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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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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六月的天亮得很早,空气里还隐隐传来了花的香味。
辛夷早上起来,下意识看了看床边,原是做好了旁边没人的准备。未想到,白景还睡在旁边。
一瞬之间,辛夷有些不敢呼吸,他秉着气,慢慢、慢慢转头,看清楚了白景。
白景竟然真的还睡着。
白景是北方的妖王,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早早就去做些事情。
辛夷是他房内的人,虽然一起生活了十年,但辛夷还是说不清楚白景究竟每日都做些什么。
就是屏气的时间有些过久,辛夷小心再小心地呼出了气来,生怕吵醒了白景。
未料到,白景直接侧个身,一双澄亮的眼睛仿佛能直接看透人心,他问:“几时了?”
辛夷被他吓了一跳,差点要掉下床去,被白景拉住,哭笑不得:“我有这么凶?说句话,你就要躲床下去?”
“咳,”辛夷不大自然地咳了一声,“我是不想吵您的。”
十年里,辛夷一直习惯了以“您”来称呼白景。
白景也习惯这种称呼,道:“天亮了,自然就该起了。”
说完,直接就坐起了身。
一张床上,白景在里,辛夷在外,白景一旦起来,辛夷也忙着要起来,服侍白景换衣服。
这些事情本来该是侍女做的,只是白景到了辛夷的屋里,辛夷便不喜欢把它们假于别人之手。
辛夷与白景之间,身份差距极大,说是云泥之别,毫不为过。
白景是北方妖王,而辛夷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十年前,因为一些意外,白景为了把辛夷保下,就自然地把辛夷放到了身边。那之后,他们之间也就自然有了现在的亲密关系。
虽然白景身边现在没有别人,可是辛夷还是觉得,总有一天,会有人的。
辛夷给白景慢慢地穿上衣服,白景走下了床,自己过去套上了外衣,和辛夷说:“中午我和大长老有点事,就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
“好。”辛夷低着头,回复说。
有时候,白景过于温和的态度,会给辛夷一种错觉,错以为他和白景真是一对夫妻。
可若真是普通夫妻,又怎会像他们这般,您来您去?
明明是这十年间早已习惯的事,不知怎的,辛夷却突然生出些不满意来。
送走了白景,剩下的时间都是辛夷一个人的,若是往常,辛夷定会随便找点书就把时间打发过去了,可是今天,偏偏就想犯一阵懒。
他仰躺到大床上,相当地没形象,早饭未吃,也尚未梳洗,辛夷猜,自己一定是很乱的样子。
他张开五指,细细地看向手背,修长细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出来的。
辛夷不明白,这种好吃懒做的生活,向来是他的追求,怎么最近就非常烦躁起来了?
外面小丫头敲了门,声音怯怯,问:“王妃,我能进来吗?”
这个小丫头名叫明彩,是只蝴蝶,白景新拨给他的,化成人形才十二三岁大,生得明眸善睐,讨喜得紧。
“进来吧。”辛夷懒洋洋地说。
明彩端着比她大了不止一圈的铜盆进来,看见辛夷还赖在床上,大惊失色,“王妃,您这样怎么行,太……太乱了!”
明彩跑过来,看着辛夷说。
“乱吗?”辛夷坐起来,他昨晚束好的发有几丝垂下,刚才那么一躺,又乱了些。
“不信您自己看。”明彩为求真实,把铜镜拿了过来。
辛夷看向铜镜里的人,依旧皮肤细白,眉眼清秀,就算是乱着头发,也能看出将养得极好。
“随意吧。”辛夷摆着手说。
“不行!”明彩很犟,生拉硬拽地把辛夷拽到铜盆旁边,给他绞了手巾,严格地盯着他。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我刚救下来那个小可怜。”辛夷被明彩看得太紧了,不禁酸溜溜地回想起刚捡到这个小朋友的时候。
明彩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呆滞,像是没有发现辛夷竟然会提起旧事,她也有了一瞬的心虚,可又立刻挺起胸来,说:“去年我给您捡起来的时候,是,差点被火烧了,可这不是您能唬弄我的理由。”
说起来,去年冬季,要不是她太贪玩,也不会误打误撞地撞进火炉里面去,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那双漂亮的翅膀就要被火舔了去,还是辛夷拉了她一把,明彩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不过,真说起生气,明彩也很气,她掐着腰,仿着自己母亲骂自己的时候,唠唠叨叨:“看看您这一个月,饭也懒吃,水也懒喝,连衣裳都换得不勤了,成日就在床上,醒醒睡睡,这对身体能好吗!”
辛夷知道明彩说的是事实,可有一样他不敢苟同,道:“我衣裳该换还是换的,别把我说得像你,一日恨不得换上三套衣服。”
辛夷拿手巾抹了把脸,擦完了,顺手揉乱了明彩精心梳了一早上的发髻。
明彩哀呼一声,仿佛是控诉辛夷,被辛夷全都无视了过去。
“要我说,您再这样下去,王总有天会纳别人进来的。”明彩唠唠叨叨。
明彩的话,算是扎了辛夷一下,不过不疼。
十年里,多少人都劝过辛夷,和他说,总该趁着王还宠你的时候,多捞一点是一点,要为自己将来好做打算。
可是辛夷实在是懒,他懒得管白景又看上谁,宠爱谁,以后身边又还有谁。这些事情对辛夷来说,都无所谓。
就是真的说起来,辛夷也不知什么对他来讲,算是重要的。
大抵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随缘去吧。
“你啊,年纪不大,操心还多,当心早衰!”辛夷又揉了一把明彩,给明彩当场哀嚎一声,抱头蹲下,一边号一边说:“我头发弄得好不容易……呜呜呜。”
眼瞅小姑娘是真有要哭的架势,辛夷有点慌手脚,连忙安抚,说以后不再乱揉了,明彩才哼了一声,吸吸鼻子,很有傲气地又端盆出去了。
辛夷知道,明彩是真没放在心上,明彩一走,他打了个呵欠,又开始感觉困了。
这一日一日的,大好的夏日,总不会叫他都给睡过去吧?
辛夷勉强着吃了点饭,还是没办法,眼皮困得直打架,看着床,比谁都亲。
明彩啊明彩,不是我不想坚持,而是真坚持不住啊。
辛夷怀着那么一丁点的愧疚,又倒在了床上。
等辛夷再醒来的时候,感觉空气里温度都升了许多。
感觉有点不太对。
他一转头,发现白景竟然坐在床边的桌旁。
辛夷是趴着睡的,睡醒了的时候,自然是转头往外的。
只是这一转头,突感脖子右侧僵硬,拉扯的疼痛,使辛夷嘶地直抽气。
“怎么了?”白景忙撂下手里的书,走上前来,看辛夷。
“我脖子……脖子,好像是落枕了。”辛夷疼着,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还能起来吗?”白景问,他坐下,试图扶起辛夷。
“不行!不行!”辛夷是怕痛的体质,平日里一点疼都能让他难受得要命,现在落枕,又被白景不知轻重地那么一幅,辛夷俨然换成了另一幅声嘶力竭的模样。
辛夷头发散着,衣裳还是早上吃过了饭,在很生气依然不愿意理他的明彩的监督下才穿上的,辛夷图省事,换的是另一套素净的常服,和早上起来穿的那身里衣没什么区别。
乍一看,倒像是白景出去这一趟,辛夷什么都没变,就多了个落枕。
白景没忍住,笑了出来。
辛夷这边还疼着,那边就听到枕边人如此不留情地笑声,辛夷真的是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然真的想不分尊卑地瞪上白景一下。
现在能帮他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辛夷气如游丝,说:“您别笑,帮帮我,帮我一把。”
白景忍着,道:“怎么帮你?”
辛夷说:“你把手放我下面,慢一点……慢一点!”
好歹还是生活了多年,彼此还知道一些,白景一手放在辛夷的腹部,另一手放到前胸,把辛夷给轻轻地托了起来。
辛夷还是刚才那副僵着脖子不敢动的样子,白景问他,说:“是我帮你,还是叫大夫来?”
辛夷下意识想说叫大夫,毕竟白景刚才那么一扶他,力道上就知道,下手狠,没轻重。
可是,大夫真的要来,还得等上半个时辰,听说是前几日家中小儿中暑,回去操劳小儿子了。
辛夷叹了声气,为自己这可怜的脖子默哀,道:“您来吧……就是手上,唉,来吧。”
许是辛夷脸上赴死的神情太过明显,白景手悬在空中半天,还是没敢动,道:“不然我还是给你叫大夫。”
白景起身要走,可辛夷岂能让他走?
刚刚做好了心理准备,行刑的人就说,这刑他不做了,辛夷怎能容?
一手拉住白景,脖子上又扯了一下,疼得辛夷又嘶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