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祷告》理葵

17、chapter 17

　　Chapter 17

　　新年过后，真田陪幸村去医院复检。野原医生检查完之后，示意真田出去，留下幸村，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幸村。
　　“这是不久前出来的项目结果，现在基本已经敲定了复疗的几率。”
　　幸村接过慢慢翻看着，神情有些凝重。他知道这个手术很不容易，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艰难。而且整个过程的费用也十分昂贵，虽然幸村家庭富裕，但也只是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并不能承担这样的花费。
　　他心里有点东西在慢慢熄灭了。
　　走出医院之后，幸村一路沉默无言。真田见状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很想询问但也忍住了。幸村以为自己早已放弃了再去打网球这一件事，但直到刚才才发现，原来在拿到真正的结果以前，心底深处依然对重上赛场抱着隐隐的期待。
　　如果不是还心怀希望，那何必还会如此难过呢。
　　裸露在外没有戴手套的手有些冰凉，让他一时之间十分怀念紧握球拍时的温热触觉，有种渴望从心底升腾而起。手术成功率低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可能啊，但是那个费用……幸村慢慢止住了脚步，他清楚自己是无颜让父母再承担这种压力的。当初的第一次手术，就已经花费了很多钱，他不顾家人的反对进行康复的手术只是为了重新再走上职业选手的道路。承担痛苦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强强忍住了可能会丧子的危险的悲痛。所以这一次，他不得不有了这么多的顾虑。
　　真田站定，看着幸村低垂着头，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想出言安慰，张嘴却又哑口无声。

　　野原医生烦躁地在办公室内踱着步，看着坐在椅子上妆容艳丽的千代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赞成你这个计划，千代子。你只是为了一个并不喜欢你的男人，把你自己都赔进去。”
　　女生转着手中的笔，眼神深幽望不见底。她看着自家哥哥在窗前抓着头发，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我只是需要先这么做而已。”
　　“先不说我能不能拿到那个项目的内部价，千代子，首先像幸村那样的男人，有很强的原则和底线，他的自尊心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为了一个手术而出卖自己的婚姻的。所以不要提利用内部价来诱惑他和你订婚的事。”
　　“那不是一个手术，那是他梦想重新站上赛场的起点，只有我们才可以给他这个起点。至于要不要和我订婚，那就看我接下来几天做的怎么样了。”
　　野原医生紧紧盯着妹妹的眼睛：“你不要做什么傻事。”
　　千代子嫣然一笑，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便起身出去打电话了。

　　“精市，最近的复疗怎么样？”
　　黄昏时，幸村正在去咖啡馆的路上，忽然接到来自母亲的电话，便寻了个安静的巷子往里面一躲，靠在墙上，轻轻笑道：“还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康复了。”
　　对面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才听到母亲略有些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不要说这样子的傻话，”幸村笑着，声音轻松而柔和，“全凭母亲您，我才有幸来到这个世界的。我觉得这样子很好。”
　　电话对面传来一阵窸窣声，大抵是拿出手帕的声音。紧接着母亲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开始向他诉说真正的目的。
　　“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野原医生的妹妹打来的，她说德国有个新项目，结果已经出来了，可以根治你的病。虽然费用很昂贵，但是精市，如果你想要去的话，我和你父亲一定会尽全力支持你的。”
　　幸村有些惊讶，踌躇道：“我从野原医生那里看过那些资料了，现在也正在考虑。”
　　“我知道，阿市。虽然我最大的希望是你能平安度过一生，娶妻生子，安稳无忧，但这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我虽然非常害怕失去你，但也许对你而言，最好的依然还是你自己要选择的道路。之前弦一郎和我联系过，报了你的近况。我知道你在犹豫，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至少不要担心我们这边的事。费用不是问题。只要你选择，我们都尊重。”
　　“……我知道了。”
　　幸村闭上眼睛。明明原本已经决定好了，不要再提那些事，却被母亲的一个电话乱了阵脚。
　　挂断电话之后，幸村的母亲幸村知惠慢慢叠好手帕，端坐在电话前。她回想着先前野原千代子的来电，其实对方还提到了她可以帮忙拿到内部价格，但被知惠婉言谢绝了。不知为何，只是一种莫名的预判力，在潜意识里，知惠觉得这个内部价格并不会来得这么容易，便率先拒绝了，表示愿意承担全额费用，不必麻烦野原劳心费力。

　　而另一边，野原没有料到幸村的家人会拒绝她。不过联系幸村的性格与教养分析，他应该是深受家庭影响与熏陶的，所以他的母亲如此礼貌地拒绝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这样一来，内部价格这一步是走不了了。没想到会plan a会这么快就不行。看来是她想的过于简单了。
　　也是因为在音乐节上看到幸村与村江的种种表现，使她一时失了冷静，走了如此草率的一步。不过这次的拒绝倒是让她重新镇定下来。野原暗自思忖，在灯光明亮的医院里安静地走着，一直到二楼，踱进一个医生的办公室，笑着打招呼，等到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悄悄攥了一个瓶子。
　　对于幸村，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连一半的把握也没有。她熟悉他，但无法真的靠近他。所以，到最后万计皆失的时候，就用这个办法吧。

　　即便无人理解，她也要执意做的事，只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失去母亲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了，无论什么都必须自己去争取，进行交换，别人是不会白白给你的。

　　一次孤注一掷，只有她自己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