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坑》陈未翎w

21、后续番外

　　“师叔回来啦！！！”

　　刚踏上长长的通天阶，上头忙活着打扫卫生的小道童就瞧见了他，欢欢喜喜的冲着里头吆喝了一声，也顾不得自己手里头还抓着都快比他个子还高的扫帚，一路小跑着就先冲了下去，兴奋地满脸通红。

　　燕赤霞瞧着那双满是濡慕的眼睛，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小道童的脑袋，“怎么这次又是我们小六儿扫台阶呀，还是被师父罚了？”

　　“才不是。”小道童委委屈屈低下头，终于找到了给自己撑腰的人，眼珠一转，拐弯抹角地开始在他这位燕师叔面前告自己师父师兄的状。

　　两个人一路慢悠悠地走上去，小道童说得起劲了，手里头抓着的扫帚差点把他绊倒，燕赤霞无奈摇头，伸手接过了扫帚，换来了对方一句：“师叔，你真好。”

　　完了嘿嘿一笑，眼底满是狡黠。

　　重新走上茅山派的山头，周围有好奇的目光扫过来，多了很多生面孔。燕赤霞已经五年没回来了，只觉得这里一年比一年变化大，差不多每次出去再回来，这里都得变个模样。

　　倒不是因为茅山派的人太喜欢翻新，只不过是六年前，他们这里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就联通了魔界的大门，虽然后来及时发现，结界加固了一层又一层，但那些魔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每次都有漏网之鱼，撞破了结界之后和他们在这山头上大打出手。

　　每打一次，这山上就要换一次模样。

　　不换不行啊，树都被捶倒了一大片，小道童们住的房子，砖瓦都被掀了，更别说原来在东面的那个修武堂了。

　　六年前头一次冒出来的那个牛头魔凶的要命，破坏力实在是强大，直接把修武堂那一块都给砸了个大坑出来，把茅山派的掌门人都给愁得不行，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头发白，脸上的皱纹都不知道挤出来多少条了。

　　那会儿，燕赤霞被人送回来之后，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醒了之后就坐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床尾发呆。

　　后来，他们师兄弟之间因为那狐妖留下的谎言，以及他师父身陨黑山这事儿，也闹了好多回，最后惊动了掌门人，拿出了他们茅山派那个能场景再现的水镜，这才是好不容易把矛盾解开。

　　对此，燕赤霞确实是有点伤心的，觉得好歹也是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师兄弟，怎么被一个狐妖别有用心地一挑拨，竟然就全部都相信了那些谎言呢？

　　后来再想想，也就释然了，狐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魅惑人心，有时候那些招数叫人防不胜防。掌门也专门让他们那些去过黑山的弟子都在静心堂里待了一天一夜，最后出来的时候，屋子里黑气升腾，明显都是从他们身上驱出来的妖气。

　　这事儿可能也就这么过去了，只可惜了他们茅山派损失了不少的精英弟子，连长老都没了俩，说不上元气大伤，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燕赤霞在茅山派里待了一年，才重新背上他的背包又下山去了。

　　被他藏在乾坤袋里的聂小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可能是茅山派这块地方的罡气太重，她一个游魂，不太能受得住这些，所以趁人不备偷偷溜走了吧。

　　但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对方了。

　　有时候想起来，他都恍然，觉得那好像是一场梦似的。

　　*

　　一路走过去，路上也有认识燕赤霞的弟子跟他打招呼，对此，他一视同仁，全都一个笑脸应付过去了。

　　这次回来，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在外头逛累了，想回来休息一段时间。但是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偏偏就有人不愿意让他实现——才刚回了屋没一会儿，门口忽然就冒出来个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

　　燕赤霞沉默了一瞬，叹气：“师兄，这次又是有什么事儿啊？”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你每次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那肯定是有求于人，没有一次出错的。”

　　对方尴尬地抓了抓脑袋，“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啊？”

　　燕赤霞笑笑，没说话。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他已经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放下了，叮叮当当的一阵过后，肩膀上轻松多了。

　　他揉揉脖子，也不介意凳子上有一层浮尘，直接坐下：“直接说吧，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对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今儿个听说下头村民有人上来求助，说是他们那边郊外好像闹鬼，搞得人心惶惶，所以就看看有没有下去看看情况，要是碰上了，最好就直接把那恶鬼给收了最好。”

　　燕赤霞微微皱眉：“这事儿你难道不能去？”

　　对方嘿嘿一笑：“也不是不能去，就是吧……因为有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我这边得耽搁几天，可是底下村民着急啊，一个个急得脸煞白，说是咱们要不过去把那恶鬼给收了，他们连门都不敢出了都。”

　　“要我去也不是不成。”燕赤霞笑，伸手示意：“可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我这千里迢迢跑回来，累得不行，你作为师兄也不体谅体谅……”

　　“一壶桃花酿。”

　　“你知道我前段时间有多累吗？在金陵那一块出了个……”

　　“一壶桃花酿加竹叶青！”

　　“师兄，要我说啊，你不如自己下去看一……”

　　“各三壶！”

　　“成交。”

　　*

　　说是下去看看，燕赤霞也把自己的家伙什全给带上了，下山以后按照师兄跟他说的地址摸过去，一群衣着朴素的村民知道他是下来捉鬼的，顿时千恩万谢，只恨不得给他跪下来磕个头。

　　看这样子，只怕是担惊受怕好一段日子了。

　　引路的村民是个胆子大的，送他去闹鬼的地方，路上还絮絮叨叨个没完，跟他说了一大堆，害得燕赤霞都想问问他觉不觉得口渴。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燕赤霞让村民先回去，自己就躲在树上等着入夜。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夜幕深沉，他靠在树上昏昏欲睡，却感觉一阵冷风袭来，睁开眼警觉地往四周一看，就发现不知道这里起了一层雾。

　　到处都是白茫茫，能看见的地方少的可怜。

　　燕赤霞眯眼，摸到了怀里的黄符，就准备下去看看情况，然后听见了一阵非常缥缈的笑声，很轻，但立刻让她摸清了方位。

　　那恶鬼，就在他的正东。

　　幽幽琴声传来，那恶鬼是个姑娘，大半夜在这荒郊野外抚琴唱歌，听得人脊背发凉。但燕赤霞没有立刻下去，因为他听见了好像还有男人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话，因为离得不算近，所以听不大清楚。

　　他忍了一会儿，但眼看着白雾越来越浓，害怕再等下去，他就要什么都看不见了，当时就心一横，双脚踢在树干上，整个人往琴声那边飞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边有两个朦朦胧胧的身影，一个穿着白衣，在雾气中竟然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而另一个人则是书生模样，坐在抚琴的女人对面，听得如痴如醉。

　　只需要一眼，燕赤霞就分出了他们中谁是人，谁是鬼。

　　没有出声，但符纸已经飞出，咻地一声冲着那白衣女鬼就打了过去，燕赤霞皱眉大喝：“小公子快快躲开。”脚下不停，在旁边山石上一踢，身子拐了个弯，就往女鬼那边扑过去。

　　女鬼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乌黑的长发被风吹散，遮住了她大部分面容，只留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但这一眼看过去，却让燕赤霞愣住了。

　　他猛然收回攻击，没搭理后头那个书生的嚷嚷，站在凉亭前，怔怔看着躲在柱子后头的女鬼，嘴唇轻轻动了动，念道：“小倩？”

　　而那女鬼咬牙，看他的眼神只有惊慌，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般。

　　可是那张脸，分明就属于那个让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聂小倩。

　　趁他怔愣的片刻，聂小倩沉下脸去，一句话也没说，匆匆后退几步，整个人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后头那个被惊到的书生小心翼翼上前来，拍了他一下：“你谁啊？”

　　“我……”

　　符纸找不到攻击的人，颓然散落在地面，燕赤霞看着落了一地的符纸，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叹口气，他蹲下把符纸重新捡起来，然后回头瞪了一眼那面容清秀的小书生：“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岭是做什么？找死？”

　　小书生缩了缩脖子，却说了一个截然相反的话题，道：“刚刚那姑娘真好看，你认识她吗？”

　　燕赤霞立刻黑了脸，语气硬邦邦：“不认识。”

　　“哎？这样吗？我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妖怪啊，你是来收妖的吗？不要收她好不好，我还想如果我当了状元，就回来娶她回家呢……”

　　什么？

　　燕赤霞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一脸莫名其妙地瞪他：“你有病吧？”

　　“……”

　　小书生忽然被骂，心里也是委屈的不行，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可是，她就是很好看啊……”

　　“再好看也是妖怪，收起你那莫名其妙地心思。”燕赤霞一把揪着他后领，把他往外头拽，“我送你回家，不准在这里停留了！”

　　说走就走，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儿，他是如何的感慨万千了。

　　不过幸好……

　　她还在。

　　燕赤霞紧紧抿着嘴，悄悄松了口气，决定回去了绝对不会让师兄他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