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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留洋归来的周家少爷,进了落魄戏子的腌臜门。
      江南的小雨淅沥沥的下,美艳的男人穿着一条暗紫的绒面旗袍,靠在门上咬着一管没点燃的烟丝。
      深夜的幽暗密林里,泛着一股瘆人的阴冷。
      沈虔从小就对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极其敏感,没走两步就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愿在李越面前露怯,只好偷偷隔着衣服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李越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虔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李总,怎么了?”
      李越:“有点奇怪。”
      沈虔:“啊?”
      李越:“说不上来,你自己感受一下哪里不一样。”
      沈虔深吸一口气,放任那些冰冷的感觉侵入骨髓,细细感受到底哪里不一样。
      阴冷,刺骨的阴冷在血管中缓缓流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适,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沈虔一头冷汗,喘息着低声说:“我觉得这东西,不太像鬼。”
      人有三魂七魄,死之后,躯壳腐朽,七魄渐渐散于虚空中。
      而三魂却各有归处,胎光升天,爽灵归地,幽精居棺中,也叫天地人魂。
      三魂若不归位,在阳间纠纠缠缠就成了厉鬼,非要鬼差来收才肯去投胎。
      李越:“问魂。”
      沈虔从旁边的树梢上折下一小截树枝当筷子,看着李越:“李总,我没带杯子。”
      李越面无表情地伸手,手指并拢曲起掌心向上,做碗状:“快点儿。”
      沈虔用树枝挑起一点泥沙,轻轻拍在李越掌心里,口中默念:“尘归尘,土归土,魂魄不依,生死何故。尘归尘,土归土,魂魄不依……”
      这是沈虔小时候,跟外婆学来的招数。
      乡下农村,常有人莫名其妙得了怪病,吃不下睡不着,连日高烧腿脚抽筋。
      乡镇里的卫生室只能打两瓶消炎退烧的药,病人受不了,就来找大桥村的刘仙姑求救。
      那时候沈虔的外婆还不到六十,精神抖擞健步如飞,一声大喝喊得震天响,竹筷重重敲在瓷碗里,操着口音浓重的方言大声吼。
      不一会儿,筷子一头就会渐渐湿润,外婆严肃地开始问话。
      何方人士,为何而死,生死时辰是何时,为何要纠缠着病人不放。
      一场心惊肉跳的谈判之后,外婆把筷子和碗抱起来,嘱咐病人的儿女父母拿着扔到村东头的湾里,来去两趟都不能穿红衣。
      扔下之后磕三个响头,下个月十四晚上来烧五柱香谢谢这只鬼不再纠缠之恩。
      病人回家捂着被子睡一觉,发一身汗去去邪气,第二天就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沈虔的小学英语老师说,这在医学上属于安慰剂的一种。
      外婆确实,这套功夫叫“问魂”,就是问问附近有没有无家可归的冤魂厉鬼,若有,就商量一下解决的办法。
      李越也是听说了沈虔有这个技能,才破例给了他一个打工还功德债的机会。
      沈虔用筷子一下比一下重地狠狠敲着李越的手心,李越冷漠的表情都疼得抽搐起来:“行了吗?”
      沈虔停下手,说:“问不出来,这里可能没有鬼。”
      李越收回手,阴沉沉的脸色比鬼还可怕。
      他非常努力地憋住了怒气,没有谴责沈虔的工作水平,冷冷地说:“那就是地邪。”
      地邪和鬼魂不同。
      地邪生于地心,与那块土地融为一体,共生共亡。
      地邪的成因很复杂,有时是人祸,人死之后三魂七魄阴差阳错被困在了这里动弹不得,久而久之就成了邪。
      有的却是地壳震荡时崩裂出的一股邪气,更加无影无踪无处下手。
      因此,地邪只能封印,却永远无法消灭。
      这活比李越想象中的更棘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先去把那只地邪暂封起来再做打算。”
      此时,一个高瘦的影子慢慢靠近周浩的帐篷。
      他刚踩到沈虔画下的圈里,就被一道金光弹了出去。
      可他并不气馁,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沉默着冲进了周浩的帐篷里,忍着金光加身的剧痛,狠狠抽出了周浩鼻孔里的那只瞌睡虫。
      周浩昏昏沉沉地做梦,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他是被尿憋醒的。
      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还回荡在他脑海里,搞得他脑子昏昏沉沉。
      周浩扶着头,头昏脑涨地钻进树林里解决个人问题。
      解决完问题,周浩才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沈虔和今天刚认识的那个哥们儿都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树林和沙沙风声。
      周浩心底发毛,大喊:“二虔!二虔你跑哪儿去了!李越!李大少爷!!!”
      可寂静的夜里只有风声树影,一弯新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上,投下一点鬼气森森的冷光。
      周浩从小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他现在却觉得遍体生寒,后颈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
      沈二虔那个混蛋跑哪儿去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荒岛上跑着有什么好玩的啊!!!
      周浩拎着裤子往帐篷的方向跑,赶快进入被子结界,就能抵抗一切牛鬼蛇神。
      周浩边跑边念叨:“没有鬼没有鬼没有鬼,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没有没有没有!”
      树林里忽然狂风大作,阴森森的寒气夹着断枝碎叶扑面而来。
      夜枭从头顶尖叫着飞过。
      周浩一个一米八五的精壮汉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边抖边念叨:“自然现象自然现象,这都是自然现象……水循环……洋流带动流转风……风……风吹杨柳吶莎啦啦啦啦啦,谁家滴媳妇儿,她走得忙又忙呦,原来她是回~娘家……”
      周浩大声唱着回娘家给自己壮胆,却别灌了一嘴的灰尘暴土,赶紧停下他雄壮的歌声呸呸呸吐出一嘴泥沙。
      幽暗的野生森林里,响起了轻柔遥远的幽幽戏腔。
      “夫君,随我,上船来~”
      周浩寒毛倒竖,颤抖着慢慢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幽幽的寒气慢慢拂过他的后颈,像是死人的呼吸。
      周浩僵住。
      就在他身后,贴着后颈和耳根的地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周浩糊里糊涂地回头看过去,一张白森森的狰狞鬼脸正贴着他的后颈和肩膀,亲昵地仰头看他。
      周浩歇斯底里地惨叫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向西海岸出发的李越和沈虔被这声惨叫惊到,对视一眼。
      周浩出事了!
      李越说:“我去西海岸封印那只地邪,你回去看看周浩怎么回事。”
      沈虔点头,一路向营地狂奔:“周浩!周浩!”
      等沈虔赶到帐篷附近时,就看到周浩一个人瘫倒在地上,已经快被吓昏了。
      沈虔忙把他上半身扶起来:“周浩,出什么事了?”
      周浩哆嗦着紧紧抱着沈虔的胳膊,吓得哭音都出来了:“有鬼……有……有鬼!二虔,这地方真他妈的有鬼啊二虔!!!”
      沈虔镜片后的眼神一闪,皱眉问:“大浩,你看见了?”
      周浩哆嗦着点头,紧紧抱着沈虔的胳膊不撒手。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宿舍里脸最嫩性格最骚的沈二虔,居然让他这么有安全感。
      沈虔被周浩大熊一样健壮的身体紧紧依偎着,有点不适应地推了推:“大浩,你可是咱寝室的大哥,不要这么怂行不行?”
      周浩也被在乎丢不丢人了,抱着自己的好兄弟死活不撒手:“你见了鬼你不怂!”
      沈虔想起自己一道符拍死的那只无辜亡魂,愧疚地没有反驳,只是说:“你在哪儿看见的?”
      周浩指着那片森林:“那……那边……我就看了一样就……就差不多吓昏了,后面都是爬出来的。”
      说完,周浩不敢再看那片森林,趴在沈虔肩膀上向相反的方向看。
      沈虔专心观察着那片森林。
      周浩看着另一个方向,刚要松口气,却发现十米外的阴影中,站着一个森白可怖的人影。
      那只鬼在专注地凝视着他,一身皮肉像是被大火焚烧过,又糊着厚厚的石灰,所以脸色森白可怖。
      那只发丝也被烧焦了,乱七八糟地垂在肩头,中间夹杂着一点融化的金属,像是烧焦的发饰。
      周浩再一次丢人地惨叫出声:“鬼啊啊啊啊啊啊!!!”
      沈虔回头,只看到一道白影在森林中一闪而过,不见了踪迹。
      周浩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沈虔无言以对:“周大浩,人鬼又没把你怎么着,胆子大一点行不行?”
      周浩哆嗦:“那是你没看见那鬼长得有多可怕!”
      沈虔心说老子开着阴阳眼,见过的鬼比你见过的人都多,有的是残缺不全鼻子进去眼珠子出来的,早就吓习惯了。
      沈虔和周浩回帐篷,他看着自己划下的那个阵法里外,有一排清楚的脚印。
      沈虔眼睛一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浩,你今晚换过鞋子吗?”
      周浩惊魂未定:“我就带了一双运动鞋出来的。”
      沈虔看着那排脚印。
      脚印看上去也是运动鞋,但是鞋底的纹路却和周浩的不一样。
      李越和沈虔都穿着皮鞋,这个帐篷是今晚新搭的,为什么出现第四个人的脚印?
      沈虔没有告诉周浩这个诡异的事,只是笑盈盈地说:“呦,supreme啊,嫂子给你买的吧。”
      周浩心情慢慢轻松下来:“臭小子,羡慕你就赶紧也找个女朋友,小心份子钱收不回去了。”
      沈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平光镜片下锐利的眼睛扫视周围,寻找这第四个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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