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可笑君

3、1.佛魔章.佛修

　　将近月余，居然都没有什么消息。人界的几个国家似乎是有些蠢蠢欲动，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佛修才没有来找青丘的麻烦。
　　解雨臣专注于修补法阵、忽悠吴邪出来玩、听黑瞎子讲天界传闻这三项伟大事业中，抽空让小妖们去看看人间到底怎么样，顺便做做交易弄点瓜子西瓜什么的回来，人类开打的话看戏好有个小菜。

　　黑瞎子吊儿郎当地在青丘养伤，同时成功地用他那些编的听的有的没的故事和一身手感极好的黑毛收服了狐狸崽子们，每天悠游自在地好像观光游客。不过解雨臣来旁听的时候他会讲一些奇怪的动物植物历史传闻，大概是害怕这年轻的青丘主哪天突然看他不顺眼把他丢出去。
　　和黑瞎子比起来解雨臣是真年轻，不只是看起来的。除了传承记忆以外称得上孤陋寡闻的解雨臣很乐意当狐狸崽子在黑瞎子身上拱来拱去的时候，一身白袍表情高深莫测地坐在旁边——晒太阳。
　　时间久了黑瞎子也看出来，解雨臣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防备他，因为解雨臣表情格外高深的时候，多半在神游天外——到解雨臣这个修为，打坐冥想什么的已经对修为没什么影响了，要提升的是心境。
　　解雨臣偶尔回个神，和黑瞎子吵个架，关于肥遗长什么样究竟能干什么——本意大概是为了竖立狐崽子正确的价值观。

　　解雨臣说:“传的那么神的也就只有人族，对妖族来讲也就是一块肉，顶天儿好吃点。”
　　黑瞎子尬笑:“有点暴殄天物啊，爷。”再怎么说也是很稀有的妖兽啊。
　　解雨臣表示不屑:“暴殄天物又怎么样，有能耐你看不惯又怎么样——我吃一块扔一块你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黑瞎子扭头，把爬到自己脖子上的一只狐崽子叼下去，“寄人篱下的我可没什么话说——多谢您还没把我看做一块肉，其他的您吃得开心就好。”

　　短暂的轻松真的会导致懈怠——但不在于解雨臣。因为在外人看来他大概一直很懈怠。
　　佛修没来找麻烦明显不是因为放弃追杀祸斗，据黑瞎子初步统计，哪怕刨去那些人族间的勾心斗角栽赃嫁祸，他也起码背了灵山寺百十来条人命，这事没法就这么轻轻放下。
　　但解雨臣不担心。再怎么样，这世界的规则也是弱肉强食，那些同门情谊，在强悍的实力或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不堪一击。
　　妖修的寿命要比人类长的多，面临的诱惑也要大很多，所以修心是最重要的，一定不能被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迷了眼蒙了心。这也就是为什么解雨臣要对小狐狸们强调，那些灵兽也不过是一块肉而已:修为还是要靠自己，不能总想着借助外力。
　　妖族的先天优势很强，出生时多半就有强大的妖力，等级越高的妖兽越是如此，相应的，进益就越是困难，人族数十年能够提升的修为等级，放在妖族成百年都是少见。因此对人类修为大有进益的灵兽——对妖族而言也不过一块肉。
　　所以即使妖族拥有强大的传承，此间最强大的部族，毫无疑问，还是人族。
　　青丘之所以能在人族的占领争夺下存在千年，就是因为对领地和同门的执着。没有人可以挑衅青丘——曾经试图如此的人，都已经灰飞烟灭。

　　人族寿命短，因而善忘。
　　也该是时候，提一提他们对青丘该有的忌惮。

　　这天解雨臣又是动员了一番吴邪无果慢慢地晃出来，觉得天色真好，暖融融的，让他很想变了原型用尾巴把自己埋起来好好睡个觉。
　　想起来睡觉真是很舒服很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怪不得吴邪那么喜欢睡觉。
　　阵法已经修补完善地差不多，正当他想着要不要今天躲个懒找地方趴一会儿算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最边缘的探测术法被触动。

　　有人来了。实力强大的人类。
　　数量众多的，佛修。

　　解雨臣面色一凝，一个法诀瞬移到黑瞎子那里，甩掉他身上那些小狐狸，然后又一个法诀到了吴邪的洞府，一把把祸斗扔进去，又加了个隐藏气息的禁制，这才念动口诀召集青丘众狐待阵。
　　他救下来的，命自然是归他了，叫人类收走，丢的可不只是他解雨臣的面子。
　　况且——
　　解雨臣沉着脸走向青丘外围的大阵。

　　当天下大兵一起，这些贪妄的人类，谁知不会借着隐匿凶兽的名号，把念头打到灵狐身上？
　　佛修敢追杀凶兽到青丘，明显是已经不再把青丘狐族放在眼里。他虽是大妖，但毕竟化形不久，对法则之力运用也不甚成熟，等到外界大势已成，贸贸然与人修翻脸，肯定讨不了好。
　　不过他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震慑。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证佛道的大妖，本身就能避免很多麻烦，他需要的只是借这群和尚宣告一下人界——
　　不要试图打青丘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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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色很好。那种最柔和的绿色，这一面的山坡又没有成片灌木或乔木，茸茸的草甸让人见到就想上去打两个滚。
　　宁静，又温和的山景。一眼看过去，都是平和与生机。

　　慧生向着身后披着宽大袈裟的老和尚深深鞠躬。宽大华丽的袈裟更加凸显出老和尚松弛的皮肤与精瘦的骨骼，宛如一棵峭壁上的老松。
　　“弟子先前确实就是在此处追失了那凶兽，但再来非但寻不到大妖，更连凶兽踪迹也丢失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话的声音同整个人一般苍老沙哑。“开了法眼，依旧看不见？”
　　“是。”慧生躬身回答，“只能看见一片黑色，恐怕是大妖下了什么禁制。”

　　“无此可能，这法眼是凶兽下凡时天帝所设，金丹以上修为均可看到。那大妖纵使证了佛道，也没有超凡入圣，不可能有这等功力。”老和尚睁了眼，又闭上，喃喃道，“狐族向来擅长变化弄人，你被它所欺也大有可能，老衲许多年，从未见过凡妖证佛……若是证佛，它又怎会庇护凶兽？”
　　老和尚头微微抬起，嘴唇微动，慧生一干弟子在旁边纷纷低头，以表谦恭。

　　“开！”老和尚蓦地睁眼，霎时间，半空中一只金色巨眼同时猛地睁开，灼灼光芒耀眼刺目，挟裹着无数梵文字符向山丘笼去。
　　但在金光距离山坡几丈时，似乎被什么阻隔住一样，居然如流体一般蔓延开来，眨眼融成一个金光闪烁的巨大罩子，将青丘扣在其下。

　　“居然能融合审判佛光？看来那妖物，至少身上携有佛教秘宝。”老和尚向前一步，走近光罩，双眼睁开，却也只有窄窄一缝，仔细端详着金光湛湛的透明光罩。
　　“长老，如果那妖物真的携有秘宝……”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长老没有回头，语气淡淡。“若那妖物仗着自己有秘宝为害苍生，自然是要使其伏诛，取回秘宝。”
　　言罢，他抬起一根干枯的指头，点上金光罩。似乎并没有什么施为，金光却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剧烈地荡开波纹，好似被煮沸的热汤。
　　下一秒，一声狐啸，一片冰蓝色雾气附上金光罩，如同一盆冰水浇入沸水，金光猛的一震，竟将老和尚震退两步，罩子上的波纹又是一番荡漾，然后恢复古波不惊。
　　雾气散去，本来空无一物的山峦，蓦地出现了广袤的林丛还有漫山遍野的狐群。

　　离金光罩最近的几只大狐，毫无忌惮地和僧侣们隔空对峙。而刚刚发出一击的天狐，耳尖尾尖都有一抹蓝色，衬着通体的雪白，还有额中和身侧那隐隐浮现的淡蓝色雪花纹路。
　　那样大片的、却只在法术发动时才会隐隐出现的妖纹——大妖！

　　“长老，弟子上次来此处，护住那凶兽的似乎并不是此妖。”慧生沉声道，他记得那化形大妖额中的妖纹是水红赤色，即使只出现一瞬，那本来清俊的面容却因此恍若多了一份魅意。
　　听闻此话，其他弟子却不由心里一颤。谁也没想到青丘中大妖竟然不止一位，毕竟大妖太少太少，雷劫、妖纹、人祸，包括灵兽之间互相的残杀，能阅历千载的实在屈指可数。
　　看来他们的确太过低估了青丘狐族。能够占据一方灵脉的妖族，果然底蕴深厚。

　　老和尚的脸色也一瞬间凝重起来。
　　但还未等僧侣们做什么，蓝尾狐已经开了口。
　　“来者何人，何故闯我青丘？”

　　摆摆手挥退想要代替答话的弟子，老和尚提气朗声：“在下灵山寺西席首座归流，追捕凶兽至此，还望阁下将其交与我们。”
　　面对妖纹浅淡几近炼化的大妖，归流不敢托大。他的实力虽能制服眼前这只大妖，但手下弟子可扛不住漫山狐族，况且若是没了佛光的倚仗，佛修的实力更是要下跌不少。

　　蓝尾狐笑了一声，道：“青丘哪里会有凶兽，别是你们这些人类又打着什么幌子，想对妖族动手？”
　　“无风不起浪，那凶兽是在此处失去了行踪，又是被大妖所救，纵使不是青丘狐所为，也应该知会一声，以免凶兽祸害苍生。”归流抬手，树皮一般褶皱的皮肤隐隐有金光闪动。“希望阁下能容许灵山寺对青丘稍作探查，别无他想，只是为确保有无那凶兽踪迹。”

　　“呵，入了青丘，便归青丘主——这道理，现在真的是没人懂了吗？”蓝尾狐话音未落，身形已然暴涨，身周的妖纹也愈发鲜明，随着话语出现的，还有八条巨大的蓝尖狐尾。
　　“小小佛修，也敢打青丘的主意？”

　　“阁下稍安。”归流在蓝尾狐变身的一瞬就发出一道屏障护住身后弟子不被妖风所震慑，自己则又上前一步，“若那凶兽不在此处，便让我们搜寻一番又怎样？”
　　话音一落，狐群便嘶吼起来，目眦近裂，直白地表露出对此话的不满。蓝尾狐冷笑，身上妖纹愈发光芒流转，看样子竟是要直接动手。

　　归流眼神微凝。他没想到，一丘天狐竟然如此众志成城地庇护一只凶兽，完全错估了青丘狐族实力的他们完全不能匹敌。
　　但他带着众多弟子来到此地，若如此便回去，在这种特殊的动荡初期，不但无法交代师门，更会影响到灵山寺在此间的地位。
　　归流念及此处，掌心金光更盛。
　　“狐妖听令，捉拿此物乃上界大士之命，特诏谕我等，若有阻拦者，自此断仙缘！”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道金练从他掌心直贯半空，金光罩更是波纹激荡，隐隐之间，似乎一方天地都在与之相合。
　　蓝尾狐虽然依旧是攻击的姿态，气势却敛了起来。他这等大妖，最在意的就是一个“机缘”，投鼠忌器，便不敢轻举妄动。但作为青丘之灵，他又不能让人修进入探查，两方因此陷入僵持。

　　归流等了一刻，见蓝尾狐兀自迟疑，又扬声道：“若非心虚，便让小僧搜查一番又怎样？若果无凶兽，我等自然退回，并助各位再造法阵，使狼子野心之徒不敢来犯。”
　　然而此刻，还未等蓝尾狐开口，一道清越的嗓音便插入对话。
　　“堵在门口叫着抄家，佛门弟子如此无礼，戒骄戒躁戒嗔戒杀生，诸位究竟违了几例？”

　　开口时白衣青年还在山头，话音落时人已站在了法阵前，和归流迎面对立。
　　归流不由得内心一凛。这个青年，看来就是当初救下凶兽的大妖了，实力强悍自然不必论，这通身的气派，居然没有一点妖气，若不是心性足够纯善，便是有法宝可以遮掩。
　　想到青年居然会救下凶兽而不受咒劫影响，归流关于秘宝的想法又确切了几分，心下不由的一热。但还未等他说什么，青年又笑着开口。
　　“堂堂佛修，心中欲念如此之重，怎得佛祖庇佑？”

　　随着青年话语出口，归流身上的金光竟然黯淡了几分，甚至连金光罩的亮度都灭了下去。

　　作者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