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Fgo]通往万花盛开的理想乡》容予之

9、欢愉

　　烟花散尽，夜色已深。

　　从公园回来，梅林将塞西莉雅送到旅店房间门口，像往常一样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快去休息吧。晚安，塞西莉雅。”

　　塞西莉雅点了点头，忽然之间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梅林微微一怔，他失笑着揉了揉塞西莉雅的头，温声道：“怎么了，小塞西？”

　　“没什么。”

　　在梅林的注视下，塞西莉雅垂首，摇了摇头，松开了抓住他手腕的手，刷开房门走了进去，将门合上。无力地靠在门上，她仰起头，望向雪白的天花板，半晌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犹豫而迷茫的眼神，逐渐化为坚定。

　　解开腰带的系结,她慢慢脱下和服，拿起一件纯白的浴袍，踏进了浴室之中。等到温水将身体冲净，擦干身上的水珠，塞西莉雅披上浴袍，在腰间打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从浴室之中走了出来。

　　她没有躺上房间中央的大床，反而拿起房卡，推门而出，站在隔壁的门前，轻轻地敲响了门。

　　在塞西莉雅敲响隔壁房门的数十秒内，里面都没有任何反应。但塞西莉雅却没有放弃，她穿着单薄的浴袍，十分有耐心地在门口等待，似乎对方不开门，她就不会离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又或许极其漫长，门内终于传来了男人少见的有些迟疑和惊诧的声音：“塞西莉雅？”

　　“是我。”她回答道，“梅林，开门吧。”

　　里面的人似乎低低叹了口气，房门在她面前打开，披散着满头白发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没有换上睡衣，打扮也与这几日的衬衫长裤不同，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只要披上白色的外衣和长袍，他就会变回原本的冠位Caster，花之魔术师。

　　眼神在半空中相遇，他们默默地注视着彼此，极其小心地探究着对方眸中掩藏着的真正情绪。或许，被女子那双碧蓝的瞳中燃烧着的不灭火焰所击溃，梅林先一步闭上了眼，无声地自门口让开，留给塞西莉雅走进来的空间。

　　“进来吧，小塞西。”

　　走进房间之后，塞西莉雅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摆在床边的白色长袍。如果她没有跑过来敲门，那家伙肯定已经换回了他原本的装束，趁着茫茫夜色，消失得不见踪影了吧。

　　没关系，她早就猜到了。就如同那个人，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一样。

　　分明曾经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连怀抱都残留有余温，可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却仿佛如天涯一般遥远。

　　可以理解彼此，却终究无法靠近……吗。

　　“那个呀……”

　　梅林摸着头，小声地解释道，“其他的衣服都洗掉了，老穿和服的话不方便吧？嗯，所以就把以前的衣服拿出来啦！”

　　本来没必要说这些的。梅林很清楚，那个傻瓜，其实清醒得如明镜一般，那些掩饰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然而，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影，不愿再看见她的泪水，这句没有用处的解释，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这些，对半梦魔来说，都是不应该的啊。可是，好像偏偏理所当然地发生了呢。

　　“梅林。”塞西莉雅道，“你的十句话只能信半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梅林苦笑了起来。

　　看吧。甚至不需要用事实去论证，她就可以轻易地得出结论。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男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明明隐约有所预料，可当一切真的发生在眼前时，他仍旧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双手微微颤抖着解开腰带，松松垮垮的浴袍随之散开，她将衣服往后褪去，纯白的浴袍顺着光裸的脊背滑下，落在地毯之上。修长的腿勾勒出美好的曲线，浑圆的臀部反射出莹润的光泽。她抬起手臂，拔出发簪，取下头绳，微卷的金发如瀑般散落，将大半块如玉般的背部肌肤遮盖。

　　……除了披在身上的浴袍，她竟然什么都没有穿。

　　梅林的心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他下意识地唤道：“塞西莉雅……？”

　　塞西莉雅回过头，低低地应了声，随后将整个身体转了过来，属于女子的曼妙身躯完全展现在了他的眼前。赤着双足，她朝他缓缓走来，不算太高的室温，让塞西莉雅的身体微微发抖，她没有犹豫，伸出手，环抱住了梅林的腰，像是渴求唯一的温暖般，紧抓不放。

　　仰起头，塞西莉雅倔强地注视着梅林浅紫色的双瞳，咬紧下唇，没有说话。根本不需要开口，她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用手指抚平女子眉间的皱纹，梅林朝她一笑，道：“我明白了，小塞西。”

　　从未体验过的微小情感，雨后春笋般从心底冒出，争先恐后成长为繁茂的大树。他第一次辨识到如此多的滋味，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无数情感化为汹涌的波涛，席卷向不知所措的心，把里面那个总是得意洋洋、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整个淹没。

　　太奇怪了，对半梦魔来说，这种事情简直超出了理解范围，恐怕花上个几百年思考，都没有办法想明白。

　　……不过，好像也不太奇怪。毕竟，他不仅仅是个半梦魔，还是个半人类呀。

　　塞西莉雅懊恼地红了脸颊，用雾气朦胧的双眼狠狠瞪着他。梅林微笑着低头，散落的白发擦过她的脸颊，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眼睛。塞西莉雅将双手缠上他的的脖颈，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直到彼此的眼瞳全部被对方占满，她一遍又一遍低声唤着对方的名字。

　　“梅林……梅林……”

　　不自觉颤抖着的身体，被拥入温暖而坚实的怀抱。恍若水乳交融，连最后一丝隔阂都消失不见，梅林在她的耳边低喃：“我在，塞西莉雅。”

　　“你知道吗？”她哽咽着道，无数汹涌澎湃的感情在清澈的声线下翻滚着，再也无法压抑，“我喜欢你……不，我爱你啊，梅林。”

　　像是沉入了最深沉的梦境，连周围的环境都扭曲为斑驳的光点，塞西莉雅仿佛听见了一声轻叹，随后一个极低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飘渺得像抓之不住的云朵。

　　“我也爱你，塞西莉雅。”

　　是幻术吧，一定是幻术吧，这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只是从她心底涌出来的幻想罢了。

　　直到最后也要给她一段美好的梦境吗？梦魔……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啊。

　　她微微地笑了起来。就算这样也够了，哪怕是梦，哪怕是幻术，能听见这样的回答，已经够了。

　　短暂的欢愉过后，塞西莉雅精疲力尽地合上眼，感觉到微凉的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随后环抱着她的温暖自身上消失，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用尽全力撑开眼皮，一道白色的挺拔身影落入眼中。对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转过身来，白发白袍的花之魔术师浅浅开口。

　　“我还有些不得不处理的事情。所以，我要走了，塞西莉雅。”

　　“不过，我还会回来找你的。”他说，“一定要记得等我哦，My dear princess.”

　　“是吗……”她静静地开口，“可是，梅林的话，十句里面只能信半句呢。”

　　清雅的魔术师浅浅一笑，唇角带着些微的苦涩，他轻声问道：“那么，小塞西觉得，我的哪句话是真的呢？”

　　塞西莉雅慢慢合上双目。

　　梅林说过的话在她耳边闪过，一会是微带伤感的“我要走了”，一会是铿锵有力的“我会回来找你”，一会又是那句如梦一般的“我爱你”。

　　“当然是……‘我要走了’啊。”

　　白袍的男人深深地注视着她，温柔如月的浅紫双瞳中盛着难以察觉的怅然。

　　“……这样啊。”

　　“那么，再见了，塞西莉雅。愿花之祝福与你常伴。”

　　纯白色的背影如烟花般消散，布满花之香气的室内，只剩下一片空茫的黑暗。泪水从紧闭的眼中不断滚落，她无声地哽咽着，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那个男人，太狡猾了。

　　她本来想潇洒地放手，宣布这只是一场如梦幻般的邂逅，然后优雅而从容地退场。她明明连第二天去东京的机票都买好了，结果到底还是让他抢先一步，以至于被抛弃在了黑暗之中。

　　先爱上的人，果然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走错了路，根本不该起了贪心，玩什么恋爱游戏，以至于把自己整个都赔了进去，一脚踏入地狱，终至万劫不复。

　　哽咽声逐渐变大，她紧紧抱着被子，哭得声嘶力竭。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一双千里眼中。

　　极轻的叹息，随风飘散。

　　“塞西莉雅……”

　　和谐了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