着目的地大步走去。
　　他身后的调酒师，慢慢俯下身来，胳膊肘撑在吧台上，笑得很阴。
　　舞池那，有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这双眼睛特别的明亮、有神，仿佛是这黑夜里唯一的太阳。

　　“小姐，”服务员躬身有礼，“你的酒。”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费劲地抬起沉重的脑袋，双眼迷离，面前的服务员幻化成了几个模糊的人影，他正笑容可掬地把那杯酒从托盘里端出来……
　　怎么回事，今晚才一杯就醉得这么厉害？
　　“放……放下……”低喃，垂头。意识漂移。难受想吐。
　　服务员奸笑。

　　光怪陆离的某处，一个醉鬼跌跌撞撞、推搡着人群过来，醉得不轻的袁昕鬼使神差地一偏头，双眼眯眯，那个歪歪扭扭的人影越走越近，所经之处人群退避两边，她一个激灵，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竟觉得那个人影仿佛是从水生火热的地狱里走出来的正义骑士，正奋力挣脱着黑夜的吞噬，带她去一方安乐净土。
　　安乐是没有，惊吓却处处存在。只见那醉鬼在她跟前一个踉跄，半个身子扑在了她桌上，紧接着又听见砰的一声，服务员刚放下的鸡尾酒杯让醉鬼这么一扑，掉下桌摔成了碎片。
　　她惊得一下子脑子就清醒了。
　　同样大惊的还有那个服务员，他赶紧弯下腰，从地上那一滩液体里迅速地捡起了那颗尚未溶解完全的药丸，塞进了兜里。然后装作无事迅速离开。

　　“小妞……嘿嘿……你可真美……”那扑在她桌上的醉鬼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张口一股浓重的酒气迎面扑来，晦暗不明的灯光隐约勾勒出帅气硬朗却痞气十足的面部线条。
　　“你干嘛？走开！”她不喜欢被人无故搭讪，而且还是个醉鬼！
　　醉鬼朝她嘿嘿痴笑，一把捉住了她的小手摸来摸去，发出恶心的笑声：“滑不溜秋的，啧啧，是我的菜！我喜欢你，想和你爽一爽……”
　　“放开！流*氓！”她又惊又急又怕，抽着自己的手。
　　“小妞，别怕啊，哥会很温柔的。来，跟哥走……”醉鬼慢慢地从桌上直起身体，绕过桌子，拽住她的胳膊往外拖。
　　“救命！”她扯着嗓子大喊，却全淹没在了嘈杂声中，没人注意他们，即便听到声响也只是转过头来习以为常地看几眼。
　　绝望的她急中生智，张开嘴朝醉鬼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去！”醉鬼疼得一把推开了她，瞥了她一眼。耳廓上的三枚耳钉和那双眼睛一样，在晦明晦暗的环境里闪闪发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就是他，就是他……”服务员带了一伙人来，个个像不要命似的冲上来。
　　醉鬼抬起一条长腿直接踢飞一个，那人飞出去后顺便带趴下几个。
　　其他的一拥而上，各个方向攻上来，纷纷亮出了刀刃，她没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吓得浑身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
　　醉鬼挡在她面前，抡起那张桌子，好巧不巧的那些刀全落在了桌子上。他再把一个用力，把桌子推了出去，哗的又撞倒一大片。
　　趁那些人倒地醉鬼抓住她的手：“快走！”
　　话刚落一个人从侧面持刀砍来，朝着她的面当头落下，她只吓得一声尖叫，立即抱头掩面。然而刀并没有落下，身上也没有任何疼痛，她放下掩面的手，却看见自己脚边有一两滴血。而血珠子，还在继续往下滴着。
　　她心惊，顺着滴血的方向往上瞧去，却迎上一双像太阳般明亮耀眼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她心神恍惚，心底淌过一股似曾相识的疼痛感，然而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不敢断定心中的猜想。
　　醉鬼为她挡了一刀，他捂着伤口，咬牙忍着手上的疼痛，尽管如此，仍然将她护在身后。
　　他低声问：“没事吧？”
　　“嗯？没事。你呢？”她脑子有点乱。
　　“死不了。”

　　很快，警察来了，很快，警察控制住了场面，并且把涉事的人全都带回了公安局，包括她。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狼狈的方式进局子。
　　给她做笔录的是个女警，年纪和她一般大。
　　“姓名？”
　　“袁昕。”
　　“户籍地？”
　　“XX省金州市。”
　　“事情经过说一下。”
　　“是这样……”
　　她一边做着笔录一边朝那群人的方向瞟，那伙人刚才还凶狠得很，到了局子就全都焉了，个个老实得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醉鬼除外。
　　到了局里借着这边的日光灯她不时地打量着他，不过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这是人高马大的一个人，歪坐在椅子上，坐姿很拽很吊，一条腿架在给他问话的小警察的椅子上，另一条腿点在地上不停地抖动。

　　小警察呵斥他让他把脚放下，谁知他歪着脑袋说：“警官啊，我有腿疾。”
　　“叫什么名字？”小警察刚入职，经验浅。
　　“警官你说什么？我耳朵也不太好。”他拽得可以，连警察都敢戏弄。
　　“萧溯！”一个领导范的青年警察过来一脚把男人的脚从小警察的椅子上踹下，叉腰呵斥，“少给我玩这套！你在我这的档案都厚成一本书了，别以为你每次都这么幸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迟早找到证据定你罪！”
　　醉鬼萧溯收了收性子，痞笑：“好啊，应队长，我恭候您的大驾。”
　　原来他叫萧溯，她心想。
　　他不经意地一个回头，与她四目相对，还冲她眨了眨眼。
　　那种似曾相识又特别纠结、心疼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浑身血液凝固，身子僵硬地定在了座位上，无法动弹……

　　问完话已是后半夜，应队把身份证还给她：“袁小姐，要喝酒的话最好不要去三条街，那不太安全。还有，女孩子过了半夜就别再出去了。”
　　“谢谢警官。”她接过身份证。
　　“对了，”应队说，“生日快乐。”
　　她一怔，抬头时应队已转身走远了。她甚至来不及说句谢谢。
　　生日？对啊，今天是她的生日。今天是她二十四年来过得最惨的一个生日。
　　她苦笑着走出公安大厅。

　　晚上的丽城夜凉如水，夜幕漆黑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她仰望了会夜空，心情一如这一无所有的夜空一般空落落的，她抱了抱凉嗖嗖的双臂，抬脚下台阶。
　　身后响起混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想是那伙人达成了和解赔了点钱，正勾肩搭背地走出来。
　　一条人影飞快地从她身后赶上来，擦着她的肩膀一路往下。
　　擦肩而过的刹那，他回了回头，她也正好朝他看去，匆匆一瞥，深埋心中的匣子重新开启，把那些美好的和疼痛的记忆统统地倾倒出来。
　　她在台阶上站定了，朝他的背影叫道：“阿骁，凌骁。”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叫他，手插着裤兜，走下台阶后径自出了大铁门，一会便消失在了大马路的尽头，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