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之吻》氦

5、V

　　前方是一片黑暗，只有海神身上还存在着一些光亮。她眯起眼睛，努力辨别着这星火般的光,紧紧抬脚跟上，以免自己丢失在这未知的黑暗之中。
　　她走得有些战战兢兢，心中怀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眼前之人的懵懂。毕竟她犯下了这样失礼的错误，或许会被海神抓去抹灭吧……而长成这个样子的海神，大抵是凶残又蛮不讲理的野兽，可听它的声音，又觉得它克制又礼貌，内里和外在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让她难以辨别。
　　正出神着，前方游动的巨兽忽然停下来，身躯弯成一个弧度，头微偏向她的方向，似乎在等她跟上。她感激地奋力向前划动四肢，呼吸间有许多泡泡从她的口鼻溢出，使她觉得新奇又有趣。毕竟在陆地上的时候，她还从未过这样的体验。
　　当她追赶上前方的巨兽时，它又继续游动起来，这些人性化的动作无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使她面对将要来临的事件时不再那么惶惑不安。
　　就这样慢慢游着，眼前突然一片大亮，她不禁回头一看，只看见一条悠长深邃的走道，最末处是一片让人心悸的漆黑，真难以想象她刚才居然走过了这样一条可怕的走道。
　　此时他们两个已经穿过大半个宫殿，接着一直走到一座偏僻的塔前。塔身缠绕着许多水草，密密匝匝地压在砖头上，将整个塔都变成了绿色。只有一扇门没有被这一切覆盖，露出它古旧的外表。
　　不知为何，璟只是站在塔外便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心脏跳得飞快，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砸得她肋骨生疼。她听到体内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发出汩汩的声音，就像一条猛烈的江河，穿过各条血管，声势浩大地汇入心脏，又仿佛即将离体而出一般涨得她脏器几乎挤作一团。
　　感受着体内的喧嚣，她有些抗拒进入这座看上去就不怎么对劲的塔，但看着海神已经率先推开塔门进入塔内，她也没理由继续站在外面，只好忽视体内的不适，咬牙跟上。
　　这地方也真够邪门的，甫一进塔，她体内的异动就立刻停息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抑制了体内作怪的血液。而墙上的灯也随着他们的走动一盏一盏逐渐亮起，她颇为疑心地看了那位已缩成原本体积十二分之一的海神，这灯……该不会是它的杰作吧？如果不是，那也太吓人了……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藏着一些不干净的水鬼……据藏书室的那些书说，海藻多的地方水鬼会会很多。
　　想着想着，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极力想摆脱脑海里的想象，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人”。
　　好歹有个认识的“人”跟她在一块儿，让她不至于那么害怕，还是跟紧点以免走丢比较好。
　　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都是千篇一律相同样式的通道，好半天才看见一个不太一样的洞穴。等他们进入洞穴，一直走到一块散发着蓝光的晶石前，海神才停下来，她也跟着停下脚步。
　　直觉告诉她，有什么阴谋在前方等着她。
　　晶石上悬着一颗极为剔透的水晶球，光华流转间映射出幽蓝的光芒。星星点点的亮光围绕在它周围，将它衬得更为美丽，也衬得这块地方如同仙境。
　　她不禁发出几声赞叹。
　　“璟，将你的手伸过来，我需要你的几滴血。”
　　还是那个如梦似幻不辨男女的声线，在这让人沉醉的环境中，她像被蛊惑一般伸出右手，无知无觉地递给声音的主人——海神。
　　“我将取你的指尖血，滴入你眼前之物中。你愿意吗？”海神继续引诱着。
　　她的喉咙有些干涩，以至于张嘴时说不出话来，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才努力挤出了一些声响：“我愿意。”
　　海神不再继续废话，食指轻轻在她的手指上一点，一滴血珠便从她皮肤内渗出，摇摇晃晃似乎要滑落的样子。它又示意她将这滴血移向水晶球上，血液迅速融入球内，几缕红掺杂在大面积的蓝色里，诡异中又有些惊人的美丽。
　　璟却无心欣赏。
　　她被血珠离开她皮肤那一瞬间所喷涌上的影像压得倒退几步，直至背部靠上附近凸起的岩石才勉强喘过一口气来。
　　头痛欲裂，又有些细碎的影像闪过脑海，她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什么也不清楚，连她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倒是一些不属于她记忆的东西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她混淆了影像主人和她自己的界限。
　　——
　　海水轻柔地抚摸着一颗巨大的蛋，堆起一阵细小的浪花。被浪花围住的蛋莹白如玉，即使在海底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也能够清晰地辨别出轮廓，仿若一颗不够圆润的夜明珠，独自散发着它的光芒。
　　“咔嚓”一声，蛋壳上裂出细小的纹路。
　　“咔嚓咔嚓”，裂缝越来越大，隐约露出里面包裹着的生物。
　　“咔嚓”，一只爪子试探着从裂缝中伸出。而此时的蛋壳已经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碎裂，完全成了一堆碎片，里面的生物也因此露出了全貌。
　　那是是一只异常奇怪的小兽！
　　类鱼非鱼，似龙非龙，若鲸非鲸，类鲨非鲨。等到她想细看时，头却传来一阵疼痛，脑海中的影像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
　　天空被染成了红色，土地也被鲜血浸染。遍地都是各种生物的残骸，白森森的骨头斜擦入泥土，连底端也带上一丝森冷的红色。
　　黑烟从远方袅袅升起，带起一阵阵厮杀的热气，而从那里传来的惨叫声与血红的天空相互呼应，更衬得这一切古怪诡异。
　　虽然间或有声音飘来，却并未看见半个人影。她正满心疑惑，视角却猛然转变，不再是指向大地，而是直直地抛向天空。
　　她似乎听见了叹息，亦或是悲切的哀鸣，最终只剩下冷漠的心境。记忆主人不定的情绪也使得她自身的情绪开始不稳，仿佛“他”便是她，他经历的都是她正在经历的一般。
　　一切情绪都归于愤怒，“他”想报复，“他”想为“他”的族人复仇！
　　记忆又开始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