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灵》有汪的糖糖

2、棺灵景墨

　　明明是寒冷的季节，在这个南方的小镇表现得却并不明显，仅在屋檐与树枝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映着暖融的灯火和热酒氤氲而上的气息，颇有意蕴。
　　厚重的青石台阶上并没有积雪，却也被浸得湿润，粘着些许被打湿的新开的腊梅。
　　忽的，艳红间混入了雪白，圆形方孔，但随即又被人踩在脚下，其间混杂着妇人的哭啜。
　　这是出殡的队伍。
　　死的人是米铺的老板，镇上有名的善人，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惋惜不已。
　　队伍出了镇，沿着小路缓缓前行，入了临近的一座山。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停了下来。挖坑，埋葬，立碑，然后又是一番哭天喊地，最终众人从原路离开。
　　一切归于沉寂。
　　日头渐晚，太阳落了山，一轮圆月慢慢升了起来。
　　凄冷的月光洒在这一座孤零零的坟上，四周寂寥，唯有树叶偶尔被风拂过的沙沙声。
　　方南在一片黑暗中苏醒过来，有些茫然。动了动手，感觉身体像没有重量一样轻极了，他一时有点不能适应。
　　他尝试着起身，发现很容易便站了起来，但脚下却踩不到实处，他开始感到浓重的不安。
　　他感受到自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缓缓飘起，浮了起来，同时也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外面的景色。
　　很显然，这是一座坟，确认不是在做梦后，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某种东西。
　　他死了。
　　这个认知在他的脑子里停留不过几秒，他就发现了一件更令人惊恐的事。
　　他看见了一个男人。
　　是的，一个男人，此时就出现在他的坟前。这个男人很好看，明明眉目似雪一般清冽，但男子身上萦绕着的说不清的厚重阴气却使这张脸庞有了妖艳之感。这个人说是他此生所见最好看的男人也不为过。但……是不是人还很难说。
　　方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对方。男子此刻气定神闲，随意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佩戴玉扳指的修长手指端着质地精良的青瓷茶杯，上面还冒着热气。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诡异，他相信没有正常人,会无缘无故在深更半夜跑到荒山野岭,还带了椅子坐在别人的坟前……喝茶。
　　男子身穿白色内裳，深蓝的刺绣外披，比女子还要白皙几分的脸庞让他想到一个字——鬼。
　　他慌乱了一瞬，但随即又想到自己此刻大概也算是鬼了，不由得稍微安下了心，但对方的来意他仍琢磨不透。
　　男子看着方南的灵魂苏醒，微微一笑。
　　方南心里一颤，这笑容瘆人得紧，莫不是来勾他魂的？
　　“请问，这位兄台有何贵干？”他硬着头皮开口。
　　听到对方询问，男子合上了茶盖。
　　“我观你死气旺盛，不知可否匀给在下几分？”
　　“死气？”方南怔了一下。
　　啊又来了，这句他早已重复了不知多少年的该死的话，“死气是魂魄留在世间的凭仗，若死气散尽仍停留世间，不去投胎轮回，那么魂魄就会消散。”男子耐心地跟他解释，“死气的多少一般取决于死法和死时对世间的执念，死的越惨，执念越深，身上的死气就越多，可停留在世间的时日也就越长，少则几个时辰或者几天，多则几年。”
　　方南懵懵懂懂消化了一阵，突然想起来个事，“兄台可知，我是如何死的？”
　　他记得他当时在看账本，然后脑后一痛，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刚刚跟来的时候听说了，当时风太大，吹倒了你身后的花瓶，刚好砸在你身上。“男子的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方南一阵无言，他记得身后的书架上，似乎是摆着一个花瓶。
　　“那你要我的死气作甚？”方南有些不确定，”你也是鬼吧？“
　　死气可以让鬼魂停留在人世，那这个人，啊应该说这个鬼……
　　”你想多在人间停留一阵？“方南恍然，生前是个商人的他脑子还算灵光。
　　“差不多吧。”男子点点头。
　　方南有些犹豫，他向来是老好人，但是他已经死了，喝了孟婆汤，这辈子什么也不记得，他也想多留在人间看看。况且，眼前男子的话是不是真的还很难说。
　　男子把方南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并不意外，爽快把死气赠给他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几个。果然不应该抱什么期望，大抵下次还是直接提出交易比较省事儿罢。
　　”你不必为难。“男子从椅子上起身，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稍一用力，整只椅子瞬间化成纷飞的粉末。
　　方南嘴角抽了抽，不必……为难？
　　他正打算识时务地交出自己的死气，谁知男子只是道：”若是死气足够浓厚，便可以化为实质，所以有些厉鬼可以干扰人世，甚至在人世现身……你在人间若是仍有心愿未了，需要我相助的话，便回这里找我，作为交换，我要你剩下的死气。若是没有，也不勉强。”
　　生前常听说哪哪闹鬼，原来真有其事。
　　方南虽然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不过看这人已经有放自己走的意思了，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他慢慢从坟头飘下来，看男子确实没有要拦自己的意思，强自镇定道：“那兄台，我们便就此别过了。”
　　“慢走。＂男子捧着茶杯，唇角带笑。若不是身处半夜时分的坟地，此景应当是好看的。
　　方南不敢多留，绕过男子便要离开。
　　”你身上的死气约莫有一个月，我先说好，若是剩下的死气少了半月，我可就不帮你了。”
　　男子突然在他身后出声。
　　虽然还没有接受他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不过方南觉得这辈子他已经足够美满，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现在他倒是仔细回想了下这辈子，他爹娘早逝，他从乡下来到这个小镇，开了米铺，挣了挺多银两，置办了个算不错的宅子，镇上的人都夸他人好心善。妻子贤惠又干练，离了他也能过好。大儿子也很能干，没了他，也能把米铺的生意经营得红火。二儿子前不久中了举人，小女儿也快要出嫁了，对方是个老实男人，他觉得没什么不能放心的了。
　　还有一个月他要好好看看他们，像男子那样的可疑人物还是不要跟他有过多牵扯。
　　而且，这男子都已经死了，与人间之事再无瓜葛，为何还要执着地不放下，要着别人的死气留下来。方南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过出于好奇，方南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对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棺灵景墨。”
　　清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方南回头，却早已没了男子的身影。
　　还是先回去吧，方南这样想着，不过……他看了看眼前起伏的山岭和周围陌生的树林。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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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算是蠢作者第一次正式写文，那么，今后请多多关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