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外传》萤窗小小语

1、测字

　　“大师……”
　　苏佑宁的目光自手上那张泛着黄的起了毛边的签文上往上移，见到一名十七八岁的长相妍丽的年轻少女。
　　她留着齐腰的黑长直发，前面的头发被她全部梳在脑后扎住，只留下即根零星的碎发浮在额前。穿着浅粉色纺纱过膝长裙，除了脖颈一条小金佛外没有其他饰物。今日她化了一点淡妆，如花的年纪，笑起来明媚动人。
　　苏佑宁看着她，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啊，是陆小姐。真是抱歉，有阵子不见，我都认不得你了，快请坐。”
　　苏佑宁这人，别的不说，记性确是很好。眼前这位陆小姐从前来过他店里几次，算的上是他的老顾客，按理来说他本该一眼就认出来。只是这位陆小姐前几次来店里时都是杀马特小太妹的派头，染着一头火红的头发，化不合适的浓妆，项链，耳环，手串，指环，从头到脚闪闪发亮，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活像个行走的首饰架子。才几个月不见，太妹变闺秀，这变化有些大，竟然叫苏老板也一时恍惚。
　　那位陆小姐又笑了笑，并不戳破，从善如流的坐在了他对面，双手搭在小腹上。
　　苏佑宁注意到她微微隆起小腹，面色变了一变，又很快恢复过来。苏佑宁给他的顾客倒了一杯茶，“陆小姐这次还是测字吗？”
　　陆小姐点头，“对，还是测字。”
　　苏佑宁从实木柜子里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这是苏佑宁吃饭的家伙，是个上了些年头的旧物。通身用柏木做，盒身刻着繁复精致的花鸟图案，做工细致传神，栩栩如生，是大师的手笔。
　　他将这柏木盒子小心置于桌上，揭盖，里头婴儿巴掌大的小木牌整整齐齐码了一盒。陆小姐从中抽出一张，交到苏佑宁手上。
　　他仔细看了看，是一个“灿”字，于是他问到：“陆小姐要测什么？”
　　少女红了红脸，“姻缘。”
　　苏佑宁皱眉，他又从抽屉里取出纸笔来，“烦请陆小姐将这个字写在这张纸上。”
　　陆小姐心里疑惑，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要求，她的字并不好看，除了消费时签一签自己的名字，几乎没动过笔，但她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了。
　　苏佑宁看着那字，沉吟了一会，道：“灿字，左边是火。陆小姐你五行金弱，正所谓烈火熊熊炙真金，只这一点便是于你不好。”他用手点了点，“再看右边，这里‘歹’字出了头，‘又’又可以作‘手’字解。心有歹意，‘手’在‘米’上，为利而来，不是良缘。”说到不是良缘这几个字时，还惋惜的摇了摇头。
　　陆小姐曾找苏佑宁好几回，苏佑宁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因此也对他很信任。此刻听了他了的解说，自然就也多信几分。陆小姐白了脸色。她生来体弱，命里少金。家里人怕她难养，特地筵请高僧求了一尊小金佛日夜戴在身上，就是名字里也取了含金量最多的鑫字。
　　“大师，难道事情就一点转机都没有。”，陆小姐心里焦急，双手忍不住扒在桌沿，欺身过去。
　　“如果只是真火太旺，到是可以借助外力从中调解一二。可这人心，绝非外力可以左右。陆小姐，我劝你还是要早作决断。”
　　陆小姐走的时候恍恍惚惚，全然没有来时的精神。苏佑宁将那写着‘灿’字的木牌码好，将柏木盒放回原位。拾起桌上那张纸来，提笔又在旁边将字写一遍。苏佑宁早些年一直练书法，写出来的字与那位陆鑫小姐全然不同。他刻意将左边‘夕’字上头两笔写得极正，喃喃自语道“要是这样写那该多好。”
　　燦者，明媚也。火者，阳之征兆，主生发，乃生命初始也。有米又有餐，食无忧虑。子孙满堂，五谷丰登。
　　原本是个吉利的字！只是写的人笔力不济，笔尖生疏，虽一笔一划写清楚，可是偏旁写得太大。本是煦养万物的春阳，偏成了湮灭万物的真火。再瞧这餐字，该着力时，又松了手劲，上头的一竖一横，写得歪了，硬生生的变成个‘歹’字。
　　毫厘之差，寓意就南辕北辙。
　　苏佑宁又想起陆鑫那微微凸起的小肚子，那里有个四个月大的胎儿。婴儿未出世前，全靠一团胎气养活，胎气越是充盛，胎儿越是康健。他看陆小姐这一胎，胎气微绝，生机孱弱，怕是难以维持到他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