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右座[重生]》卫游

14、二色莲三

　　伸手不见五指。

　　姜溯流在空气里抓了一把，什么都没碰到。

　　“七哥？白粥？”他试探着喊。

　　一声闷哼自背后响起，接着是白粥哼哧哧的声音：“啊哟喂，疼死我了……我的腰啊，要断了要断了……哎呦……”

　　见两人无恙，姜溯流如释重负。

　　白粥道：“咦，马大哥呢？”

　　姜溯流道：“这儿只有我们三个。”

　　白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都摸不到，一点儿光也没有。”

　　姜溯流：“我们在湖底。”

　　“可是没有水啊！”白粥好不容易站直身体，“这算是在哪门子湖底？”

　　“你们的确在二色湖的湖底。”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冒出来，“你们胆子真不小！”

　　周围一片黑，别说能看见什么了，就是说话的人可能在哪个方向也很难判断。

　　此时又传来另外一个女声：“姐姐，他们是我的客人，你要跟我抢吗？”

　　莲星道：“可我看见他们了，他们也算是我的客人。喂，你们三个！”她提高音量，但因为嗓音沙哑，一大声说话就像卷帛被撕拉一声扯开，那声音不是大，而是聒噪的刺耳，“既然来了，我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快来吧。”

　　她说着，三人右前方就出现了一道亮光，有扇门被打开了，在漆黑的地上投下又斜又长的光影。

　　“不能跟莲星走！”白粥声如蚊吟，“你们还记得马大哥的话吧？小心变成她的盘中餐！”

　　“愣着干什么。”莲星道，“还不快进来！”

　　三人站着没动。

　　莲月道：“姐姐，他们不想去你那儿就不要勉强他们了。”

　　在与莲星之门相对的另一边，莲月之门也打开了。

　　“姐姐，我们还是老规矩，让客人自己选。”

　　“妹妹，有必要吗？只是三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何必为了他们闹得我们姐妹二人不愉快？”

　　莲月轻柔笑道：“明明是姐姐在跟我闹。再说了，现在是陌生人，但认识了就是朋友。快来吧，三位朋友，要是不过来，可就得去那边了哟。”

　　“来来来了。”白粥率先跑向莲月打开的那扇门。

　　姜溯流和七哥也跟着走过去。

　　“三位客人，宫主这边有请。”

　　看着面前温婉可人的少女，白粥喃喃道：“原来美人蛇也和人一样嘛，我还以为会看到人身蛇尾呢。”

　　莲月的宫殿虽然精心装饰过，但毕竟在湖底，到处都泛着湿气。

　　在栽满奇异花草的水台边，莲月正等着他们。

　　“请坐。”莲月不仅声音温柔，一举一动也有说不出的动人的美，“也不知道这茶你们喝不喝得惯。”

　　七哥先坐了下来，白粥没动。姜溯流握拳咳了声，掩饰着对白粥道：“把口水擦一下。”

　　白粥脸刷一下就红了。莲月再轻轻一笑，白粥脸红得都要滴血了。

　　三人依次坐到莲月对面，却没有一人拿起茶杯。

　　“怎么？”莲月用手绢轻拭沾了茶水的嘴唇，“还怕我下毒不成？”

　　“当然不是。”姜溯流笑了笑，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二色湖的故事吧？”莲月的目光在三人中来回逡巡。

　　姜溯流道：“渡湖时听马生说了一些。”

　　莲月道：“我姐姐脾气不大好，一般人应付不过来。刚才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三位海涵。”

　　这话其实说得相当隐晦，但和马生之言异曲同工。三人面面相觑。

　　莲月：“接下来的七天时间二色湖都由我姐姐掌管，你们出不去，就暂且在我这里住下，七日之后，我再送你们出湖。你们不要随意行走和活动，不该碰的东西也千万不要乱碰，一旦你们出了我的地盘，我就不能保护你们了。”

　　姜白二人异口同声：“多谢！”

　　蛇宫很大，三人自然是分房而睡，似乎因为宫殿太大了，连三间客房都相隔甚远。

　　姜溯流进到房间，发现里面倒是出乎意料得宽敞清爽。屋顶像一个巨大的贝壳，座椅是珊瑚的形状，四面墙壁上皆是幽蓝的湖水的投影，有时影子出现在姜溯流身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摆摆，如同水里精灵的幻影。

　　最惹人注目的，是梳妆台上的一面“镜子”，不是玻璃更不是铜镜，而是一汪水。与其说是镜子，倒不如说是盛满清水的盆钵。它竖立在那里，里面的水竟然不会流出来，水波微漾，映出姜溯流微微变形的脸。

　　“你看到什么了？”莲月忽然在身后道。她指了指房门，笑着解释，“我看你门没有关，就直接进来了。”

　　姜溯流道：“水。”

　　莲月摇摇头：“不，你再看。”

　　姜溯流再去看那面“镜子”，湖水竟幻化成了一片幽深苍穹。那似乎是某处不知名的野郊，星空浩渺，远方一把万家灯火，树影婆娑，近处一片流萤飞舞，美轮美奂，妙不可言。

　　莲月道：“公子在镜中看见的，就是你的天命之人。”

　　“我看见的？”姜溯流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遭，什么人都没瞧见，沮丧道，“天空？大树？哎，看样子我要孤独终老了！”

　　莲月笑道：“怎么会！公子一表人才，定会觅得良缘。”

　　姜溯流道：“借莲月姑娘吉言。”

　　莲月拍拍手，一众美人鱼贯而入，手中食盘精致，盘中各式菜肴点心，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就叫人心痒难耐。

　　姜溯流道：“这也太丰盛了，感谢莲月姑娘盛情！七哥和白粥什么时候过来？”

　　莲月笑盈盈道：“这些，全都是公子你一个人的。”

　　姜溯流目瞪口呆。

　　二十几道菜，他一个人吃？他在云天之巅多年，也未曾有过如此奢侈的时候！这简直就是……太叫人欢喜了！

　　“公子，请慢用。”莲月笑着欠身告退，留下姜溯流一个面对着桌上堆成山的美食。

　　佳肴虽多，但跟美人是一样的，最先想寻到的，定是最合心意的那个。姜溯流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发现他喜欢的几道菜一样都没有！更别提他最爱的红豆桂花糕了。也许正是因为莲月准备的这顿晚宴太过奢侈，菜肴多非凡品，所以反而没有姜溯流的心头所好。

　　佳丽三千，美人如云，偏不见他钟爱多年的那一个，失望之余，原本被挑起的食欲荡然无存，索性滚上床睡觉了。

　　姜溯流有个毛病，对喜欢的东西孜孜不倦执着非常，对不感兴趣的东西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何况这具身子已经辟谷，食物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说来也是奇怪，阿牛修为不高，辟谷倒辟得挺早，估计是为了能尽早省去吃饭的钱。

　　小睡一觉醒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姜溯流披衣出门，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听见朴拙醇厚的箫声，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快走到七哥的客房。

　　而那吹箫者，正是同样睡不着的七哥。

　　见姜溯流来了，七哥把箫放下，却也只是低着头继续把弄手中的箫而已。箫身细长，为紫竹所制，其上缀有饰物，不是常见的穗子，而是一颗金丝流苏的青玉玻璃珠。

　　姜溯流瞧那珠子的第一眼，竟莫名觉得眼熟，不由伸出手道：“我能看看这个不？”

　　七哥握住紫箫的手猝然收紧，那姿态竟带着一丝防备警戒。

　　姜溯流一哂：“我就想看看来着。”

　　戒备也只在一瞬间，仿佛那只是七哥的本能反应。很快，七哥就把箫递了出来。

　　姜溯流对箫本身不感兴趣，只对那颗玻璃珠感兴趣。他反反复复看那珠子，最后得出结论：这其实是颗很普通的珠子，街摊上随处可见的那种！不过呢，这珠子的色泽形状却很合姜溯流的口味，也许他只是以前买过类似的饰物，送给哪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过。

　　把紫箫还回去，姜溯流揶揄道：“七哥，这箫莫不是哪位大美人送你的？”

　　不然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紫竹箫，干嘛那么宝贝？

　　七哥淡然无比，没作回答。

　　姜溯流道：“啊，我知道了，传家宝！一定是传家宝对吧？说到传家宝，我还从来没问过呢，七哥你是哪里人士？师出何门何派？”

　　七哥懒懒打了个哈欠，姜溯流知道这是明显不想就此话题深聊了，甚至有点下逐客令的意味，不过姜溯流此人，脸皮向来厚得可以，别人不明说的言外之意，他若不想搭理，必会装成什么都没领悟，于是只嘻嘻笑道：“七哥，我房间里有样好东西，你随我去看看呗。”

　　他半拖半拽地把七哥从石头上拉起来，两人来到他的房间，他又把七哥拉到那面水镜前，道：“你看看。”

　　七哥看向那水镜，姜溯流在一边期待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七哥摇了摇头。

　　姜溯流：“啊？什么都没看到？”

　　七哥点头。

　　姜溯流失望道：“就只是水？”

　　七哥用手蘸了点水，在桌子上写道：怎么？

　　姜溯流道：“莲月说，我们可以在这面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天命之人。”

　　七哥迟疑了下，又写道：你看到什么了？

　　“一片天，有星星，有灯火，有树木，虽然景色很美，但从本质上来说，也等同于什么都没看见。”姜溯流不无遗憾道，“看样子我们俩都是注定孤寡的命。”他往桌子边一靠，双手抱胸，“哦对，好像还有萤火虫。”

　　没回应。

　　他抬头去看七哥，却被吓了一跳，只见七哥身体僵直，表情莫测，似乎突然被一道雷劈中了。姜溯流甚至在他那对了无生气的眼睛里看到了名为神采的东西。

　　“……”

　　他原本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七哥对于自己“命中孤寡”这件事这么在意！

　　姜溯流忙道：“七哥你别激动，你别着急，这镜子不一定准的！以前有人给我卜过卦，还说我的天命之人是个银发美人呢！所以，这些东西都不靠谱！纯属消遣！”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七哥看起来情绪似乎更不稳定了，那带着一丝狂乱的神情配上那张本来就骇人的脸，着实有点叫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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