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渐无书》于玉

19、撒网

　　夜深，更夫拉长的声调在黑暗中试探。万家灯火渐次熄灭，进了梦乡，将白日的劳苦疲倦关进被窝。
　　陆府除了几盏必要的灯，各处都回归寂静了。
　　“何事如此紧急。”
　　还是在那间书房，熄了灯火，陆远与南羌的搭线人对坐在一起。
　　陆远听着魁梧男人带着夹生口音的中原话，内心涌起一阵怨恨。
　　“安铁真，我要佛咒的解药。”
　　一身夜行衣打扮的男子眉头紧皱，那双鹰眼在夜光里定在陆远身上。
　　那双如铁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揣度着他的意图。
　　“佛咒，是我皇族之物，你拿来作何。”
　　陆远怒目圆睁，撑着黄花梨木的椅把半坐起身。
　　“你该知晓，宏毅是我陆家最后的底线！”
　　“大人是何意！”
　　安铁真紧绷的神情里露出一丝虚心，说出口的话也抖了几分，但是南羌人生来的焊勇不允许他露出胆怯。
　　“若是今天你不交出解药，那陆某与南羌地合作到此为止，一刀两断！”
　　“……”安铁真吸了口气，紧握拳头，面色如铁。
　　确实，在对陆远的策略里，拿捏住陆宏毅，便是事半功倍。
　　南羌在夏祁的线人部署，分为三级。一级采集情报，一级制定计划，一级执行。
　　他是收集情报的一环，虽然没有收到消息，但不排除已经动手的可能。
　　“陆大人莫要冲动，做出让人后悔的举动。”
　　陆远坐会原地，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与南羌合作，不是要做任人宰割的羔羊！如今贵国狼子野心，鱼与熊掌想要兼得，便怪不得我翻脸不认人！”
　　“……”
　　陆远的模样倒映在安铁真眼里，不再像以往任何时候。他不懂夏祁王朝注重的家族荣耀，自然不会理解陆宏毅对陆家的重要性。他们只是将他当成陆远血亲关系的存在，没想过其他。
　　但有一样，他十分清楚。陆远是他们这么多年在夏祁苦心经营的结果，不能随意放弃。
　　至于陆宏毅，如果不能用药物控制，那就另想办法。困难这些年碰见不少，但哪一次没有克服呢。
　　安铁真十分清楚，今天晚上要是不给解药，他踏不出这座华丽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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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一处深巷宅子，并不惹眼。
　　几乎与在安铁真进入陆府同时，一抹黑影野闪进了宅门。
　　院中空旷，没有花草争奇斗艳。只有几株奇异，夏祁并不多见的树木，立在大厅外。
　　整座院子静坐在黑暗里，静谧之中，只能听见巷子里的野猫，低沉地嚎叫。
　　黑衣人匍匐在屋顶，在黑暗里观察着这座宅子的布局。
　　他右手搭在屋顶隆起的瓦道上，一下一下轻打着，左手放在腰间，握着剑柄。
　　约莫一刻钟，更夫的声音在城门口传来，并不真切。
　　他神色肃穆，眼睛忽地一闪，视线落在偏厅书房。微抬起身子，一起一落，眨眼间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目的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铜锣，音调拖得很长，像在空中转了个弯，急忙有送入人们的梦里。
　　在黑衣人听到第四遍时，脚底的屋里忽然亮起了烛火。
　　之后就是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那人一路走到书案前，坐了下去。身影被摇曳的灯火拉得老长，不甚清晰的映在窗户纸上。
　　黑衣人在瓦缝里瞧着，那人穿着灰青短袄，样子并非起夜，更像是刻意等着。
　　他坐下之后，没有犹豫不决，伸手拿起笔架上的狼毫，取出宣纸，开始写字。
　　写写停停，警觉性十分高。
　　刚放下笔，忽然窗外有了动静。
　　他立马起身，准备去查看。
　　也就是在一瞬间，他保持着立着的姿势，倒在了椅子上。
　　黑衣人闪到地面，翻窗而入，将那封信踹进怀里离开了。
　　更夫由远及近，终于随着铜锣声到了这条巷子，之后又渐渐远离。
　　屋子里的烛火，也随着这声音，消散在空中。
　　房间里恢复了黑暗，只有那根斜插入男子后颈的银针，在寂静里挣扎着，将毒素送入男子的脏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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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黑衣人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
　　顾子安看着信里的内容，松了口气。
　　“辛苦了，江流。”
　　这家客栈流动的客人都很明确，若是平白无故地走进几个身着华衣锦服的公子哥，总是惹人注目的。
　　“这几天不要再在此地走动，若是遇上要紧事，我差人送消息与你。”
　　顾子安将信笺放在一旁，从书架上取出另一封信。
　　“知道如何做了？”
　　江流接过信件，点了点头，趁着深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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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京都气候急剧下降，雪来势汹汹。陆府公子病势得到控制，已渐转好的消息进入人们耳朵。
　　陆远又出现在朝堂之上。
　　“陆爱卿，这几日辛苦了。”
　　楚昱看着明显比以前憔悴的陆远，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开口慰藉。
　　陆远跪了下去，“老臣叩谢皇上关心，犬子此次身染重疾，多亏皇上宅心仁厚，多次派遣宫中太医前往医治。”
　　“如此说来，朕宫中之人还不算庸医，陆宏毅得的是何病？”
　　这朝中稍有地位的人都知道，那晚陆皖怡进宫面见皇上，碰了钉子。这陆宏毅的病，深究下去，还不知晓是民间华佗还是宫中医圣的手笔。
　　“前段日子，贱内家中人从乡下寄了些山野杂食。许是处理不当，犬子一时嘴贪多吃了许多，这才染了毒。”
　　“陆大人日后可要小心了，”王禹一脸愁容，“这次幸而公子嘴贪，不然陆大人哪天也吃上几口，那可是皇上的损失。”
　　“爱卿请起吧，”楚昱笑着道，“丞相今日可看了礼部拟订的单子。”
　　“禀皇上，臣已经与文尚书商讨清楚，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等南羌使团了。”
　　一时间，朝堂群臣都倒吸了口凉气。虽这几日太后娘娘面上被囚禁在铜雀台，可这朝政，依然还把持在她手中。
　　即使丞相与礼部尚书商讨国家大事，不经过皇上的同意便下了定论。
　　直到下朝，所有官员心中都藏了心事。
　　今日早朝太过奇怪，皇上与孙盅大人像看戏一般，莫名让人想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所以所有人都紧着一把汗，深怕一个不小心便中了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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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前面男女主戏份不多，为了交代清楚。之后就会好很多。