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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驻留处 ...

  •   四肢无法移动。脖颈无法弯曲。声带无法震动。肺部无法扩张。

      就好像时间在身体上停止了流动一般。

      信时琴喘息许久,才勉强支撑起身体,她再次向男子胸前伸出手,做出了摘下什么的动作,但男子没看到她手里有任何东西。她转身跑到房间一角,握着手里那块空气,在上面点了一下,男子对身体的感觉顿时回来了。悬在半空的脚落了地,空气顺着鼻腔流入肺里,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你就待在那儿,不许过来。”信时琴瑟瑟发抖地威胁他。“你的时钟在我手里,我会再次让你动不了的。”

      ——我的时钟?

      男子愣了一下,没能理解她的意思,但他还是听话地立定在了原地。

      “请听我说,信时小姐。”他举起双手,缓慢而清晰地说。“很抱歉,我之前没有把实情全部坦露,不过这次我会好好说给你听的,请你相信我。”

      “要不要相信你由我决定!”信时琴嚷着握紧了仿佛握着什么东西的左手。

      ——还好,她还愿意听我解释。

      “我之前说自己被拐卖、关押了,其实并不准确。那个所谓的犯人,其实是一名科学家,而他关押我的地方,是他的研究所。我是他不死之身实验的唯一成功样本,正因如此我才会拥有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

      “所以?你本质上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信时琴将左手凑到了眼下,盯着自己的手掌问道。“我超怕鬼的啊!”

      “从生理上来讲,我认为自己活着……”

      “这也太狡猾了吧。不会死什么的……这样岂不是无论怎样残害都可以了吗?”

      “……诶?”

      “让我证实一下你说的话吧。”

      下结论般坚定地抛下这样一句话,信时琴抬起右手,在左手手心里逆时针画起了圈,男子惊讶地看到自己手上的切口重新出现又重新消失,体会到衣服下的皮肤再次褪去,内脏再次损陨,皮肉再次化成灰烬,这让他无法站立,只剩下骨骼的双腿跪倒在地,血水浸透衣服,在地上更加肆意地蔓延。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内,让他简直反应不过来。

      这些损伤以他自己达不到的超高速恢复,紧接着,他肚子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贯穿伤,这个伤口也仅仅闪过一瞬就愈合了,下一秒他的腿又化开了,这回连骨骼都没剩,一股烧灼感从髋骨升上来。

      ——这和被轰掉下肢的感觉一模一样!……等等,时间?她说‘你的时钟在我手里’?……现在我身体的状况,就像是在经历录像带的倒放一样!

      回忆起逃出研究所过程的男子撩起自己的上衣,不出预料地看到了躯体碎裂、重组、燃烧、重生、脸与手脚褪去皮肉、又重新长出新的的过程。

      ——也好,如果这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就让她看吧……

      男子由于肺部的充水感窒息了一瞬,像被泼了强酸一样整个儿溶解、再次恢复。然后又开始像被点着了一样剥裂。

      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信时琴紧靠墙壁,可还是无力地瘫坐了下来,她停下逆时针画圈的动作,双手捂住嘴。男子的身体随之定格在了融化了一半的状态,然后按照他平时的速度逐渐开始恢复。

      “信时小姐?……你没事吧?”他感觉信时琴脸色变得很差,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才有鬼啊!”她喉头咯咯作响,好不容易才吼出来一句话。“我刚才看到那些都是什么啊!刚刚的二十四小时里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二十四小时的话,应该有一批模拟实验,再之后我就逃出来了。”

      “为什么你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些啊!”信时琴捂住胸口,像是有点想吐。她闭上眼睛深呼吸,沉默半晌,抬头看向了男子。

      “你真的不是坏人吗?”

      “至少从主观意识来说不是。”

      “那么,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如果要倒退到你被改造之前的样子,还得看不少这样的场景吧……”

      在信时琴做了个像跑步比赛的裁判员按秒表一样的动作后,男子的身体在瞬间就变回了恢复完毕的样子,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在这一瞬之间,他又重新经历了这二十四小时内经历过的所有变化。

      “那么,现在可以轮到你解释了吗?”他无奈地拎了拎被血液染得湿黏的睡衣。“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信时琴又看了看左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回到他面前,将左手放在他的左胸,就好像搁下了什么东西。

      “还给你,你的钟。”她在他心口前一厘米左右的地方屈起手指叩了叩。“这是我的超能力——我是个时间操纵者。”

      “有所感触。”男子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

      “在每一个生物、每一件物体上,我都能看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钟。通过转动钟的指针,我就可以倒退或快进这个钟的主人的时间;修改发条,会改变其时间流速;阻断齿轮,会停止其时间。”

      信时琴说话的过程中,还在盯着她刚刚碰过的地方,男子猜测那就是他自己的钟所在之处,他试着触摸,却没有摸到任何异物。

      “这个钟对于我之外的人是不存在的。”信时琴终于弯起嘴角,看上去不那么害怕了。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从冰箱侧面的挂钩上摘下一块抹布,开始收拾灶台。

      男子很好奇她为什么不直接倒退时间来清理这一片混乱,但想到她一定也有自己的理由,便没有问出口,而是找到另一块抹布,抱着作为始作俑者的歉意蹲下来擦拭地上沾到的血。

      等到太阳升起好高,二人才将厨房恢复了原状,信时琴擦了擦额头的汗,却把手套上的黑色污渍蹭到了脸上,看上去颇为滑稽。她为难地摆弄了一会儿已经坏掉的机器,叹了口气。

      “你先回去等一会儿,我做完早饭会去叫你的。”

      “那麻烦你了,信时小姐。”男子怕自己再惹出什么祸端,只能先行离开。但他并没有回客房,而是从鞋柜里找出一双陈旧的黑色雨靴,下到了菜园里。

      ——毕竟自己搞出挺多破坏的,帮忙收拾一下吧……

      有几根篱笆完全折了,只能先用树枝扎成捆来代替,绑篱笆用的绳子也断成了几截,重新绑上去还挺费事的。尽管如此,男子算是把篱笆补好了,普通的小型野兽还是可以挡一下的。

      “你在那儿啊。”

      信时琴的声音从房子那边传来,男子抬起头,看到了从窗口探身出来的她。

      “谢谢你帮我修篱笆,进来吃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早上,信时琴看上去比之前活泼了一些,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一字领洋装与装饰有蕾丝花边的长手套,看上去就是个正常的大小姐。男子点头作答,回到了屋里那个看上去挺有欧式风格的餐厅。

      对于只有一人居住的房子来说,餐厅里的六人餐桌有些过大了,上面摆的早餐显得份量很少。男子看了看餐盘摆位,在桌子一端坐下来。

      “做得有点匆忙,会留下不少膻味。”信时琴在另一个座位上坐下,略有局促地看了看汤碗。“别介意啊。”

      “信时小姐愿意带我一份早餐我已经很感激了。”男子诚心实意地道了谢,拿起勺子,决定从汤开始尝起。

      ——这是菠菜?还有……肝脏?膻味没那么重,味道还是不错的……

      喝过汤,男子转战主食,他的盘子里摊着两块不小的煎饼,上面淋了蜂蜜。虽然有点甜过了头,但煎饼的口感很好。

      “不够的话我再煎点!……”信时琴见他在不到一分钟内将两块煎饼全都吞了下去,放下自己的叉子想要站起来。

      “不用了,足够了。”男子忙拦住了她,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饭。他想帮忙收拾餐桌,却被信时琴阻止了。

      “你不知道我平时都把东西放在哪儿。”

      她用这么一句话把他噎住了。他只好站在一旁看。洗完餐具、擦完桌子后,信时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她盯着厨房的大门看了很久,才回过头转而盯着男子问道:“你要下山吗?”

      “啊……下山吧。”在这一点上,男子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如果快一点报警,基诺斯博士可能还来不及把他逃跑时搞出的事善后完毕。

      “这样啊。”信时琴歪歪头,招了招手。“跟上,我带路。”

      她从门厅的衣架上摘了一件风衣裹在身上,没有带钥匙,直接敞着门就出去了。

      “门不锁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不会有人来这种地方。”

      正对着大门的草地上有两道明显的车辙,信时琴轻描淡写地说着,沿着车辙离开房子,走进树林,男子紧跟在她后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就好像每一棵树后都可能藏着一个随时要跳出来的杀人狂。他好几次都想挑起话题,却都没能开口。

      ——大概是在研究所总是遭受实验,陡然来到平静的环境还不习惯吧。

      这么想着,男子扶起路旁的树垂下来的枝条,经过一路跋涉,他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了。他停住脚步等待信时琴也从枝条下走过来,但信时琴却在离树还有不到一米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信时小姐?……”

      “看到公路了吧?沿着它往下走,就能到达B市了。等到了城市里,你自己应该可以找到警察局……不过你衣服上全是血,不等你找警察,他们应该也会来找你的。”信时琴发出了短促的笑声,她抬手指向远处,白色衣裙与手套让树荫下的她显得格外清冷。

      “好的……再次谢谢你,信时小姐。”男子微微鞠了一躬,放手让枝条垂下,转身向公路走去,但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信时琴的身影被树枝遮挡,影影绰绰的让他看不清楚,但临别前她那仿佛在倾吐着孤寂的眼神让他心里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总觉得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男子看看公路,又看看树林,然后拔脚绕过树枝,走回了信时琴面前。

      “还有什么问题吗?”信时琴后退一步,笑眯眯地问。

      “还是先不报警了,我想先自己去确认一下研究所的情况。”男子望向郁郁森森的山林,迟疑片刻,问道:“请问我可以多叨扰一阵吗?”

      信时琴脸上显然不是出自真心的笑容立刻破碎了,她捂住脸弯下腰蹲在地上,发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压抑杂音,许久才再次清晰地发声:“这么说,你还愿意陪我继续待在这儿?”

      “也可以那么理解吧。毕竟,我需要在山上行动,还得麻烦你多关照了。”

      “不麻烦……一点也不会麻烦。”信时琴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逐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不怕我会舍不得把你放走就好。”

      ——信时小姐的脾性,比看上去的要变幻莫测啊。

      注视着信时琴的放大的蜜色瞳仁,男子隐约有种预感,自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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