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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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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岁的粟田口药研是偶像,是巨星,是一举手一投足会引起粉丝尖叫、存在于万千少女们心中的梦。
25岁的陆上浓蓝是输家、是败者,是被指着鼻子耻笑怒骂、被日本主流社会放生唾弃的存在。
17岁的粟田口药研是校草、是焦点,是一举手一投足会引起女同学们尖叫、存在于周遭区域少女们卡片上的名字。
17岁的陆上浓蓝是异端、是怪胎,是连微笑都不会、只会捧着书对着老师谄媚的不讨喜人物。
这样的两个人应该永远不会产生交集的。
她会听过『校草王子』的名字,而他会听过『裂口女陆上』的戏称,仅仅是这样而已。
本该是这样的。
她小心翼翼的逡巡着四周,确保周围已没有了人,再三的确认后,她飞快的熘进了回收场,想要去翻找出稍早之前被学校太妹组找麻烦时被扔进来的作业簿。
刚放学的回收场堆满了杂物,她看着满坑满谷的堆积物很有些头疼,学校回收场的面积虽说没有特别大,但要她一个一个的翻找也足够的呛人,可她没有办法,她没有朋友,就读同一所学校的弟妹为了不惹上麻烦都离她离得远远的,而她也不想要将她的弟弟妹妹给牵扯进来,所以她是不可能有任何帮手的。
很深很深的叹了口气,她努力压下到口的一点小小的呼求哽咽,摇了摇头,蹲下身认命的开始翻找。
却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非常不妙的声音,□□的殴打拍击声、痛呼声、闷哼声。
她屏住呼吸,垫起脚尖,想看清发生了什麽事,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粟田口药研你他妈个杂碎养的──!!」
粟田口药研,她知道,是与她截然不同的,这个町的王子。
粟田口家专出好看的男孩,从粟田口药研的大哥一期一振到粟田口药研,到国中部的粟田口乱与粟田口厚,虽长得不同,不过都是好看得不得了的男孩子,也是这个区域裡少女们怀春的主要对象。
粟田口药研与她一个年级,隔壁班,又好看声音又好听,成绩又好,体育也很棒,为人也非常的周到,老师喜欢他,同学也喜欢他,简直是要挑不出任何的缺点。
可这样的人,怎麽会在放学后被围堵在回收场裡围殴,还没有半个帮手,难道白天她看到那些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男孩子那些友情都是假的吗?
想到这,她猛地摇摇头,这不是她该关心的,她该关心的,是该怎麽帮粟田口药研从这之中给解脱出来,这麽多人,就算粟田口药研再能打,也撑不了多久的。
她眯着眼咬着嘴巴,焦虑的瞧着不远处,果然如她所想,原本还算游刃有馀的粟田口药研在十几个人的围攻之下逐渐的有些独木难支,身上挨上了重重的几拳,也没听见任何痛呼,只看见他的动作稍稍的有些迟缓了,而这个迟缓恰恰的被对方给看在眼裡,围攻他的动作越发凌厉。
报警?不、不能,响动太大,要是引起那边注意报警没报成还给粟田口带来麻烦就不好了,粟田口家未成年的孩子实在太多了点;去找老师?找老师来多一个被围殴的吗,再说她现在连动都不敢动,学校的皮鞋质量可没有好到安静无声......
她焦虑的看着开着录影画面的手机,不停的想着该怎麽办,忽然的想到前些日子老师找了她去讨论升学的事情,因为她成绩优异常年维持全校第一,于是让她考虑看看上不上东京的大学,并给了她在东京念书的大学长粟田口一期的电话,而最近她从路过的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口中听见了粟田口一期回来过黄金周的消息──想到这裡,她连忙滑开通讯录点开粟田口一期的栏位,飞快的打了一封求救简讯,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
可在她把简讯给发出去的同时,眼角馀光却感觉到有什麽银光一闪而过朝粟田口药研飞奔而去,她背嵴一悚,多年前看见过的、在这些年裡反复不断在梦裡折磨着她的场景再次在现实中出现让她理智秒断,肾上腺素飙飞、理智烧断的她瞬间跳了出去,以着不可思议的力道与速度一脚的踹爆了那名本欲拿刀突袭的混混。
粟田口药研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谁骨头断掉的声音。
他愕然的看着那个瞬间飞冲出来的女孩子,用着惊人到不可思议的力道与速度踹飞了那个本来要突袭他的人──真的是踹飞,不夸张,还真的是抛物线,足足飞出了七八米,摊在地上不知生死,那个不知为何暴怒的女孩子还对着已经昏迷的混混的下半身重重的踹了好几脚,用力的碾了碾。
......他觉得原本围在自己身边的混混们都默默的缩了缩下半身。
不知道是女孩子散发的气势太惊人还是她的表情太可怕,也可能是地上那个已经昏迷过去还时不时抽搐的混混下场太憷目惊心,原本只专注在攻击他的混混们放缓了动作,纷纷把目光与注意力给转移到那个女孩的身上。
──而明显暴打一名混混不足以化解她的愤怒,瞧着她像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上来,娇小的身材不知为何能揪住高达一百八的大男人的头髮过肩摔,而被过肩摔的男人发出了极为可怕的悲鸣......大概是头皮吧,这样被扯住,头皮大概是大块的给他撕掉。
十五分钟后,粟田口药研有些茫然的看着一地哀嚎的男人们,再看着在十五分钟裡手撕混混、白色制服上衣染满灰尘的女孩,觉得这世界太过玄幻,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那双白皙漂亮的手佈满伤痕,药研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往尚在急促喘息的女孩那边递去。
这个动作却好像将她从方才激烈的幻梦中给拽了出来,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对她伸出手、掌心握着一方帕子的少年,钝钝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接过了帕子,「呃、谢谢。」
一阵尴尬的沉默。
浓蓝低着头,看着手中那方乾淨的手帕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兴奋期,手背手心的伤口热辣辣的疼了起来,手中那方手帕乾淨得让她不敢去用,愣愣的看着红色的血液慢慢的淌了出来。
像是看不下去她这样只是看着伤口发呆的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的响起,「陆上同学,伤口不好好处理的话,会发炎,如果妳不会处理,不介意的话能让我来,好歹我也是学校的保健委员。」
闻言,她抬起头,还是那有些愣愣像是没醒神的表情,「......你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
话还没说完,她低下头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是了,『裂口女陆上』,在这个学校裡,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直看着默默观察她表情的药研马上就发现她想岔了,想了想,不急不缓的说道,「唔,陆上同学记不记得上个月在商店街捡到一个迷路的小男孩。」
「......记得。」是个漂亮的孩子,就是性格有些奇怪,原本是蹲在路边哭泣的,在她弯下腰问他是不是迷路的时候,看见她却一下就不哭了,还不断的蹭着她的胸口不停的喊着人妻人妻,好说歹说用糖果给哄下来,不然那孩子大概真准备牢牢的黏在她胸口上不下来了。
「那是我表弟,粟田口包丁,他说是个穿跟我一样制服的漂亮大姐姐带他到警察局的,姓『陆上』──因为是非常少见的姓,所以我试着找了找,没多久就知道是妳了。」
不愧是校园王子,那双藤紫色的眼眸像是某种矿石般,闪着剔透而温柔的光芒,即便他现在满身狼狈,依旧不掩他身上那股出彩至极的气质。
连说谎都能说得那麽有气质,不愧是粟田口药研──要不是有『陆上』这个姓,光凭『漂亮姊姊』这个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够粟田口药研找到下辈子了。
「原本是想要跟妳道谢的,不过,」药研顿了顿,用词委婉道,「我不想给妳多添麻烦。」
不得不说粟田口药研这人是真体贴,起码他有顾到她已经麻烦够多了,而不是非要做点什麽以示他的知恩图报,要是被人知道她这样一个不受全校欢迎的人物与他们的王子殿下有所关连,接下来大概就不光是『麻烦』一个这麽简单的词可以概括的了。
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谢谢。」
很轻也很温和的一声道谢,他却听得有些难受,明明受了帮助的是他们,却让她反来与他道谢,为的是『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下与她牵扯上关係』这件事。
而今天她又帮了他一次。
他看着她手上满满的伤口、尚在出血的口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陆上同学,妳的伤口。」
她有些局促,「放着就会好了,我、不想弄髒你的手帕。」
粟田口药研是个温和的人,但有时候,他也很不容置疑。
不待她再次说出带有委婉拒绝含意的话语,他已经凑了过来,捏起她愣是放在掌心一动也不敢动的手帕,说着『失礼了』,另一隻手轻柔的握住她的手掌并将她的掌心摊开,把手帕给压了上去,将一直汨汨涌出鲜血的伤口给复盖住、对着附近的动脉点加压止血。
太近了。
她有一些的慌张,少年身上的汗味混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热度,是一种她所缺乏的,年轻气盛的少年气息,他不算特别高,一米七一、七二左右,她的身高让她只要稍稍抬起头就可以看见药研那张精緻的白皙的面庞,但她不敢,她死死的低着头,强迫自己的目光往下望着被复盖着手帕的手,可是这样一来他那双漂亮又结实的手又明晃晃的在她面前。
她有些的发慌。
在她贫瘠得一无可取的人生裡,粟田口药研这样的存在耀眼得让她无法承受,即便他们只是因为一个不怎麽愉快而萍水相逢,只是短短的几刻,她依然觉得这人过于耀眼,丝毫不应该把自己这样暗淡无光的人给摆在他的周遭。
他若是夜裡灿华的星子,那她就只是宇宙裡万千不起眼的尘埃,挨得过近一不注意便会让自己给燃烧殆尽。
她想抽出手,却不知道粟田口药研是怎麽握的,明明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力道,她却硬是挣不开,而感到她的施力的药研抬头给了她一眼,明明是那麽漂亮乾淨的眼睛,却让她停下了动作,再不敢动。
似乎过了很久,也可能没过多久,粟田口药研那低沉平缓得能让人心生安定的声音响起。
「......好了,血止住了,只是还得上药,不能就放着不管否则恶化起来会很糟,妳也不希望伤口好不了影响到明年的大学入学测试对吧。」
她几乎是如蒙大赦的赶紧的抽回了手,看着手掌上那个被打了个结、染满了血渍的手帕,有些嗫嚅道,「我......再买个新的还你。」
「不用,一个手帕而已,没什麽,」他耸耸肩,「比不上妳帮了我这麽大的事情──伤口,妳会好好包扎对吧。」
她胡乱的点了点头,眼角馀光望见了回收场的门口跑进了几个人,她一眼認出为首那人醒目的水蓝色头髮,「粟田口同学、抱歉,忘记跟你说,我刚刚,传了简讯给你哥哥......抱歉,我太自把自为了。」
粟田口药研显然也看见了领着人满身黑气一脸杀气腾腾冲进来的大哥,连忙对一期挥了挥手,「一期哥,我在这裡──陆上同学为什麽要道歉呢,妳做的很对,我非常谢谢妳的帮忙。」
如果不是因为被堵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反应时间,他也是想要发讯给自家大哥求救的,虽然危机是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给用很戏剧化方式给解决了。
「药研!药研你没事吧!」
一期一边指挥着同伴把一地被揍翻的混混们给捆起来,一边慌忙的将药研给从头看到脚,确认药研身上没有什麽太大需要立时处理的外伤之后才捨得把目光分给站在一旁的浓蓝。
「是陆上学妹吧?谢谢妳的通知──妳怎麽受伤了?」
看着浓蓝手上染满血渍的手帕,一期脸色有点变──难道药研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孩子才被捲入这样糟糕的械斗的吗?
粟田口读脸机药研看着大哥的脸色就知道他想岔了,粟田口一期方方面面完美至极,就是遇到关于弟弟的事情会神经短路脑补过度,「是因为陆上同学我才没受什麽伤,倒是我拖累了陆上同学。」
闻言,一期看着身高不足一米六身形消瘦的浓蓝,虽极力克制但不免还是露出了狐疑的目光,见状药研也没多说什麽,只是转头对浓蓝开口,语气温和,「陆上同学,介意把妳手机裡的录像拷贝一份给我吗?」
已经不想开口去问为什麽他会知道她有录影,她没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走向最一开始她藏身的地方去拿起手机,再走来回递给药研。
「那个,」她有些犹疑的开口,「粟田口同学,录像你先拷贝......我能先去找我的东西吗?」
「找东西?」
「......嗯,我本来就是为了找东西才来回收场的。」
「是误丢了什麽东西吗?」
「......嗯,算是吧。」
「需要我们帮妳找吗?毕竟天色也不早了,妳一个人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时候。」
她看着昏黄一片的天色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两个出色的少年与青年,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了......是五本学校的作业簿,国文、英文、历史、生物跟化学。」
藤紫色与金色的眼眸凝滞了一瞬,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粟田口药研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大概是被扔掉的作业簿也有自己的喜好,决定要给谁先一步的找到,往常她自己一人要找上好些时候的作业簿,没几下就被粟田口药研那双漂亮的手给从杂物堆裡捡起了。
「是这个吗?」
他的声音真的是很温和也很柔软,低沉的嗓音在满天的昏黄底下有种说不出的,沉甸甸的质地。
她看着那被粟田口药研给握在手上的,因为被粗暴对待过而有些裂痕与髒污的簿子,还有那双乾淨漂亮、线条结实有力的手,慢慢的点了点头接了过来,语调安静的道了谢。
「......谢谢。」
「陆上学妹方便的话,这几天愿不愿意来我们家吃个便饭,包丁的事情、还有今天药研的事情,大家都想要好好的跟妳道谢,还有山野老师也打过电话让我跟妳说一些大学相关的事情。」
一期语调温和,带着让人舒服的温度,对她提出了邀请。
面对粟田口一期温和的微笑,她有些乾乾的扯了扯嘴角,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与姓粟田口的人扯上关係,不然一旦被发现就是大麻烦,可她又并不擅长拒绝别人,面对这样的微笑与邀请,拒绝好像很不识相也很十恶不赦,可是她真的怕了,不敢再给自己摇摇欲坠的生活添上任何一点变数。
「粟田口同学、学长,我......不打算,上四年制大学,那个,谢谢,但我真的没有做什麽,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抱歉。」
说罢她紧抓着作业簿子甩头就跑,像是背后有什麽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熘得飞快。
她知道她这样很无礼,可除了用逃命一般的步伐狂奔以外,她想不出任何能够阻止自己向美好事物伸手的方法。
即便是她、即便是『裂口女陆上』,也是会有,嚮往美好事物的渴望的,只是与一般人的差别在于,她的伸手,极有可能落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復。
十七岁的陆上浓蓝,只有一个卑微至极的愿望,想要离开,离开这裡,离开她的原生家庭,离开她的家乡,离开困住她十馀年的牢笼,头也不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