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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明寂寺。

      雪终究飘了下来,随着寒风漫无目的地飞舞,终于落在地上,归于平静。

      洛清影合上窗,将风雪声隔绝在外。禅房内霎时恢复往日的安静,仅剩几案上烛火冉冉跳动。

      在明寂寺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孑然一人,可现下,他望着房内唯一算是生机勃勃的烛火,却久久不能回神。不久前,他的内心也是如此,不甘平凡不甘寂寞地跳动着,为此,他甚至拖累了自己的兄长。最终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后悔吗?其实不然。这一切皆是冥冥之中命定之数,假如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恨吗?要说一点没有,也不尽然。

      那个人出身皇家,本就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若是的话,自己和兄长便也不会对他倾力相助了。在太子的紧逼之下,生存尚且如履薄冰,更何况卷入这权势纷争?夺嫡之路,注定艰辛困苦,他是不得已而为之,有自己的苦衷……

      思及此,洛清影叹了口气,在几案前坐下,翻开一卷竹简。

      “所以,便毫无芥蒂地利用我,伤害我吗?”

      洛清影苦笑了一声,又将竹简合上。心不在焉,翻再多书也不过是徒劳。

      “咚咚——”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了洛清影的思绪,他连忙起身去开门,“觉明师兄,不用再给我添被子……”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赵弘瑀站在门口,肩上和发顶堆满了碎雪。在寒风中,那双透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你……怎么来了?”

      赵弘瑀眨了眨眼睛,似乎冻得狠了,有些委屈地问,“先生,不让我进屋吗?”

      洛清影回过神来,连忙将人拉进房内。手指碰到他的衣服,竟冷得像冰块一样,不由得出声责备,“怎么这般冒冒失失?外面还下着雪,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万一冻坏了身子……”

      “你不生气了?”赵弘瑀问。

      刚说完,自个儿的胳膊便被甩了出去。

      只见洛清影脸上方才的担忧全都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不知殿下深夜来明寂寺所为何事?如今草民已无官职,朝堂之事不想管也管不了。况且有我兄长在,殿下又来找我做什么?”

      赵弘瑀见他还生气,这时候搭起话茬只会让他更加气恼,便撇撇嘴,“我冷。”

      “……”

      “唉,你要是真的不想见我,我这就回去。”赵弘瑀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也知道以洛清影的性子,必然不会让他顶着风雪深夜下山。

      果然,洛清影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既然来了,今夜便留宿在此,明日一早雪停了,再走也不迟。我去找觉明师兄拿一床被子。”

      赵弘瑀先一步将门关上,“不必麻烦,你我二人被子足够了。”

      说完,他也不管洛清影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便解开外袍,拍了拍上面的雪渍,扔到一边的架子上,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坐下了。

      这人,坦然得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在这权势斗争的漩涡中待得久了,利用朋友,也变得如此理所当然吗?

      赵弘瑀一直注视着他,见他此刻脸色不太好,心里也知道他不高兴,便主动开口,“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出身不凡,注定了前路坎坷。如今太子将你视为眼中钉,陛下因你母妃一事对你也心存芥蒂,若想在这权势纷争中保全自己,你只能深入其中。我知道你现在举步维艰,有不得已的苦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赶紧睡下,明日一早速回侯府,以免再生事端。”

      洛清影说完,便坐到几案前,翻开方才合上的竹简,继续看下去。

      可赵弘瑀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问,“清影,你原谅我了?”

      “我可没说。”

      “唉,那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别打扰我看书,”洛清影打断他的话,“明早就此别过,不要再来烦我了。”

      赵弘瑀心知他刚才那一席话并不是他心中全部所想,此时此刻指望他再对自己敞开心扉也不现实,倒不如自己率先倾诉。

      “清影,虽然我向你认错,但我并不后悔。这件事我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也考虑了你的感受,你会生气,也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洛清影没有出声,双手却紧紧地捏住竹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是在强忍着用这竹简砸碎赵弘瑀的脑袋的冲动。

      不过赵弘瑀对此并未察觉,继续说,“我被时下进退两难之境所迫,有些事不得不做……可是,早知你如此决绝,我又怎么会选择隐瞒你?”

      “殿下,多说无益。此事不要再纠缠了。”

      赵弘瑀起身,在他身侧坐下,“清影,是我过于有恃无恐,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错了。”

      “有恃无恐?”洛清影重复了一遍,忽然转过头,猛地将竹简砸在他身上,情绪颇为激动,“你也知道?假如这一次我能原谅你,以后是不是还有千次万次?而且这一次是利用我牵制兄长,下一次呢?”

      看他气急败坏毫无风度的样子,赵弘瑀不由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你还笑?”

      “我先前说了,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说罢,便握住他的手,语气十分真诚,“清影,你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顾,怎么会在意我是否利用你?你之所以气愤,不过是因为我隐瞒欺骗,辜负了你的信任。夺嫡之路坎坷艰难,将来面临同样的局面,或许我还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可是我向你保证,今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有一丝虚假。”

      洛清影抿着唇,没有开口。赵弘瑀说的,确实他心中所想。他心知赵弘瑀的选择没有错,为人君者果敢坚定;况且较之于太子等人,他胸怀仁义心有道义,若登上皇位,对大殷亦是幸事。

      如此说来,洛清影应当欣慰才是。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心痛难受,因为在赵弘瑀的心里,自个儿实在太不值一提。

      “我知道了。”他轻叹了一口气,被赵弘瑀握住的地方微微发热,想挣脱,却被抓得更紧。

      “你哪里知道?”赵弘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想登上这至高之位,为昌盛大殷,也为祭奠逝去的母妃;可我也想做一个合格的朋友,仅为你而已。”

      洛清影一愣,蓦然发觉两人的距离竟近到额头相抵。这话的分量太重了,让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烛火冉冉跳动,暗黄色的烛光映在赵弘瑀的脸上,不复往日年少轻狂,竟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赵弘瑀见他正出神,面上被烛光染上一丝暖意,总算没先前那么冰冷,将人拒之千里了。他忽的心思一动,眼中闪烁出一缕异样的神色。趁着洛清影不注意,他抬手便将几案上的蜡烛捻灭。

      房内顿时陷入黑暗,在这样漆黑的情况下,其他的感知似乎更加分明了起来。

      洛清影还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我冷。”赵弘瑀委屈地说了句,便将人抱住,缩在洛清影的怀中。

      “熄了灯不是更冷吗?一会儿我找觉明师兄再拿……”

      忽然,洛清影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处,卡在喉咙里的话也尽数吞回肚中。

      见他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动,赵弘瑀不由得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再次亲了亲洛清影的耳朵。

      这竟然不是错觉?洛清影惊呆了。方才他以为赵弘瑀是无意碰到他的耳垂,虽有些惊慌,倒不至于失措。可现下的情形,分明是赵弘瑀故意而为之。思及此,洛清影立刻挣扎起来,大声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赵弘瑀怎么能让自己被他轻易推开,仅单手搂着他的腰身,便将他拉得更近些,“小声点,万一将觉明师傅和觉远师傅招来,可不太好。”

      洛清影大惊失色,想呵斥他,又生怕真的将寺里其他人给招来,只能压低声音,“你快松手!”

      赵弘瑀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笑了笑,“不松。”

      “你,你……”

      数九寒天,今早又忽然落雪,山风严寒刺骨,洛清影不知他是如何爬的山路,竟直到现在身上还是冰冷的。可即便如此,赵弘瑀贴着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却滚烫无比。

      “先生,你说你是我的师傅,知晓我心中所想。那现在,我在想什么?我想做什么?你知道吗?”

      洛清影并非稚童,现下这种情形,不用解释缘由也能明白。可让他惊骇的是,这人是赵弘瑀,是煜王,是个男人……

      “你疯了不成?”

      “还好,就是有些冷。”赵弘瑀又笑着亲他的脖子,“先生可就暖和多了。”

      洛清影再次试图挣开他,却被牢牢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弘瑀,你别同我闹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可没闹。”

      他这一路走来,历经风雨,是洛清影相扶相伴不离不弃,甚至还为他差点丢了性命;初闻母妃去世的真相时,他内心惊骇不已,更是万念俱灰,也是洛清影陪他失声痛哭。赵弘瑀可真的一点儿没有闹着玩的意思。

      他是相当珍惜洛清影这个人,怎么舍得闹着玩儿呢?

      见他意志坚定,仿佛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洛清影也急得直冒汗。

      “弘瑀,你先松手听我说。”

      赵弘瑀闻言,听话地将手松了一松,但却没有给洛清影逃开的机会,便又从他的衣衫下摸索着探了进去。

      冰凉的触感让洛清影狠狠地抖了抖,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

      “这样果然不冷了。”赵弘瑀一边笑,一边将手贴在他的背上捂着,相当无赖。

      洛清影现在是又气又慌,气的是赵弘瑀这番逗弄自己,慌的是他对此竟毫无反抗之力。这样纠结的情绪下来。连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要哭出来,“你别这样了!”

      “你特别讨厌我这样吗?”

      透亮的眼睛在漆黑的情景下显得更加清澈,就这么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眼神之纯洁让洛清影有些茫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连斥责的话也都憋回肚子里去了。

      见他没了动静,赵弘瑀却更加得寸进尺,猛地将他抱起来,便压在床上。

      方才的试探,到现在这个情形,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你要是真的讨厌,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就不会犹豫了。既然不讨厌,不如闭上眼睛。我会轻一些的。”

      洛清影也不知自己是惊恐气愤,还是怎么,除去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如浮萍一般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理智。他甚至还在想,方才就不该开门……

      赵弘瑀也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反应。结果这人就这么躺着,一动也不动,要不是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还以为这人已经急晕了。

      停顿片刻后,赵弘瑀眨了眨眼睛,低头亲了下去。

      没有被拒绝,便也顺理成章地解开那人的衣带,而后将温柔炙热的吻贴在他的脸颊、颈窝还有胸口处。

      “唔……”

      洛清影被他弄得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闭着眼睛,牢牢抓住被子,咬着嘴唇好让自己不发出什么令人羞愧难当的声音来。

      到了最后一刻,赵弘瑀忽然停下来,“真的不讨厌吧?”

      “事已至此,你还问什么?”洛清影咬着下唇,呼吸不过来。

      赵弘瑀笑起来,“你不做声,我还以为你无聊到睡着了呢!”

      “谁会在这个时候睡着啊?啊……”

      屋外又刮起风,老树桠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天寒地冻,踏云骓与赤缨紧密地窝在一处,似乎听见什么声音,漫不经心地呼哧一声,复又阖上双目睡去了。

      第二日,洛清影醒来时,床侧已经空了,他伸手一摸,尽是冷意,可见人是昨夜便离开了。

      洛清影慢腾腾拾起床边的衣物,挨个穿好,正要起床洗漱,目光瞥见几案上被压着的字条。

      日出之约还未兑现,等我。

      雪已经停了,小窗外银装素裹,满是玉树琼花。

      觉明见他正推窗往外看,放下手中笤帚,“风雪已经停了,去思远崖看燕平山上的雪景更好。”

      “嗯。”洛清影点点头,“等日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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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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