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死亡》姝宴子

2、死亡前奏

　　房间里点着烛台，壁炉里烧着温暖的柴火，图拉伯爵夫人坐在壁炉边上，鼻梁上夹着一副银边眼镜，暖黄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庞异常柔和。她正在看着书，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睛因为突然变亮的光线而微微眯起，裹挟着风霜的英俊青年关上了门，慢慢走到了她跟前，深邃的蓝色眼睛装载着如同风霜一样的冷漠。图拉伯爵夫人不禁深陷想象中，想象她因眼前青年而早早离世的涅尔，想象她的涅尔成长成人的样子，一定也会有这样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就像日光渗透进海底，引起晶莹如钻石一样的光芒，装满对她的敬与爱。
　　但这一切都像泡沫一样破碎掉，很早就断绝了所有的幻想，都是因为眼前这个青年——涅尔'赫拉。就算当初那件事的发生并不是他的错，但涅尔'图拉为了救他而死是不争的事实。这件事始终是图拉伯爵夫人心尖的一根刺，她无法相信热情善良的涅尔不会再回来了，这让她绝望，让她发疯。
　　图拉伯爵夫人捏紧了手中的书页，就算有温暖的炉火也无法掩盖她嗓音的冷酷，甚至是尖利。
　　“你怎么回来了？”
　　涅尔滚了滚喉结，沉默了一下才开了口，“夫人，帝国与联盟即将开战，后天早上七点，我将启程去往威蒂岛。”
　　图拉伯爵夫人冷哼一声，猛地盖上了书，头撇到一旁看着壁炉里燃烧的柴火，看也不看向涅尔：“关我什么事？”
　　涅尔沉默的更久了，他微低着头，眼帘垂下，像是早已习惯这微妙的气氛，站了一会儿，便朝着图拉伯爵夫人行了一个贵族礼，就转身离开了温暖的房间。图拉伯爵夫人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视野中，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是要说话，但最终还是全部咽了下去。
　　涅尔离开图拉伯爵夫人的房间去往图拉伯爵的书房，他握着雕刻精致的门把手，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轻轻一摁，锁头开启的声响在空旷的城堡里异常清晰。
　　图拉伯爵坐在商务椅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他和图拉伯爵夫人一样，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后头的眼睛是海一样深邃的蓝色，让人不禁沉沦。他似乎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直到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才转了转眼珠换了个姿势，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盯着从门口慢慢踱步进来的涅尔。
　　“大人。”涅尔习惯性的以标准的军姿站定，披风未解下，他站在离办公桌足有一米远，态度平静。
　　“什么时候去？”图拉伯爵问道。
　　“后天早上七点。”
　　“你已经和凯瑟琳说了？”
　　“是，夫人已经知道了。”
　　书房一下陷入安静之中，涅尔盯着地毯上繁复绚丽的花纹，等着图拉伯爵的话，他觉得图拉伯爵还有话要说。
　　“涅尔，如果你不是影子，那这次战争，你是否还会去？”
　　涅尔一愣，抬头愕然的看着图拉伯爵，两人都有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深邃明亮，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大人，世界上没有如果，我是影子，自然就会去。”涅尔放轻了声音，是在回答图拉伯爵，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着。
　　图拉伯爵静静的盯着涅尔，英俊的面容棱角分明，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有几分像他。
　　“赫拉就你一个孩子。”
　　“舅舅也只有小涅尔一个孩子。”
　　图拉伯爵静默了一瞬，似乎不愿提起已经逝去的小涅尔，他微垂着头，镜片反光，涅尔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你说得对，世上没有如果。但你也不必如此固执，硬是要替小涅尔走完他的一生。”
　　“舅舅，这是图拉家族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涅尔走向前，伸出他藏在披风里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材料是铂金的，指环很细，雕刻着细密的荆棘纹路，翠绿色的蛇缠绕其上，鲜艳的配色，无端给人一种阴森之感。那是图拉家族的影子图腾，缠绕着荆棘的毒蛇。影子与图拉共存，他们就像是躲藏在阴暗角落的毒蛇一样，出其不意就会在敌人身上咬下致命的伤口。
　　图拉伯爵的瞳孔紧缩了一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涅尔静静的看在眼里，然后缓慢的把手收回。
　　“大人，我先出去了。”涅尔退回原位行了贵族礼，然后离开了书房。图拉伯爵被关门的声响一惊，平白感受到了窒息。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拉开了书桌左边最下面的抽屉，里面只有一本深蓝色书皮的本子，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的一行花体英文异常显眼：
　　A secret in the shadow,a secret imprisoned shadow
　　影子里装着秘密，秘密囚禁着影子。
　　图拉伯爵这才镇定下来，他缓缓的吸了几口气，然后合上抽屉，用钥匙将左侧的一排抽屉都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