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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圣寿伊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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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章二十年十月初八,圣寿节。
万里晴空,壮丽山河,普天同庆。
为庆贺大楚皇帝的五十大寿,从长安城城门口到寿宴会场,也就是大楚历来举行重大典礼的太极殿,一路上都张灯结彩、赤旗飘扬。不仅如此,沿途还设有若干戏台,戏台上锣鼓震天,正上演着为皇帝祝寿的各类吉祥戏,引得长安城男女老幼均驻足观看。更有皇帝所派的亲使们,手持各种寿桃、寿糕、吉祥铜钱在长安街上随机派发,将喜乐气氛推向高潮。
而皇宫内,处处可见写着贺词随风轻舞的寿幡,太监宫女们忙忙碌碌的穿梭在身着各式官服的官员们中间,为中午的宴席做着最后的准备。太极殿后面的两仪殿,早已被官员们精心准备的寿礼堆得水泄不通。特意来长安贺寿,却无资格得见天颜的地方官员们将礼物送至两仪殿,再对着太极殿拜上一拜,以示贺寿的诚心,便遗憾的离开皇宫。有资格入宫拜寿却无幸进入太极殿的官员们,三五成群的聚在太极殿前面的广场上,等会儿他们便会在此,为皇帝列队祝寿。品级地位再高些的朝臣阁老以及皇室宗亲们才有资格进入太极殿,当着皇帝的面,为其祝寿,而此时此刻,在旁人看来,他们简直是无上的荣幸。
作为拥有此等无上荣幸的一员,羲凰一早便被莲生和芙落从睡梦中叫醒,好生的盛装打扮了一番,然后和同样衣香鬓影但哈欠连连的玉烨早早来到了太极殿,而此时太极殿内早已是人声鼎沸,各路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皇亲贵族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相互吹捧得十分欢畅。
因此,羲凰作为权倾大楚的鼎北王独孤判之女以及未来的太子妃,一进殿门,顺其自然的就被一群完全不认识的贵女们围在了中间。只见她们这个夸她沉鱼落雁,那个说她闭月羞花,外加性情才情品格无人能及,身上从头到脚无一不是千金难得的珍品,听的羲凰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好在,玉烨适时的发挥了她的侠义精神,丝毫未曾顾及贵女们的颜面,将羲凰从她们中间一把拉走,而众贵女眼见夺人的是骄纵之名在外的康宁公主,掂量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觉得有些开罪不起,又自视清高,内心不愿与这位刁蛮公主为伍,这才恋恋不舍的放过羲凰,各自散去。
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羲凰会觉得,玉烨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高大威武得如同椒兰殿里的那尊关二老爷。所以她决定在开宴之前都紧跟着玉烨,一步也不离开。而且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决定着实英明,自从跟了玉烨,那群舌灿莲花的贵女们如同被贴了符咒的妖魔鬼怪一样速速散退,再也不敢近她的身。也正因为此,她们俩才得以在目前车水马龙的太极殿内,找到个视野开阔的清静角落,乐得自在。
不过,自然不是每个有权有势的人都如羲凰这般不爱交际,比如说豫王杨宏。他甫一进入太极殿,就被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官员贵胄们层层围住。而此时,他头戴正式的亲王冠冕,身着宝蓝色蟒纹王袍,左手垂下、右手执杯,正与几个心腹爱将们相谈甚欢。唔...比往常稍显没那么妖孽,羲凰由衷的觉得。
也许是她过于直白,豫王竟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猛然朝这边看过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杯对她嫣然一笑,让羲凰好不尴尬。于是,她立即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毕竟她现在名义上还是太子的未婚妻,要是豫王这没头没脑的动作,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那她以后在宫里还怎么混呀。
然而,视线虽已收回,脑子里却还是在想着他。这倒不是真如豫王所预料的那般对他芳心暗许,而是对前两天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她始终还有些介怀。
虽然说雨晴姑姑是皇后身边的人,但既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再怎么着也应该向皇后讨了她去才是。就算皇后不怎么乐意,但看在未来皇孙的面上,也不至于刻意阻拦。除非...豫王他压根就不怎么在乎雨晴姑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佩戴雨晴送他的柳叶合心荷包呢?还有,那天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羲凰想了几天,终究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一见着豫王,又忍不住冥思苦想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
“哐当”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嘈杂的人群为之一静,也将羲凰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寻声望去,但见一个柔柔弱弱的宫女瑟瑟发抖的跪在豫王脚下,她的身边躺着一个碎裂的精致酒壶,而豫王则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右胸处已是湿了一大片,想来是这个宫女为豫王添酒时不小心所致。不远处的小太监见状,立即为豫王呈上锦帕,豫王这才收敛容色,将右手中的酒杯递给身旁服侍之人,并顺便用右手接过锦帕,擦拭右胸上的水渍。
少许,管事公公亦闻讯赶了过来。见状,对地上哆哆嗦嗦的小宫女一顿怒骂。但好在今日是皇帝陛下的寿辰,这里又是太极殿,酒壶碎裂也应了岁岁平安的吉祥语,所以即使是豫王,也不好再继续追究此事,故而掌事太监将这小宫女骂了一顿后,着人将她替下,此事就不再提及了。
然而,做者无意,看着有心。羲凰这个不远处的旁观者见了,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于是向身边的玉烨咨询到:“豫王的左手最近是不是受伤了?”
玉烨一听,愣了一愣,诧异于羲凰为何问得这么不走寻常路,却还是如实回答:“你说六哥?没有吧,我是没听说过。”豫王在众皇子中排行第六,玉烨口中的六哥就是他。
而听到玉烨的回答,羲凰转过脸看了看豫王的左手,只见仍旧隐隐约约的垂在袖子里,看样子确实不像受了伤,于是喃喃自语道:“那这就有些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羲凰还未转回脸,就听见玉烨的疑音骤起,故而回头解释到:“刚刚豫王被宫女泼湿了右胸口,小太监呈上锦帕时,他明明可以直接用左手接帕擦拭就好,为什么要特意放下右手的酒杯,用右手接帕来擦拭右胸呢?”羲凰边说还边用右手进行比划,立即感觉这样做有些别扭,完全不如用左手来的得心应手,故而越发觉得疑问。
可玉烨哪里能够懂得她的心意,她瞧着羲凰这一连串奇怪的动作,只觉得有些滑稽好笑,还十分不客气的表露了出来,这让羲凰知道她刚刚的那番解释又是在对牛弹琴,玉烨这丫头今日只是形象高大了一些,脑子依然高大不起来。因此,羲凰决定不再理她,转而继续观察豫王,说不定能够瞧出什么端倪来。
而就在羲凰回头的同时,豫王杨宏暂别各位同仁,正打算离开太极殿,前往后宫更衣。可就在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突然从他的左边冲了出来,撞向了豫王殿下左腿。
“阿乖,别跑。”年仅十岁,稚气未脱的十三皇子杨旭,紧跟在小狗后面叫道,想来这条小狗就是他所养。不过也是奇怪,这条狗长得虽然可爱,但其品种普通,毛色又杂,一看就不符合进献宫廷的标准。而十三皇子就算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个皇子,内务府犯不着用这么一条土狗来糊弄他。也不知道十三皇子他从哪里弄来的这只狗,野性难驯不说,跑得还相当之快,眨眼间,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撞上了豫王的左腿。
同时,十三皇子紧随其后冲了过去,将小狗一把抱在怀里,开心的松了口气后才意识到这小家伙闯祸了,于是不好意思的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豫王。可刚刚被泼了一身,现在又遭此事故的豫王,神色岂会好看?只见,他面色阴沉,目光犀利的向下望去,瞧得年幼的十三皇子一阵胆怯,于是他连忙靠近豫王,一手抱狗,一手拉住豫王的左手摇了摇,然后撒娇道:“六哥,阿乖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旭儿代它向你认错。”
然而听他这么说,豫王不仅脸色更加铁青,还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其手中抽了出来,眼看着是要当场发火。可又过了一会儿,令人没想到的是,豫王居然又把火气生生憋了回去,然后莫名其妙的看着十三皇子刚才拉过他的那只手,立即唤来奶娘吩咐道:“立刻将十三殿下带下去洗手。”
这厢,十三皇子以为他已经不再生气,高兴的朝他笑了笑,然后乖乖的抱着他的阿乖随闻讯赶来的奶娘走,走之前还顺便在桌上拿了一个点心安慰他的阿乖。而豫王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十三殿下离开太极殿,才想起他的正事,回后宫更衣。
但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羲凰,心中的疑窦却是更浓。刚才豫王明明很生气,为什么十三皇子略一撒娇,他就气消了呢?听说这位十三皇子的母妃,仅仅是一个寒门出身又不得宠的婕妤,且本人亦是所有皇子公主中最不受皇帝宠爱的那个,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会偶尔关照关照他,豫王向来是不怎么看得起这个弟弟的。今日这是怎么回事?豫王不仅没有迁怒于十三皇子,居然还关心他是否洗手,难不成他是良心发现了?羲凰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豫王连雨晴和她肚子里的亲生骨肉都不管不顾,哪有什么良心去关心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弟呀。而且更奇怪的是,豫王想让十三皇子去洗手,直接嘱咐他一声不就好了,何必要特地叫来奶娘吩咐,然后亲自目送他离开。
想着想着,羲凰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一旁的玉烨提醒她,她的父王母妃哥哥都已经到了太极殿,宴会也即将开始,羲凰这才暂时放下心中所想,整理仪容,前去拜见好久不见的父王母妃,然后随他们入席,等候帝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