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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议事 ...

  •   “姑姑,父相他有危险,求姑姑援手!”

      慕容雪心底一片透亮,面上却乔装出一脸诧异的神情:“他有危险?你怎么知道?”

      云怀信撑起上半身想凑得近一些,略一动作牵引伤处,禁不住“哎呦”一声叫唤了出来。

      “人都被你轰走了,就这么说吧,谁还敢偷听了?”

      “是。”云怀信趴回原样,悄声叙道,“月前我机缘巧合发现有人在父相上朝途中跟踪他的车驾。日蚀那天父相在宫中曾遭遇刺客突袭,那跟踪之人虽不知与宫中歹徒是否一伙的,可他胆敢这么做,势必妄图对父相不利。我怕打草惊蛇,不敢随意声张,就远远地跟着,哪知被他察觉脱身逃走,我只拾得一枚香囊。”

      “就是昨儿被你父亲发现的那个?”

      云怀信点点头:“是城西揽月楼的东西。我猜定是那个唤作玉满堂的花魁馈遗的信物,所以才会被随身携带。只要见到玉满堂问上一问,就可以清楚她曾将此物赠与何人了。”

      纵使这种管窥蠡测与事实谬之千里,但是从云怀信毫不知情的角度而言,慕容雪不得不承认他的推论是恰适且合理的。然而她此刻尚无意将实情揭破,故而也不矫枉,只是顺着他的逻辑问道:“那你可问出来没有?”

      云怀信闻言气馁,受挫地嘟哝道:“本以为一句话的事儿容易得很,谁承想去了十多回连人影都不曾见到。那鸨母一味只会推脱,眼里除了银钱再没有旁的了,我哪里来那个闲钱应付她?”

      “既然无果,你就不该自己担着,告诉你父亲才是。”

      “我该当替父相分忧,不愿招他烦心。”

      “眼下可好,弄得这样局面,还不是你自己吃亏。”慕容雪待要训斥他咎由自取又于心不忍,便婉言慈诲道,“你原是一番孝心,反令你父亲奰怒郁结;回头让他晓得错怪了你,又要愧悔自责。左右不讨好,你又是何必!”

      云怀信懊丧地一拳砸进枕头里:“我怎么知道事情会成这个样子!事已至此,圣人有云‘既往不咎’,我不想再给父相添堵。姑姑你行行好,别告诉给他可成?”

      “罢了,你也长大了。你父亲那儿,说与不说都是你自己的事,自己拿捏着办吧。”

      “我就知道,姑姑一定会答应的。”云怀信笑得咧嘴。

      慕容雪作势伸手虚拍一下他的头顶,云怀信缩脖子躲开,立时疼得呲牙。“才说你长大了,又做这副样子。”慕容雪直摇头,“早干嘛去了?你不愿烦扰你父亲,怎么不来找姑姑?”

      面对质疑,云怀信连忙解释:“我上揽月楼那么多回,也不是白去的,回回都有暗中探察。那个背影我有印象,可惜他再没出现过。”

      “废话!”慕容雪一语打断他,“那人回去后发现香囊不见了,难道还会自投罗网送到你手上?也不多动动脑子!”

      “我思量着也没更好的法子。大肆张扬反而不妙,守株待兔亦未为不可。何况就算请了姑姑帮忙,认人这活计到底不还是得我来么?”

      “用不用得着认人且两说。你如今都卧在这儿了,就别操心了,本宫自会处理。”慕容雪既已问明白,便嘱咐怀信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又令他好生歇着,招呼了婢仆进来服侍,自携写月离去。

      相府前衙,云熙敬正与人在堂上议事。慕容雪左右无事,打发了写月,未着家仆通报,径自走上堂去。

      堂上几人见郡主出现,急忙要起身行礼。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只管继续,自己随意捡了一个座位坐下,只听立在屋子正中的大理寺卿道:“九江盐运使已于昨日押解抵京,连夜审讯之下其人供认不讳,所录口供业已签字画押。”

      一旁刑部尚书接口道:“按大齐律,贪赃逾十万贯者即是死罪。此案犯合该判斩立决。刑部会尽快复核卷宗。依目下情形,再算上‘三复奏’程序所需时日,倒是不宜再拖,待临近年关封了印就不好办了。”

      不好办了?慕容雪轻哂,悠悠地道:“刑部原属秋官,眼下都快冬至了。天寒地冻的,朝会时辰又早,几位趁机躲一躲懒,也没甚么大关碍。”

      她这一句荡出去老远,好似全无伦次。可堂上的几人俱是浸淫官场已久,心念急转之下,很快就领会了她话外之意。

      日蚀逆案旷日经久未能突破,且大有遥遥无期之势,皇帝陛下心生厌烦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失信于君上,努力表现急于挽回,却未必能够如意,甚至还可能让陛下认为他们只管小事不务正业,愈生偏见。毕竟与谋逆重案相比较,一个盐运使贪些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儿。

      “下官食朝廷俸禄,岂敢怠惰误事!斩立决与秋决不同,只要尚未封印,就不碍着什么。” 刑部尚书性情耿介方正,向来不避忌什么,更充满鄙夷地唾骂道,“此等贪官污吏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那也太便宜他了!”

      他言者无心,然而所谓“怠惰”云云,话意里却隐隐将慕容郡主捎带了进去,听得边上另两人脸色僵了一僵。

      幸亏御史中丞为人比他圆融得多。当下一面递眼色,一面插话替刑部尚书遮掩:“若论节气,早就立了冬。如今露阶霜重,经夜便会结上一层薄冰。下官昨日晨起,差点在自家门口摔了个大马趴,总算因为天冷穿得厚重才没伤着。呵呵呵呵……”

      他不是世家子出身,又非金陵人氏,羁宦京城,住的宅子又小又偏。一样早朝,他只怕要比旁人提前起码小半个时辰出门才赶得上正点。若论疲钝苦寒,在场谁都比不得他,故此他要抱怨托懒,别人也没法指摘他什么。

      一屋子的人瞧瞧御史中丞腆着肚皮的模样,都能想见他裹紧了大氅低头看不见自己双脚的情形,打滑摔跤实在算不得稀奇,却仍旧不禁都跟着笑了一回。

      刑部尚书虽则耿直,却不是莽撞愚鲁之人。他也明白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既然陛下金口玉音不想见他们,那他们还是谨奉谕旨,暂时不要在陛下面前晃悠的好。等陛下的火气慢慢消去便罢,何必上赶着自己去找不痛快。因而他尽管心下仍不舒服,但也缄口不再提起。

      于是最先提及此事的大理寺卿总结道:“既是如此,下官等照章办事,也就无需赶逼得太紧了。另有一项,盐运使虽是朝廷的官职,然而九江侯也算治下不严,应予问责。不过有鉴于这桩案子原就是陆侯爷揭举出来的,首告有功,丞相您看……”

      大理寺卿没有直接提处理意见,而是把问题抛给了云熙敬。他等待着指示,却见丞相与郡主下意识对望了一眼。前者眸色深深,眼底写尽忧虑,而后者却向对方绽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先前户部无故失窃,更像是一个警告,而御史台并不清楚这一前情。陆离今番所作所为显然旨在撇清干系,甚至为此不惜弃卒。所以他一定不干净。然而,云熙敬也有其余的考虑:肃贪固然紧要,可是比吏治更紧要的——是大局。

      陆离不能动。

      至少目下,时机不妥,陆离绝不能动。

      何况没有抓到切实证据证明他在幕后操纵九江盐业……

      云熙敬挑出了刚才大理寺卿话中的重点,重复道:“首告有功。”他徐徐吐了一口气,“九江侯为国镇守要地,实在不宜因底下人的罪过,令功臣寒心。”

      慕容雪敛了笑容,亦点点头:“诚然。”

      见丞相与郡主都是一个意思,大理寺卿立马应承下来。三人事已说透,不再耽搁,告退办差去了。

      屋子里,低阶的僚属各自忙碌着,云熙敬起身踱进里间,慕容雪亦跟了进去。

      大约是辛苦了大半天身体疲倦,云熙敬撩袍而坐,将后腰半靠在了一张双曲凭几上。

      慕容雪随意步到他侧后方,学着他的样子也坐了下来。双曲凭几的另一个弧圈恰好牢牢地托住了她的纤腰。

      慕容雪朝外望了一眼,确认屏风良好地隔断了视线,才全然放松下来,浅浅一笑:“他们立功心切,却忽略了案犯招得太爽快反而才有疑点。说起来,他陆离还真是好手段。且看着吧,等开了春,要是还能招出毫无二致的细节,才算有几分可信了。”

      云熙敬默然半晌,终是叹一口气:“你对陆离还是不死心……”

      慕容雪整个身子直向后倾去,柔软的腰肢形如弯月,她保持着这个颇具难度的姿势,直到细入毫微地将云熙敬面上的神色研磨得够了,才重新坐回原样,语含谐谑:“这话怎么听怎么怪酸的。”

      酸?云熙敬微微一愣,又倏忽恍然,对于慕容雪故意把话曲解成暧昧不明的意思有些好笑,一时不知回她个什么,便索性推聋作哑。

      此时室内仅有他们两个,并无第三者。他们靠着同一张双曲凭几,一人面东,一人向西,错肩相背,却是挨得极近。慕容雪微一侧首,丹唇便正附着云熙敬的耳畔。

      这般近距密语,自可不传六耳。她皓齿轻扣,声如蚊吶:“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与你交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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