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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子夜歌二 ...

  •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澈,姜溯流。”

      老人蓦地瞪眼:“你……你是……”

      他起身似要行礼,姜溯流急忙按住他:“老人家,您坐着就好。”

      老人点点头,动作迟缓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金章,咧开嘴笑:“你看,我也有。”

      姜溯流暗暗吃惊,他接过老人的金章,放在手里一摸,就知道那是假的。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父亲给我打制的。”老人说话已经变得非常吃力,“我们兄弟姐妹七个人,一人一个,互相定下誓言,看谁能成为王爵。我在反反复复的希望和绝望中度过了人生大半的光阴,现在我要去和他们团聚了,可惜的是,直到死,我也没能成为王爵。你说,为什么呢?”

      他的语气像是冰冻三尺的深渊,冻结了姜溯流的全身血液。

      “很遗憾,但是对不起,我不知道。”

      诚实的回答反而让老人露出笑容,他叹息:“也许,这就是命,希望来生,我可以成为王爵。”

      说完这一句话,他把头往后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两块金章掉落在地,姜溯流把它们捡起来,塞回到了老人的手里。

      “哎呀呀,姜澈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锋锐的匕首贴上姜溯流的侧脖颈,女子的调笑近在咫尺。

      姜溯流举起双手,缓缓站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我成了今晚最大的幸运儿,把大人你带回去,他们给我的赏金,足够我在云天城买上数十家店铺了吧?”

      “散修花玲儿……”姜溯流的声音清冽如甘泉,“云天之巅的人手不够用了吗?还从外面雇用了赏金猎手?”

      花玲儿有着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青丝,即使在寒冬之夜,也穿着薄如蝉翼的清凉纱裙,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在雪光中白得耀眼。

      “为了抓姜澈大人你,整个云天之巅的人都出动了,本来今天是我的生辰夜,就这么被你一个人给毁了。”

      “你的生辰夜不是被我毁了。”姜溯流毫不客气地指出,“是被金钱给毁了。”

      花玲儿语塞,把匕首往姜溯流皮肤上又压了压,她的耳朵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越来越近的追击声。

      “不跟你废话了,我必须在那帮蠢货来之前把你带回云天之巅,这样功劳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花玲儿往巷子口望了一眼,再把头转回来时,惊愕地发现面前竟然没有人了。

      下一秒,一只手掐上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扣住她拿匕首的手,难以反抗的力气迫使她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她的身体立即僵硬如铁,瞳孔泛出恐惧的死灰:“你……什么时候……”

      姜溯流附在她的耳边,吐出的气息尽数呵在她的鬓角,声音轻快优雅,宛如情人的呢喃,又如恶魔的耳语:“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花玲儿咽了口唾沫:“暗……暗夜……王爵……”

      “是啊,暗夜王爵。”姜溯流轻轻一笑,“在云天城的夜晚,没有人能够抓住我。”

      禁锢花玲儿的力气突然消失,姜溯流飞快地跑出巷子,跳上了对面的屋顶。

      “姜澈大人!”花玲儿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要是就这么逃了,会遗臭万年的!”

      姜溯流停下来,微微侧过头,灯光斜照在他身上,让他一半侧脸隐于黑暗。

      露在银白光亮处的那半张脸,从鼻梁到下颌,紧绷出一条挺拔而坚毅的轮廓线。他的五官非常立体,但没有刀剑削出来的那种生硬感,反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柔美。

      他动了动嘴唇,带着一丝讥诮的笑,仿佛在说:遗臭万年又如何?

      花玲儿呆呆站在原地,过了会儿,颓然地转过身,整个人再次僵住。

      长孙隆泽和长孙霏夜父子大步走来,赵伦带着一帮人冲过来,从花玲儿身边跑过,追向姜溯流消失的方向。

      长孙隆泽并没立刻去追姜溯流,而是在花玲儿面前站定。

      “长……长孙隆泽大人……”

      望着面前这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冷酷王爵,花玲儿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你把他放走了?”

      花玲儿一边悄悄将匕首放到身后,一边摇了摇头:“不是,姜澈大人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无能为力。”

      “他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长孙隆泽的鼻翼微张,面有愠色,他突然伸出手,掐住了花玲儿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慢慢举离了地面。

      花玲儿的眼里满是惊恐,她拼命去掰长孙隆泽钢铁般的手,两条腿不断踢来踢去。

      “无能者的仁慈,就是废物般的存在。”

      长孙隆泽的手越收越紧,长孙霏夜双目圆睁,往前一步,大叫道:“父亲!”

      砰,极其响亮的坠地声。长孙隆泽突然松开了手,漂亮的赏金猎人被丢弃在雪地里,蜷缩成一团拼命喘气,如同一只破败的布偶娃娃。

      “仁慈很多时候是无用的,甚至会给自己带来灾难。”长孙隆泽侧目看着长孙霏夜,口气冷硬,带着极强的警示意味,“我知道你跟姜溯流是好兄弟,但是眼下,你必须认清楚形势,云天之巅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捕姜溯流,你也不能例外!”

      “是,父亲。”

      长孙隆泽大踏步离开,长孙霏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扭头,发现墙边已经死去的老人手里,放着两枚金章。

      他蹲下身拿起金章,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假的,而另一个,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主人的气息。

      长孙霏夜眸光暗淡,犹豫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真的王爵金章擦拭干净,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姜溯流在云天城高低起伏的建筑群间奔跑如疾风,猎鸢已经嗅到了他的气息,在百米之外的地方紧追不舍。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和外套,将它们撕成好几半,大力扔向了四面八方,然后砰一声,跳进一家客栈屋檐下的垃圾堆里。

      一盏茶之后,姜溯流顶着半块发霉的糖火烧跳了出来,身上满是酥油的味道,谢天谢地,他不用带着臭脚丫或者其他更奇怪的气味走一路。

      空气里忽然传来腐败的腥臭,姜溯流及时刹住脚,草鞋在雪地里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街道的转角处,走出来,更准确的说法,是飘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一个高大的人形黑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黑火,只有眼睛处是两团红色的火焰。冷风将黑影吹得摇摇摆摆,但就是吹不散它的身体。

      它的左手举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右手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灯笼里无数细碎的火焰飞窜,像是拼命挣脱囚笼却始终无法逃出生天的魂灵。

      黑影一出现,整条街道的生气都被吸进了它的灯笼里,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来自地狱的腐朽气息。

      猎影,又被人们称作食魂者,镰刀是它们的武器,用来割破猎物的咽喉和心脏,猎物的魂魄则被它们关在灯笼里,作为食物。

      姜溯流抓了抓头,将原本就有些乱的头发彻底抓成了鸟窝。

      “竟然把猎影都派出来了。”他叹了口气,然后朝那黑影高喊,“喂,哥们儿,别被他们骗了,我的灵魂高贵又美丽,一点儿都不肮脏黑暗,你不会觉得美味的。”

      猎影停了下来。

      “乖乖回去,听话啊。”姜溯流唇角微微翘起,“我敢保证,整个修真界,没有比我的灵魂更干净纯洁的人了,我以玉楼春大人的性命起誓!”

      云天之巅的创立者玉楼春已经死了一千年了,猎影肯定不知道。

      姜溯流的话音刚落,那把巨大的镰刀就横空飞来。

      “喂喂喂!”姜溯流一跃而起,“玉楼春你也知道?很博学嘛。”

      镰刀几乎擦着他的鞋底飞过,在半空打了个旋儿,又立刻飞了回来。

      姜溯流再次避开之后,镰刀飞回到猎影手里,它高举着镰刀,直接朝姜溯流砍来。

      猎影的攻击快而凶猛,镰刀划出去的每一下,冷风和白雪都仿佛被斩成了两截,而且因为它没有实体,大多数的攻击都对它毫无用处。

      “兄弟,你再不停手,我会让你接下来三天都没有饭吃。”

      在躲过又一次危险的背部袭击后,姜溯流反而主动冲向猎影,一脚踢飞它提着灯笼的那只手,黑影顿时消散,又在瞬间聚拢成形。就在一散一聚的刹那,灯笼脱离了猎影的身体,姜溯流长臂一伸,将灯笼抢在手里。

      “我说到做到!”他的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大圈,使出全身力气将灯笼向远处一扔,火红的灯笼越过一座阁楼的屋顶,消失在了视野里。

      猎影发出一声类似于婴儿啼哭的怪异叫声,立刻追着灯笼翻墙而去,镰刀也不要了。

      姜溯流:“……”

      这速度,比他饿了三顿后看见红豆桂花糕的冲刺速度还要快!

      他刚松一口气,耳边紧接着传来锁链的哗啦声响,他一个侧身躲过新一轮的偷袭,直接用手抓住了冰凉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头,是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他的身板瘦弱,力气却大得惊人。

      “刘尔,云天之巅新来的猎手。”男人自我介绍,他剧烈喘息,脸上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激动,“能与您单打独斗是我三生有幸,暗夜王爵大人。”

      姜溯流皱眉,微微抬起下颌:“很不幸,我没这个时间。”

      他将铁链一拉一抛,链条携卷着劲风扫向刘尔,差点打中他自己的脸。不过刘尔对自己法器的操纵游刃有余,很快就收住铁链,站稳了脚。

      两人在近乎荒凉的街道上大打出手。

      没过几招,姜溯流就发现这个叫刘尔的家伙非常难缠。

      从实力上来说,即使在云天之巅的猎手里,刘尔只能算中等偏上,可是在面对姜溯流时,他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胜负欲,这种欲望到达顶峰时,往往会激发人的全部潜能。

      你也许能摆脱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但你很难摆脱一只在临死之前也要咬死你的疯狗。

      “姜澈大人,为什么不使出你真正的实力呢?”刘尔恼羞成怒,“如果您不使尽全力,就算拖,我也会把您拖到死的!”

      姜溯流眯眼,眼梢长长的睫毛压成浓密一片,他抬起右手,将手指按上嘴唇。

      “来吧,来吧。”刘尔的呼吸急促,全身因为极度的亢奋和期待而发抖,“让我见识见识您叫人战栗的可怕实力!”

      洁白的牙齿咬破手指之前,姜溯流却把手放下来。

      不行,这样会很快把虞兰和长孙霏夜招引过来,他在心里想。

      “为什么?”刘尔失望至极地大叫。

      他再次甩出铁链,这一次,铁链打中了十米之外的姜溯流!

      刘尔眼里的狂喜还来不及成形,姜溯流却忽然在原地烟雾般消失了。

      紧接着,刘尔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了出去,他的手仍牢牢握住铁链,但铁链从另一头,开始缠绕上他的身体。

      从脚到腰再到胳膊,只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被自己的法器缠成了一只陀螺,毫无还手之力。陀螺跳了段胡旋舞,然后砰地撞上石柱。

      刘尔撞得头晕眼花,以至于他含着泪光睁开眼时,看到了起码三个姜溯流。

      “不……不可能……”刘尔难以置信,在这一批新进云天之巅的九个猎手里,各类考核他都是第一名,而且遥遥领先于其他人。他带着他引以为傲的宝贝法器,而姜溯流却是赤手空拳。

      街边灯火下,姜溯流的脸白皙如瓷,面容带着疲倦,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美。

      当刘尔发现自己用了“美”而非“英俊”等其他词语时,他想到了自己听过的一些不着边际的暧昧传闻。

      “难怪我听说……”他呼哧呼哧地喘气,眼里有某种报复性的恶毒快意,“您的哥哥,云天之巅的猎手统领姜黎大人,对您……”

      铁链缠上了他的脖子,他的眼珠暴突而出,大张着嘴舌头颤动不止……

      打响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格外响亮,铁链终于松了。

      刘尔大口大口吸气,他望着姜溯流冷冰冰的背影消失在纷飞大雪里,万分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这就是王爵的实力吗?他无比失落地想,自己原来,还差得远呢。

      此时,云天城城墙正在张贴告示,看热闹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

      “怎么啦怎么啦,快看看贴的什么!”

      “通缉令……是今天晚上云天之巅在抓的那个家伙吧。”

      “丹砂赤榜!竟然是红色通缉令!”

      “赤榜红色?那可是最高等级的通缉令,被下达红色通缉令的,都是最奸诈凶狠的危险之徒,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通缉的哪个恶棍?”

      “姜……姜澈大人?!”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人群一片哗然,后排有看不见通缉令的问:“什么罪名?”

      前排短暂的沉默,接着一人战战兢兢道:“杀兄弑父罪。”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慌!
    然后,明天一定“死”,大概是非典型(?)重生
    本文1V1,攻稍微晚那么一丢丢出来哈,我一直纠结标签到底用“灵异神怪”还是“幻想空间”,最后还是选了“幻想空间”(: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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