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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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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五了啊……我抬眸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心中甚是惆怅。每月十五,是我与皇上约定好的日子,我们各取所需。他要我的身体,我要他给我的金钱与权利,看起来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其实只有我知道,我,是占了大便宜的。
夜晚,即使是向来繁华的京城也免不了空寂。这倒是方便了我,我乘着马车向皇宫奔去。有皇上御赐的令牌,我很顺利地进了皇宫,熟练地穿过星罗棋布的宫殿,来到了皇上的寝宫——乾德宫。
每逢十五,守着乾德宫的定会是皇上身边的暗卫首领,尽管我每次都会从这位首领的目光中看到了鄙视,但是他却从未为难过我,或者说,是不敢为难我。
皇上早已在殿中等候我了。能让堂堂九五至尊等候,我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扬起一抹轻佻的笑,我向皇上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我是他的太傅兼男宠,但是虚礼还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我深知,皇上喜爱的,仅仅是我的脸而已。
皇上大约是刚沐浴过,脸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好一个柔弱少年。我舔了舔嘴唇,道:“皇上今日,还真是秀色可餐呢!”这话可以说是大不敬了,但是我知道皇上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他或许早已习惯了我的风流言语。
皇上抬起头,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关陈晴,朕容许你等会儿还可以再放肆一点。”
明白了他所说的“等会儿”是指床上,我娇羞地给他抛了个媚眼。
皇上不再理会我,只是转过身开始宽衣,道:“开始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对于这件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专横霸道,索性我已经习惯了疼痛。
一番翻云覆雨后,离早朝已经只剩几个时辰了,我看着身旁熟睡的皇上,忍着全身的酸痛离开了乾德宫。
第二天早朝,皇上如约给了我赏赐。大都是些金银珠宝丝绸锦缎,圣旨的大意是这样的:关爱卿才华横溢,教导皇太弟有方。我自是在众臣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欢欢喜喜地接了圣旨。
出乎意料的,在退朝之前,皇上将我留了下来,美名其曰有不懂的政务要请教一番。我只能在退朝后随皇上去了御书房,谁让我还顶着个太傅的名头呢?
要说我这太傅的来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运气好。
当年,我心灰意冷之下结识了落榜的书生袁生,与他一同寒窗苦读数载,一同进京赶考。届时我才二十出头,却是中了状元,不枉我这些年来的努力。而同行的袁生也中了探花,我们的友谊倒是不退反进,更加深厚了。
巧的是,那时正是景文帝将现在的皇上立为皇太孙的时候。景文帝有意给皇太孙选几个年龄相当的少师,注意到了我优异的成绩,思量了一番,将我与袁生和另外一个中了榜眼的书生立为太孙少师。
要知道,我们三人虽然中了前三甲,但也不见得可以爬上这么高的官位,如今圣旨一下,可谓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了个正着。
我犹然记得,当已是皇太孙的陆羽看见我的时候眼底的震惊。我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紧张极了。幸而这几年我的脸已经长开了不少,眼角还特意点了一颗泪痣,气质也与几年前的大不相同,打消了他的疑虑。
当时我还问皇上,方才为何发愣,皇上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我长得与他的一位故人相像。
尽管我已下定决心忘记那时的陆羽,但是当听到他口中的“一位”时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从前的日日相伴,到头来在他心里连故人都算不上,恐怕,他的心里只能是“阿青”了吧。
此后,我便尽心尽力地教导皇上,把我的所感所悟全都倾囊相授,做一个合格的少师。
之后,景文帝驾崩,皇太孙登基,我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将我封为太傅。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因为我的那张脸吧。
我当上太傅之后,除了做好皇上交代的工作之外,也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金钱与权利的喜爱,为此,朝中许多自诩为清流的文官都很瞧不起我。
并不是因为我贪婪,只是我知道,危难关头,只有这两样东西才是考得住的。令我尤为意外的是皇上的态度。任何任何一个君王都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臣子对于金钱尤其是权利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喜爱,最少也要暗中给予警告。但是皇上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这不可能是因为他对我足够信任。我博览群书,深知“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也明白皇上的心思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慎密,知道他这是要重罚我了。而恐怕连皇上都不会想到,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进宫与皇上商讨,与他提出了互利互营。皇上提的要求是我需在每月十五进宫陪他睡一次,而我提的要求则是每次都要有赏赐,并且不能伤害我至少在协议期间。
于是,就形成了如今的样子。
御书房内,皇上一身龙袍,倒是俊美不凡。皇上看了看我,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句:“爱卿昨夜可好?”
我立即委委屈屈地告状:“皇上,昨夜臣可是疼得连觉都睡不好,你可要好好补偿臣啊!”
皇上瞥了我一眼,似乎将我的小心思全部看透:“你太傅府的库房里怕是已经堆满了黄金白银吧?还好意思向朕要。”
我笑嘻嘻地回了一句:“皇上英明。”
皇上正了正色:“好了,今天朕叫爱卿来,是谈正事的。吐蕃求和,爱卿意向如何?”
我愣了一下。毕竟,明明与吐蕃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吐蕃还不一定会输,怎么就突然求和了呢?“皇上,有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朕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我与皇上又商量了半天策略,完后,都不约而同地腹黑地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爱卿早点休息吧。”皇上嘴角带着笑,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我向皇上行了礼,走到御书房门口时,突然看见角落的箱子上半掩着一幅画像,尽管不太清晰,但是还是能辨认出所画的是皇上。我身子一僵,那幅画,居然是那幅画!心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已是死灰复燃,我连忙压抑住心头的异样,快步离开了皇宫。
出宫后,我没有立即去太傅府,而是去了杨柳河畔。
京城的杨柳河畔以杨柳闻名,气候却并不温和。春日还好,但若是冬日,河畔的寒风便最为凛冽,达官显贵们皆是不愿在冬日游湖。
而此时,正是冬日。
我刚下马车,一阵寒风便迎面袭来。杨柳河畔冷冷清清的,春日里妖娆缠绵的柳树也是光秃秃的,怎么看都是一片荒凉。
我因有内力护体,不觉得有多寒冷。不过冷风却是刺得我的脸生疼,倒是平静了方才内心的触动。多吹吹,应将今日所见所闻忘了才是。我摸了摸脸,寻思着。
过了许久,我实在觉着无趣,便回太傅府了。
太傅府的大门前,一少年正扶着墙,勉力支撑着。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关乐吗?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跳下马车,运起轻功来到了关乐身旁,将他扶起。
关乐是我在无意中救下的一个少年。刚救下他的时候,他怎么也不愿意说话,后来渐渐与我亲近了,我才知道他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于是我便让他随我姓,取名为关乐,并认他为义弟。
关乐的身体向来不好,平时只能待在屋子里,一出来就会不住咳嗽,就连三伏盛夏也不能例外。可是,如今早已是冬日,关乐怎能如此胡闹?
我越想越气愤,将关乐抱回房后,便板起脸:“关乐,你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
关乐似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道:“义……义兄,我这不是因为你许久不曾回来,担心你嘛。”
我叹了口气。对于他这种撒娇行为,我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义兄答应你,以后不会这么迟回来了,但是你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不然我就不认你了。”
关乐对我最为依赖,可能是因为怕我真的不认他,急忙点头。
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正准备离开,又不放心地回头:“关乐,这次你估计又要病好久了,我等会儿命人给你拿些补药来,你要好好喝药。”
关乐乖巧地答应了。
我进入了书房,揉了揉眉心,进入了沉思。皇上与我今日所谈的计谋只是雏形,还有很多处漏洞,倒霉的我只能负责将计谋完善。
我奋笔疾书了许久,等我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时,发现已是黄昏了。我这才想起还不曾用过午膳,便令人传膳。府中的下人办事效率极高,我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想着我的小仓库里还有多少银两。
似乎最近的开销挺大的。想到这,我有些烦恼,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了,直接起身去了库房。
从前的我,如若是知道我会堕落成这样,估计会气死吧。我想着。
当我还是竹清的时候,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却心气极高,最看不起那些视钱财如命的人。可是,当我真的一无所有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我最看不起的东西,竟成了最有用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若是兜里没钱,便会吃不好睡不好,即便是如今身居高位也不例外。
我特意将仓库修得极大。
仓库周围,我都派了暗卫守护,还将仓库的钥匙时时挂在脖子上。
打开了仓库的门,我便满眼金银。嗯,比上次来的时候还多些,看来皇上还是个靠谱的人。
金子银子都被人专门叠得整整齐齐,为的就是方便我数钱。当然,我主要看的还是放在角落中的大箱子。
这个箱子上又被我加了一把玄铁制成的锁,里面放的,是大面值的银票和我拥有的庄子店铺的地契。我极为享受数银票的感觉。
得知了我的银票也多了几张后,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仓库。
我觉着疲惫,去看了一眼关乐后,便命人备了热水准备沐浴。
舒舒服服地躺在木桶里,我看了看身上淡淡的红痕,是昨晚留下的痕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位无情的皇上。
该死的,怎么会想到他呢?我甩了甩头,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将有关他的所有记忆甩出脑海。
我失了沐浴的兴致,只好草草地擦了身子,穿上了睡袍。当我看到镜子里的我的时候,不由地愣了愣神。
眼角画上的泪痣已经被水洗掉了,此时的我,似乎又像是当年的竹清了。陆羽,是你亲手杀了那般美好的竹清,可曾后悔?我呢喃。
第二天早朝时,皇上放下了一个重磅消息:他不接受吐蕃的求和,并且要御驾亲征,在此期间,由皇太弟监国。想到我昨日呕心沥血写成的策略居然没用了,我几近呆愣地望着那位帝王:皇上,不能不按套路来啊。
只是,皇上似乎下决心要雷死我们这群大臣,继续说:“朕决定带关爱卿一起去。”
终于有大臣忍不住想要发话了,只是这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皇上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唉,皇上还真是不愿吃亏,此举怕是因为怕错过十五吧。我有些遗憾,本来还想着过段时间去城郊的梨花庄游玩一番的。
同昨日一样,退朝之前,我又光荣地被皇上留了下来。
我无所谓地倚着墙,皇上也不说话,只是瞪着我,直到最后,还是我占了上风,皇上叹气道:“你一介文官,同我去战场确是不安全,朕会护你周全的。”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皇上一眼,本以为他会让我自生自灭。不过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要找那人的替身,怕是不容易,皇上舍不得我死也是应该的。
既然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我自然乐得占便宜,跪下谢恩。
然而看着皇上,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眼看着皇上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我暗骂自己多嘴,等待着皇上的责备。意外的是,皇上居然回答了:“朕……有一位故人失踪了,有人在吐蕃皇宫查到了蛛丝马迹。”
我了然。在这世界上能让皇上乱了阵脚的,也唯有那位“阿青”了。
想当年,当我得知自己是个替身的时候,还默默调查了一下那位“阿青”,从一位婢女口中得知,“阿青”是失踪了,生死不明。
皇上似乎是觉得我识趣,收起了锐利的目光。“过几日便要出发了,爱卿好好准备吧。”
我应了一声,将写好的策略交给皇上,告退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着在我离开御书房的那一刻,皇上的目光顿时变得茫然无措。
回到太傅府,我将府中的“皓月”剑拿了出来,反复擦拭,对着它说:“皓月,此番你同我去战场,免不了见血,委屈你了。”
皓月是我刚当上太孙少师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的一柄剑,倒是一柄利剑,即使后来我也见过不少绝世好剑,但是依旧是比不过皓月的。初入官场,我的内力还不深厚,却要面对不少明里暗里的谋杀。皓月陪我渡过了大大小小的难关,它对我的意义,早已经不是一柄剑了。
为了此次出征,我做了不少准备。
首先自是备好银票了。为了防止银票丢失,我在每件衣服里都制作了一个小夹层,十分隐密。我又带了好几瓶药和酒,药是圣药,酒是好酒。这些都准备好后,我便开始在太傅府中陪关乐玩。
皇上免了我这几日的早朝,让我好好休息,我也乐得清闲,与关乐一同下棋,好不快活。
只是,快活的日子毕竟不多,我还是迎来了陪皇上出征的那一天。
皇上不似往日那般穿着龙袍,而是一身黑衣,只有袖脚用金线绣着花纹,华美而尊贵。
比起往日的明黄色,我觉得皇上更适合穿黑衣,毕竟,唯有黑色,才是最为符合他的气质的。
见我来了,皇上冲我招招手:“关爱卿,到朕这儿来。”
送行的官员中不乏有对我恨得牙痒痒的,皇上刚一说出此话,他们的脸色皆变为青色,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再说,关陈晴你要是敢去我们就将你五马分尸!
不巧的是,我最喜欢看他们充满怒气的脸了。挑衅地对着他们看了一眼,来到了皇上身边。
我知道皇上肯定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不过,这也应该是他所期盼的。如若是我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皇上指了指停在那边的马车,示意我坐上去。
我看着随行将军那不屑的眼神,皱了皱眉,开口道:“皇上,臣会骑马。”
皇上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命人为我牵了一匹温顺的马来。
那位将军讥讽地看着我,虽然碍于皇上的面不敢出言讽刺,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他浓浓的恶意。
笑了笑,如今对我不满的人还少吗?
我熟练地跨上马背,马本就温顺,我稍稍用了点内力,很快就被我制得服服帖帖了。
将军诧异地看着我,就连皇上也开口询问:“爱卿是何时学会骑马的?怎么动作这般熟练?”
“皇上过奖了,臣闲来无事,常去马场骑着玩,久而久之就习得了马术。”我很清楚若是回答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皇上的怀疑,因而每句话都反复斟酌。
索性骗过了皇上。
前往战场的路上也不是很无聊,虽然冬日天气较冷,但是我带了酒,喝几口身子就暖和了。
然而,就在我们快要到达前线的时候,十五悄然而至。
我有些犹豫,到底去不去呢?
皇上正在与几位将军谈正事,纵然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现在进去并将将军们全部赶出来。
见帐篷内的几人丝毫没有长话短说的意思,我还是独自回帐篷歇下了。
反正若是皇上追究起来也不是我的错。我躺在帐篷里,心安理得地想。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却听见了一阵“沙沙”声。这些年,我早已养成了时刻警戒的习惯,即使是睡觉也不例外。我立即睁开了双眼。
“皇上!”我惊道。
皇上正侧卧在我的帐篷里,听到我无意间的惊呼,似乎有些不满:“怎么,爱卿不想主动履行诺言,难不成朕自己来还不成?”
我有些遗憾:今晚又不能睡个好觉了。却是略有些讨好地笑道:“怎么可能,臣可是期盼今日许久了呢,若不是看皇上有正事要忙……”
“收起你的那些甜言蜜语!”皇上道,言语间却早已没了怒气。
第二天,当差点起不来的我看见神清气爽的皇上时,不由感叹一声:万恶的资本主义。
今日我们便要在前线的军营安顿下来了,这也就意味着即将要打仗了,军队中,弥漫着浓浓的紧张之气,就连我身边的皇上也严肃着脸。
我倒是无所谓,皇上既然决定打仗,除了“阿青”的原因肯定是有把握的,再说我也不需要去战场,顶多就是出谋划策而已。
看见披着战袍的皇上,我不由自主地被惊艳了一把。随机掐了掐手心:怎么能被这家伙的美□□惑呢?
我堆起笑对皇上客套:“臣祝皇上所向披靡,为我国拿下吐蕃。”
聪明如皇上,自然看出了我不是真心祝福,淡淡地“嗯”了一声。
皇上领着大军走后,军营中就只剩下一些伤兵,军医,少数留下来照顾同伴的士兵和军师了。
我实在闲得慌,就在军营中来回走动,欣赏着他们的忙碌。
换来的是他们一记鄙视的白眼。
然而,在这群无趣之人中,我却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一问这人的身份,竟是此次的首席军师。
向来,那晚他也坐在皇上的帐篷里吧。我暗想。
此人名唤张清正,名字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名字,如若不是见到他的人,我或许还会以为他是朝中那些老顽固。
但是,当我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张清正专心致志地在纸上写的东西时,看到的却是一个长长的名单。
皇上:冰山美人。宰相:方块头。太傅:花花公子。兵部尚书:癞蛤蟆。礼部尚书:书呆子。
……
见到我,张清正高兴地问:“关太傅,你看看我这外号起得合不合理?”
见他满眼期待,我不忍拂了他的意,点头:“合理,合理。”估计被这里面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看到后都会被气个半死。
我就是这么和张清正相识的。
后来我发现,张军师的才华不仅仅在给人起外号上,更在于他每次开口都能将人损得一无是处。
“关兄,你看看那个李将军,对着我们成天鼻孔朝天,怎么到了皇上面前就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
“……”
“还有那个风离苏,清高得跟个什么是的,还真是对得起他这个名字:凤梨酥。”
“……”
好在张清正损人的才华仅限于我平时也看不惯的人身上。
我和张清正,两个都兴趣爱好奇特的人,就这样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皇上这天就看我们俩不爽。
本来嘛,我和张清正交谈甚欢,正高兴着,皇上那张阴沉的俊脸突然探进来,惊得我们连“吾皇万岁”都忘了喊。
兴许是皇上今日心情不佳,而心情甚好的我就碰巧被他看见,当了这个倒霉的炮灰。
皇上将我拉进他的帐篷里,道:“以后离那个姓张的远点,不然别怪朕不客气。”
只可惜,当时的我正在欣赏着皇上帐篷内豪华的布置,压根没听到皇上在说些什么。
于是,一眼就看出我在神游天外的皇上怒了。
“关陈晴,你给我看着朕!”
我看着皇上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习惯地喊了一声:“世子!”
喊完,连忙捂住嘴,心中祈祷: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然而,已经晚了。
当看到皇上那果然如此的神情后,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上扳过我的脸,沉声问:“你,到底是谁?”
我企图装傻:“皇上,你在说什么啊?臣就是臣啊!”
皇上笑了,这种笑容我很熟悉,对于它,我是骨子里的恐惧。这是危险的笑容。
“竹清,既然你不承认,就来尝尝本世子的暗卫的刑法吧。”皇上不再用“朕”自称,而是说出了“本世子”,我知道,皇上是已经认定了我的身份了,如果我不承认,他是不会罢休的。
但是我还是不想承认,哪怕是为了自己最后的一点点尊严,我也不想做回那个身份低贱,就连爱情也被皇上敲碎的竹清。
皇上亲手训练的暗卫,真是名不虚传。这是我昏迷后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想法。
醒来后,眼前是华丽的屋顶。
我看见了上面雕刻着的龙凤,心中了然。原来,战争已经结束了,皇上竟将我带进了皇宫。
我的床边守着一个小太监,见我醒了,二话不说,立即将床边的水给我灌下去。
想必这也是皇上的命令吧。我苦笑。
喝了水,我有了力气,想坐起来,却牵扯到了伤口,痛得叫了一声。
掀开衣物,发现伤痕虽然还在,但是已经淡了许多,只有几处比较严重。
怕是涂了不少珍贵的膏药。
既来之则安之。我这样想着,命人拿来了几本闲书,坐在床上翻看。
皇上虽然忙,却还是来了。“竹清,你倒是挺悠闲的嘛,既然如此,晚上也一同陪朕,如何?”
我知道皇上所说的“陪”是哪个“陪”,所以选择了沉默。
如果仅仅是关陈晴,或许会为了不惹怒皇上以及维持自己轻佻的性格一口答应,只是,现在的我,既是竹清,又是关陈晴。
皇上怒了,意料之中。他从来不会容许别人违抗他的意思,哪怕是一点点。
“呵,竹清,不管你答不答应,这都是你的义务,别忘了,你是朕从什么地方买来的!”
我战栗了一下,直到皇上离去,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是了,若不是皇上,我可能到现在还在那烟花之地待着。即便是运气好,也只能当大户人家的男宠,又怎能享受做一国太傅的殊荣。
够了,已经够了。你本就是淤泥,能享受这么久的自由已经足够了。我似是想通了什么,疲惫地躺下。
或许,我心中仅剩的一点意气风发,也在这一刻,不复存在了。
晚上,当皇上来到我所住的寝室时,我望着他,将眼角的泪痣擦去,恢复了竹清温柔的笑:“现在我又是竹清了。”
皇上惊讶地看着我,不过很快又怜爱地抚上我的脸颊:“你终于想通了。若是早点承认,又何必受这么大的委屈呢?”
皇上冰凉的指尖,亦如我冰凉的心。
往后的几天,我都浑浑噩噩地过着,做太傅时的满足常常如噩梦般出现在我的心中,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皇上注意到我的反应,只当我觉得没有好好和关陈晴认识的人做个了断,便主动放我出宫,不过,还安排了一个暗卫,虽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
我全身经脉都被封住了,根本使不上半点内力,又如何打得过武功高强的暗卫呢?
我将太傅府里的所有钱财都交给了关乐,逼他离开了太傅府。然后又与袁生,张清正等好友断绝了关系,便回皇宫了。
而皇上那边,也放出了我请求辞官,隐居深山的消息。
从今往后,我就只是竹清,关陈晴只是竹清做的一个梦,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我努力地做一个男宠应该做的事情,如当年我努力做少师一般。
皇上要我扮成女人,我照做了。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居然决定娶我,并且一娶便是妃位。
我成了四妃之首,后宫中除了皇后之外最为尊贵的人,贤妃。
皇上很宠我,除了每月必须去皇后寝殿的日子,几乎日日宿在我这里。为此,我还招来了不少女人的嫉妒。
皇上虽然不喜欢女人,但是迫于无奈,还是娶了不少。
如王皇后,德妃,淑妃等,多是大臣之女。
从前人人都说女人的心机是最重的,我不信。可是当我真正体会到的时候,还是自叹不如。
例如王皇后。身为皇后,她的身份自然不低,是朝中从一品官员的嫡长女,也是宫中唯一一个能有资格让我行礼的人。
我还是太傅的时候曾见过这位王皇后。那时我觉得她温婉贤淑,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皇上虽然免了我的请安,都是在这宫中,还是免不了遇见王皇后。
当我向王皇后请安时,她非但没有像在皇上面前的那样马上扶我起来,还让我跪了许久,然后说是不小心走神了。
我当然看出来她是故意的。真是人不可相貌。我感叹。
有了这次教训,我不仅足不出户,而且每每有人登门拜访时,我都以身体抱恙为由,一一推辞了。
然,即便如此,我的食物,日用品以及器物中还是不断出现毒药。
我每天忙着处理大大小小的危机,若是觉得她们实在做得过分了还要给予一定的教训,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其实,这样也好,能让我暂时忘了如今的处境。
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我。但是我很清楚,他肯定将那些女人和我的表现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对我的生死丝毫不在乎吗?心中酸涩。
皇上最近来我宫中的次数少了许多,与此同时,向我下毒的人也少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理智这样想。但是我的心却在告诉我,它是痛的。
我开始疯狂地写诗,写文章,画画。在皇上不在的夜晚,我便抚琴。一支曲,诉说了我注定悲惨的爱情。
我的琴声被皇上听到后,他只是笑道:“爱妃是在怪朕让你独守空房了吗?”
呵呵,从“爱卿”到“爱妃”,不外乎都是床伴而已。
我的心又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平静。
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又见到张清正。
那日我难得心情极佳,来御花园中散步,却遇到了刚与皇上谈完话的张清正。
张清正看见了我,眼中流露出惊讶,我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虽然我化了妆,但是还是不能保证能瞒过所有人。
很快,张清正便回过神,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听闻贤妃娘娘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我笑了笑,标准的竹清笑:“哪里哪里,张军师过奖了。”
本以为张清正会马上离开,却不想他再次开口:“贤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既然张清正已经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拒绝,只得随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我知道你是关兄,你骗不了我的。”张清正四下看了看,见没人,便低声说道。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的伪装虽然不是非常完美,但是也不可能一眼就被人识破吧?
张清正笑了笑,解答了我的疑惑:“我自小眼神比别人锐利些,关兄大可放心,你这副样子大概除了我没有人能认出来了。”
我舒了一口气。
“你最近在宫中过得怎么样?”张清正关切地问我。
我心中一暖,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我。“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我故作轻松地说。
张清正紧盯了我一会儿,盯得我心底发毛。就在我以为他要揭穿我的谎言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张清正与我闲聊了几句,越聊越欢畅,最后还是我见天色不早了,才依依不舍地与他道了别。
回到我的寝宫,我又有些后悔了。明明说好已经没有关陈晴了呢?为何我还在贪恋属于他的一切?我躲在被子里,身子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却依旧还是瑟瑟发抖。
我竟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后,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皇上那张放大的俊脸。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居然不是幻觉!
我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却还是惊动了皇上。
我有些尴尬地问皇上:“皇……皇上怎么在我这里?”
皇上轻笑:“朕一进来便看见你这个小可怜像蜷成一个球闷在被窝里,不好好安慰一下怎么行呢?”
他竟看到了我那么脆弱的样子!我更觉得无地自容,扯开了话题。
“臣……妾比皇上想象中的要顽强得多,皇上还是不要花费时间陪臣……妾了。”我道。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话,却又不知怎么的,惹怒了皇上。“你的意思是朕是多余的?”
我选择了沉默。我知道,只要皇上认定了一件事,不论别人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
皇上粗暴地将我拉到床上,我主动将衣服褪去。
皇上看了看我,停下了动作,眼中的怒火却是更甚。“竹清,你真是个贱人!”他冷笑,随即离开。
皇上走后,我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竹清,你真是个贱人!”
自从那晚过后,本就不来我这里的皇上更是许久未踏进我的寝宫一步,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却更沉默寡言了。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的人。
后宫的女人们若是遇见了我,都免不了要奚落几句,其中属王皇后最为嚣张。“贤妃妹妹,皇上的宠爱终究只是一时的,希望你牢记这次失宠的教训。”
我心中虽然不耐,但是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回到寝宫,想起王皇后方才说话的神情,不由地为她悲哀: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有爱情的男人,她们却斗得乐此不疲,失去了本性,当真是不值得。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我为她所不值,可是谁又知道,在这乌烟瘴气的后宫中,我又能将这份心境保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